一个人过来的胡大伯,站在后院那朝着胡幽招了招手。
胡幽笑眯眯地走了过去,旁边还跟着胡大哥。
胡大伯微皱眉,把手挥了挥,意思是让胡大哥靠后。
胡大哥根本不知道胡大伯要和胡幽说什么,不过也没有站多远。
胡大伯看了看距离差不多,低声地问胡幽,
“要是再给你几只小羊,你能多长时间养得肥肥的?”
胡幽想了想,才慢慢地说,
“大伯,六只大母羊,带着10只小羊。其中有两只大母羊长得最肥最肥了。那10只小羊的样子,大伯你也看到了,长得就是好,也快成大羊了。”
过了年一开春,就是三四月份了,天一暖和,时间一滑溜,马上就能到五六月份。
慢慢的大小羊就逐渐进入发情期了,没过多久又会有不少的小羊出生的。
胡幽这一说,胡大伯马上就觉得有希望啊。
在配种发情前,绝对还能再养大一批。
胡幽一个劲地强调,有两只大母羊最肥最肥了。
胡大伯这会儿也晕了,他和村干部们只看到一只最肥的啊。
“两只最肥最肥的?”
胡幽点点头,转过头朝胡大哥说了一声,
“大哥,你让三哥和点玉米面儿,醒着吧,下午咱蒸点玉米面馍。”
胡幽这才转过了身,笑着对胡大伯说,
“那只羊就喜欢躲在羊中间,低着头,有的时候很难看到它的。”
这只羊可能是觉得自己太肥了,不爱动弹,除非是胡幽挤奶,或者是吃食的时候,要不然都不带动的。
现在十几个村干部,一个个心思都在肥羊身上呢,什么挤社会主义羊奶的事儿,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连胡爷爷都站在旁边发呆,心里头那个吃惊啊。
没想到哇,胡四家最没用的,居然是个最厉害的养牲口高手啊。
这个年代缺啥,最缺吃,缺肉。
这些村干部打啥主意,个个都清楚,要不然胡大伯也不会又返回去找胡幽了。
胡幽还是穿着她的破补丁衣裳,跟在胡大伯后头,就到了后面宅基地羊圈那块。
远远的胡幽就看到那些村干部围着羊圈,胡幽忍着没笑出来。
胡幽人小,个子矮,立即就进了羊圈,走到挤成一堆的羊里面,把一头羊脖子上的毛一紧,就把这头羊给拉了出来。
还有另外一头大肥羊,胡幽用一只手也是同样一紧脖子上的羊毛,也给拉出来。
胡幽一左一右的拉着两只肥得要死的大肥羊,而胡幽毕竟还是年纪小,也瘦,就脸圆点。
胡幽与两只羊这么一比较,越是显得两只羊肥了。
尤其是胡幽头一次拉的那只,确实比刚才这些村干部刚才看到的还要肥一圈。
村干部都倒吸了口气,
“哎呦妈呀,这羊比猪还要肥啊。”
虽然说得挺夸张的,但是村干部又上去摸了摸母羊的屁股蛋,好健壮。
胡幽一手拉着一只羊,站在羊圈门口等着。
没一会儿,胡大伯又返回来了。
胡大伯回头又看了看胡爷爷,转过头和胡幽商议,
“我们几个商议了下,以你养羊的速度,到了秋天上交任务时,现在的小羊又能成大羊,对不?”
胡幽立即点点头,不过她没说话。
胡大伯脸上微微一笑,又继续说,
“要是这两只母羊都杀了,你想分点啥?”
胡幽想了想说,
“一条大后腿,一副羊下水,一副羊骨头,嗯,一只羊的羊毛吧。”
胡大伯一听,确实不多,要是一般人,不得要两条大后腿啊。两条大后腿带着身子,就是大半个羊。
村里说的一条羊腿,就是指带着一条腿带着四分之一的羊身子。
一只羊四条腿,每条腿带一大块身子,一只羊除了羊头就是四块。
不过胡幽还要了一只羊的羊毛,胡大伯就问她,
“你是想织点啥?”
