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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三十
“我要是会的不多,便乖乖去墨竹学舍了,免得留在这里什么都不懂,还要耽搁先生讲课的进度,也影响别人的学习。”
一个坐在徐锦芙后面座位的一袭红衣的姑娘不客气的说道。
徐琳琅认识她,她叫做胡珺儿,那日徐老夫人寿宴,胡珺儿也是去了的,她的父亲胡惟庸是圣上现下的宠臣,胡府正如日中天。
胡珺儿本是在去年胡惟庸得圣上看重后才来棠梨书院读书,不比徐锦芙和李琼玉已在棠梨书院读了三年。
不过,胡珺儿颇有其父胡惟庸那收拢人心趋炎附势的手段,来了没多久,便和李琼玉与徐锦芙交好了,胡珺儿的座位也从最后一排调到了第二排,坐在了徐锦芙身后。
胡珺儿的名字,也是一年前圣上赐名,“珺”自有美玉之意。这便是皇上给胡惟庸的体面了。
胡珺儿此刻这般开口看,确是讨徐锦芙的好了。
孙夫子严厉的咳嗽了一声,胡珺儿才收敛了几分气焰,微微低了头。
“正统的学科我倒是学的不多,也不大懂。”思忖过后,徐琳琅开了口。
徐锦芙翻了一个白眼,心想,不会就是不会,说什么学的不多,还真会给自己的脸上贴金。
徐锦芙不知道的是,徐琳琅方才的思忖,倒不是在想该答些什么能让孙夫子满意,而是在想答些什么,才不至于让别人太过惊讶,毕竟,前世这个年纪的时候,徐琳琅的水平就远远的超过了清兰学舍的姑娘们,再加上徐琳琅后来读过无数书卷,徐琳琅现在的水平,怕是也并不逊于孙夫子了,可不能吓着孙夫子,再者,徐琳琅并不想让严学正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
“你且说来听听。”孙夫子摸着胡须说道。
“《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以神化,《春秋》以义。”
徐琳琅一字一顿地说道,装作不停地思索的样子。
“不错。”孙夫子对徐琳琅的回答颇为满意。
“想必是这是这孩子从哪里听来的贤人之语,也是好巧不巧真碰上了,不能因着她说了这个,就认为她能跟的上这个清兰学舍的进度了。”果不其然,严学正又在一旁阻挠。
“是你从书上看来的吗?”孙夫子问道。
“是我从画本子上看来的。”徐琳琅诚实答道。“若是这些不行,那我再答上一些。”
“徐大小姐你就不要固执了,你拖着不走,都影响了大家上课了。”严学正恨不得将徐琳琅拉到墨竹学舍去受小女孩们的嘲笑。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
“《春秋》谨严,《左氏》浮夸,《易》奇而法,《诗》正而葩。”
……
徐琳琅背的是唐朝韩愈的《进学解》。
徐琳郎并没有刻意背过《进学解》,所以有些磕磕巴巴,不过若是仔细想,还是能背上一些的。
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徐琳琅终于是背完了。
徐琳琅读过很多书,很多都通篇能诵。但是韩愈的文章却没有背过,故而并不能流利背诵。
不过,徐琳琅磕磕巴巴背下来的这些句子、文章,在座的学生怕是闻所未闻,更别说背下来了。
《诗》《书》《礼》《易》《春秋》的名篇,徐琳琅是都会背的。
可是此刻徐琳琅不想锋芒太露。
若是太早让谢氏发现了不对劲,不免又要横生枝节了。
所以背诵被韩愈的《进学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既取了别人都不知道没读过的好处,又磕磕巴巴不至于让自己过分的出挑。
“夫子,她这算什么,背的磕磕巴巴,定然是学的时候压根儿就没好好学,此刻来这里浑水摸鱼了。”徐锦芙有些慌了,生怕孙夫子会将徐琳琅留下来。
“夫子,她背这个都用了半柱香的时间了,还是让她去墨竹学舍吧。”严学正也在一旁劝着。
孙夫子并不言语,从一旁的书案上翻出一本《唐宋八大家文集》,打开了方才徐琳琅背的这篇《进学解》,眯着眼睛看了半晌。
清兰学舍的氛围昏昏沉沉。
孙夫子终于是自顾自开了口:“若是让老夫背这篇《进学解》,老夫背下来的不一定如你一般多。”
显然,孙夫子这话是对徐琳琅说的。
“你便留在清兰学舍罢,好了,这也耽搁了不少时辰,你找个座位坐下,我们开始学习今日的课程罢。”
接着孙夫子就打开面前的课本。
“可是……”严学正又想说什么。孙夫子却并不等他说完就开始授课了。严学正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徐琳琅见最后一排有一个空座,便径直走过去坐下。
这头一日上课,休息的时候,徐锦芙带了胡珺儿过去,对徐琳琅一阵嘲讽。
徐琳琅充耳不闻,只当没听见,并不为所动。
徐锦芙和胡珺儿见徐琳琅没什么反应,只觉得一圈打在了棉花上,满肚子说不出来的愤懑。
