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祺一挑眉:“还真就是这么个理儿,对了,徐琳琅明眸皓齿,还真当得起“应天府第一美人”这个名头的,嘿,对,就是“应天府第一美人”。”
常茂眉心微皱:“你这脑子里每天都想的些什么啊,对了,你不是还给临安公主做过一首仙女诗什么的夸公主是最美的……”
“常兄你快别提这个了。”李祺打断了常茂,“我那都是写来逗她玩的,仙女要是像她那么胖,还能飞起来吗。”
常茂无奈摇头,韩国公李善长是国之重臣,更是百代文宗,为人持重谨慎,其子李祺却是一点儿都不像他,李祺生性洒脱不羁,不羁世俗,全身上下,只有那出众的诗才肖似李善长了。
每当应天府的权贵之家举办了什么宴会,大家要是题了诗,都是要请李祺上去评诗了,如此可见李祺作诗才华之高。
若非诗才了得,没有人会觉得李祺会是李善长的儿子。
相较之下,李祺的妹妹李琼玉端庄持重,倒是像李善长。
今日徐琳琅背书背的出彩,徐锦芙却丢了人,一想起来,徐锦就气的发抖,先是寿图,再是背文章,她都快没脸可丢了。
徐锦芙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没关系,没关系,不过是个背书而已,课程多着呢,读书可不只背书那么简单,要是正经学起来,徐琳琅就知道厉害了。
不过就是背文章么,不拘是谁努力些,都能背出来,没什么了不起。
第32章 三十二
因晨读的时候在李祺、常茂和棠梨书院一众学生面前丢了丑,
徐锦芙心里很是沉重,可是纵是再沉重,她也得点上灯,提起笔抄写那二十遍文章。
这可不能假手于人,若是让孙夫子发现了,罚她抄一百便也是有可能。
徐锦芙正抄的头晕脑胀,就听见徐达身边的近卫姜宁过来传话,说是父亲叫她过去一趟。
徐锦芙无可奈何的去了,却又挨了一顿骂。
原是徐琳琅向徐达告了状,说是徐锦芙今日早上还没等她便让马车先走了。
谢氏可是只给徐琳琅和徐锦芙安排了一辆马车,这样一来,徐琳琅差点就迟到了。
在徐达眼里,去棠梨书院读书可是大事,徐琳琅才开始去书院就迟到了,定然会给夫子、学正和旁的学生留下不好的印象。
徐达把徐锦芙叫过来叱责了一番。
徐琳琅站在一旁,小心的对锦芙说:“锦芙,若是像在马车上的时候你坐主座我坐次坐这样的事情,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和你计较,可是你撇下我先走了,府中当时又没有闲着的马车,这,我实在是应付不来才和父亲说了一声。”
徐锦芙狠狠的瞅了徐琳琅一眼。
这一眼落在了徐达眼中,徐达更生气了:“你到底有没有将你姐姐放在眼里,原来你不仅撇下你姐姐走了,之前在马车上还坐在主座上。”
“姜宁,去安排下去,以后大小姐和二小姐去上学的时候,分乘两辆马车,还有,给大小姐安排一等马车,二小姐还是原来那辆二等马车。”
今日的打击接二连三,徐锦芙欲哭无泪。
徐琳琅坐一等马车,她坐二等马车,这不是向所有人都宣告了,徐琳琅是这魏国公府最尊贵的嫡长女吗?