胡幽马上点了点头说,
“给我爷和我奶,每人织件羊毛背心穿吧。”
胡幽的话差点没让胡大伯的泪落下来了,而村干部们也都听到了,胡爷爷也听到了。
胡爷爷是马上就是满眼的泪啊,低声地感叹的说,
“我孙子的儿子都有了,现在脚上穿的暖和的袜子,还是小宝给买的呢。别的人,唉,连块糖都没见过。”
胡大伯忽然感觉后背心就是一凉,亲爹给自己插刀这个准头可够准的。
其他村干部也落泪,都激动的能有羊肉分了,尤其人家养羊的只要那么一点。
最后几人一商议,两只羊的羊毛都给胡幽,两副羊下水也都给胡幽了。
胡幽觉得还不错,胡大伯悄悄告诉她,过几天再给抓几只羊来,而且胡幽可以自己悄悄养几只。
胡大伯是觉得以胡幽这养羊的本事,到了明年这个时候,生产队他们这些领导,又可以分点羊肉了。
不过,胡幽却知道明年1965年是啥情况,立即把胡大伯拉了一边,悄悄地说,
“大伯,我前几天和三哥去了镇上,一起给那五个老头拿行李去了。大伯,你可不知道,查得可严了,而且那个人吧,说是上面专门派下来的。”
胡幽用更低的声音说,
“大伯,这种事明年要是再干,很容易被发现的,除非……”
胡大伯赶紧就问,“除非啥?”
村干部可是胡家村的灵魂,没这些人顶着,胡家村不能有今天这么好的。
可这个事儿啊,还不能让全村分,就他们这些人家分分得了。
要是全村人都知道了,说不定就让别人知道了。
现在村里头的外村人也多了,那这样一来,挤社会主义羊奶的事是没有的,但是这个杀社会主义的母羊这个事儿,肯定会被严查。
这些村干部全是本村人,就是胡大伯和胡爷爷把肉都拿回去了,胡大娘也不敢跟别人崩一个字。
别的村干部家里头也是这样,所以是非常安全的。
可胡幽却说明年不咋安全,胡大伯却觉得很奇怪的。
胡幽立即就说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是县里有了这样的人,特别可怕的,大伯。保不准下次就是村里头了,而且,现在有个牛护士,明天就有个牛魔王。”
胡幽说的牛魔王,胡大伯没听懂,但是肯定是猜到了意思。
胡大伯伸手把胡幽的圆脸摸了摸,
“小宝啊,你没白长这么白,想得远。”
胡幽还说,
“大伯我当咱村的羊倌儿,别人红眼着呢,都觉得这养羊容易。可是我几个哥哥到老林子里给羊找食的时候,他们咋没看到呢。”
这个时候的胡幽,眼睛里可都是泪啊。
胡大伯这会儿越觉得胡幽是个宝了,
“这么办吧,现在的羊的数量还是17只,明年还是这个量。”
胡大伯也害怕,少吃一口没事,这个村长的位子和官还在。
就这样,胡九伯和胡爷爷,拉着俩头羊上老林子里去杀了。
村里头的干部们都窝在胡四家里不走,等着分羊呢。
这会儿胡幽却拿着那条羊绒围脖跑到符生家了,一进院子,又是看到符生妈坐在屋里头靠窗位置呢。
胡幽挎着小挎篮子,小跑着就进了符生妈坐的屋子。
胡幽进屋后一屁股就坐在了炕沿上,朝着符生妈就是一乐。
“婶儿,我给你织了个围巾,你看看。”
胡幽把手上的小挎篮给掀开了,把里面的那抹天青色给露了出来。
“哎呀,天啊。”
符生妈就是一声低低的喊了一下,这个有些失态的样子,对于这个端庄而少有言笑的女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样子。
“这颜色,颜色。”
符生妈的一只手轻抚在羊绒围脖上,她的手摸着摸着,居然流泪了。
胡幽就知道,这种资本家大小姐,就是内心脆弱啊。
胡幽从小挎篮里头,又掏出一特别小的盒子来。一看就像是那种擦油剩下的小铁盒子。
胡幽把小铁盒子推给了符生妈,轻声地说,
“婶儿,这里头是我调的染料,你看看。”
胡幽又紧接着说,
“婶儿,您家里是不是有芝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