待棠梨书院下来学,徐锦芙一回到府中,便到徐达处告状。
恰郑国公常茂和谢氏也在徐达处。
郑国公常茂之父常遇春和徐达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常茂自幼就常跟着常遇春一同来找徐达。
去岁老郑国公常遇春战死沙场,刚满十五岁的常茂袭了爵。
自常遇春去后,常茂便常来魏国公府向徐达请教问题,徐达之于常茂,颇有一种亦师亦父之感。
早在徐琳琅来应天府之前,徐达的心中就有了一个想法。
琳琅自小在濠州乡下长大,若是嫁给了旁的高门大户,免不了要受小瞧。可是常茂这孩子不一样,常茂不但样貌生的好,文武双全,品性更是随了其父常遇春,忠贞刚正,是嫁女的良选。
且常家家风纯正,若非正室多年无出,绝不轻易纳妾,这般人家,是应天府世家中少有的。
徐达早已给徐琳琅相中了常茂。
若是能够嫁给常茂,一嫁过去就是国公夫人,琳琅也能自在些。
徐锦芙走进正屋,瞧见常茂,更加迫不及待的开口告状。
“父亲,今天姐姐去了学堂,严学正说她基础不好,让她去墨竹学舍学习,她不仅不听,还顶撞严学正。孙夫子问她问题,她也回答得磕磕巴巴。”
徐锦芙早曾听母亲说过,父亲似乎有想把徐琳琅许给常茂。
常茂哥哥是如何光风霁月般的人物,她徐琳琅怎么能够配的上,自己就要让常茂哥哥知道知道,徐琳琅是如何的不知礼不上进。
徐达微微的皱了眉头。
常茂为人温和,并不插嘴多言。
徐锦芙说的更起劲了:“大约是孙夫子瞧姐姐可怜让姐姐留在了清兰学舍,可是姐姐以后哪里跟得上清兰学舍的课程啊。”
徐锦芙似是为了徐琳琅好似的:“那些课程晦涩难懂,我在棠梨书院上了三年学了,学起来都吃力,长姐刚从濠州过来,怕是更是跟不上。”
徐达的眉头更皱了,他并不愿意徐锦芙在常茂面前说徐琳琅的不是。
谢氏在一旁温柔劝道:
“公爷,你就不要生气了,琳琅毕竟还是个孩子,又刚从老家过来,有些礼数不明白,不尊敬师长也难免。”
“我这个做母亲的,以后必然会用心教导。公爷放心,我这就派人去给那位学正送歉礼赔不是,这样,想必学正也不会记怪琳琅了。
“父亲,你还是下令让姐姐去墨竹学舍罢,她坐在清兰学舍什么都听不懂,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徐锦芙并不想罢休。
“住嘴!”徐达出言并不温和。
徐锦芙吓了一跳,她原以为自己告的状起了作用,不想父亲却向她发起脾气来。
“她读她的书,你读你的书,你不用每天盯犯人似的盯着她,好了,你回去读书去吧。”徐达出言叱责了徐锦芙。
饶是徐达再怎么对内宅的事情不上心,也能感觉出徐锦芙对徐琳琅的排斥。
按道理来说,既然徐琳琅回到了应天府,那徐锦芙就该去云鼎书院读书了,徐达想到徐锦芙在棠梨书院也呆惯了,便去跟身上求了情,让徐锦芙继续留在棠梨书院读书,徐锦芙却不曾理解徐达的苦心,仍旧不停生事,徐达对徐锦芙有些失望。
当着常茂的面,徐琳琅受了叱责,只觉大失颜面,哭哭啼啼的离了正堂。
谢氏没料到徐达是这反应,也不敢多言了,反正,也无需她多言,待到徐琳琅在清兰学舍待的时日久了,就算她不多说什么,国公爷和常茂也会知道徐琳琅到底有几斤几两了。
等到徐琳琅考了末名给魏国公府丢了人,国公爷可不要怪自己没有提醒过他。
待徐琳琅考了末名,国公爷也没脸向常茂提把徐琳琅嫁给人家了吧。
芷清苑。
徐琳琅正支使丫头们将后院的花盆搬开,腾出一大块空地。
徐达进了芷清苑,看到了这一幕。
见徐达走了进来,徐琳琅并一众丫头都停下手头的事情,向徐达见礼。
徐达有些疑惑:“你下了学不温习功课,搬这些花盆干什么。”
徐琳琅答道:“女儿想腾出一块空地,没事的时候练练剑,在濠州的时候,女儿跟着曾师傅学过几招,这时日久了,都快要忘了了,女儿想再练练。”
“父亲,你来芷清苑是所为何事。”虽然问了徐达,徐琳琅已经猜到了徐达的来意。
虽然叱责了徐锦芙,但是徐达终究对徐琳琅去读书之事还是有诸多的不放心。
教养子女,不能太过心软,需得严厉些才是,想必就是张氏待徐琳琅太过和软,才有了琳琅学问不堪的传言。琳琅再这般惫懒随性下去,如何能够配的上常茂那孩子。
“听说你执意留在了清兰学舍,还顶撞了严学正。”徐达就是过来兴师问罪的,虽然叱责了徐锦芙,但是并不代表徐达对徐琳琅读书的事情不上心。
徐琳琅面不改色:
“倒是也并非执意留在了清兰学舍,我通过了孙夫子的考试,便留在清兰学舍了。”
“我也并没有顶撞严学正,不过是和她说些我想留在清兰的想法。”
徐琳琅解释道。
“你刚从濠州州过来,功课自然是薄弱,最好是去清兰学舍,从基础的学起,不然确实会听不懂。”徐达说道。
徐达戎马一生,甚少安排内宅事物,这般安排,只想着会对徐琳琅的功课有益。
“父亲并未考过我的功课,怎知道我会跟不上。”徐琳琅反问。
这还用考吗,若不是这丫头功课差到一定地步,徐达也不会听到那些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