这个死乡下丫头,怎么什么都和她抢,徐锦芙气到软软跌坐在地,母亲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收拾了她啊。
徐达吩咐徐锦芙的侍女扶徐锦芙回去,并没有上前关怀一句。
徐琳琅上前一步:“父亲,我瞧着锦芙的脸色似是不大好……”
徐达面色沉重:“别管她,她被惯坏的跋扈无礼,自高自大,是该让她知道知道上下尊卑了。”
徐锦芙是个什么性子,徐达心里也知道几分,以前不过是想着徐锦芙还小,难免会不懂事,可是近来,徐锦做的不像话的事情越来越多,若是此时不多加管教,将来迟早要出大乱子。
徐琳琅不言语了,她想单独要一辆马车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原本徐琳琅是想用徐锦芙强坐在主座上这一点来向徐达告状的,可是徐锦芙今日一早撇下她便走了,既然徐锦芙亲手给她送了把柄,她当然要及时的用起来。
翌日,徐琳琅乘了魏国公府的一等马车去了棠梨书院,徐锦乘坐了二等马车。
好几个学生撞见了这一幕,心里都暗自有了思量。
清兰学舍,孙夫子还没来,严学正看着学生们晨读。
有了昨天那一出,严学正这一段时间都没有心思考学生背文章了。
对于徐琳琅来说,这些课程早已烂熟于心,可是还是要装装样子,不过,既然要看,便再往深了读一读吧,左不过都是这些时间。
清兰学舍内书声琅琅,一派和谐。
一个长相柔美的姑娘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进了学舍,步履挪动间,很是艰难。
因着被嫡母罚跪一天一夜连着休息了一天,冯玲珑两天没来棠梨书院,今日还迟到了。
一进清兰学舍,就见有一个陌生姑娘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冯玲珑不知道自己该坐在哪里,一时茫然。
已经有姑娘看见冯玲珑进来,一人回头,众人都跟着回头,徐琳琅一心只读圣贤书,并不跟着别人回望。
“徐琳琅,你占了别人的地方了,还不起来给人家让座。”严学正走到徐琳琅身边,语气毫不客气。
徐琳琅这才放下了手中书本,微微转身,向后望去。
入眼是一袭碧色身影,徐琳琅怔怔不动,有水雾氤氲了双眸。
眼前楚楚可人的冯玲珑,身形瘦弱,上着桂子绿锦绶藕丝罗裳,下穿莲青色瑞锦襦裙,在一众名门小姐里,这样的衣着,显得极为朴素。
冯玲珑头上只带着一只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簪子,很是普通。
这朴素的衣衫,普通的首饰,却依然掩盖冯玲珑的弱弱袅袅的动人之姿。
徐琳琅认识这个姑娘,她是冯玲珑。
上一世,冯玲珑是徐琳琅最好的朋友。在书院内,徐琳琅和冯玲珑互相扶持,后来徐琳琅遇到困境,冯玲珑也给了徐琳琅很多安慰和依靠。
冯玲珑是个很善良的姑娘。可就是这样善良的姑娘,却没落得一个好下场。
冯玲珑是宋国公冯胜的妾侍所生的庶女,原本叫做冯怜儿,养在深宅,名不见经传,并无资格到棠梨书院念书。
冯怜儿性子温柔软糯,颇喜读书。
不过终究也只能自己在府中找些书看了,只有像冯城璧这样的嫡长女,才有资格去棠梨书院念书。
去年有一日,冯胜回到府中,愁眉紧锁,北境战事复杂,水深火热,因冯胜说的战事方案都不得圣意,圣上发了好大的火,说冯胜三日内再想不出办法,就莫要再做将军了。
冯怜儿在书房的书架后面听到了冯胜和几个副将商量难处,想到了自己闲来无事看到的兵法书上有一条,恰能应对冯胜所说的问题。
冯怜儿大着胆子告诉了冯胜,冯胜听了应对之法,喜上眉梢,忙进宫给皇上回话,皇上对这冯胜说的解决办法很是认可,当即要赏冯胜。
冯胜并不愿和自己的女儿抢功劳,便说出是自己的女儿冯怜儿想出来的法子。
圣上龙心大悦,当即下旨为冯怜儿赐名“玲珑”二字,并说,冯怜儿如此天资,该去棠梨书院读书,以免明珠蒙尘。
自此,冯怜儿更名为冯玲珑,这名字也是从“玉”而起了。
不过,就算得了圣上赐名,也改变不了冯玲珑庶女的身份,旁的小姐,根本不把冯玲珑放在眼里
一个身份如此低微的人,却得了圣上青睐,学问上又出尽风头,冯玲珑自然是招足了棠梨书院姑娘们的嫉恨。一个庶女而已,怎么能压过她们。
冯玲珑在学堂里受姐姐冯城璧和小姐们排挤,回府之后,还要受嫡母的管束,生活的很是不易。
冯玲珑月貌花荣,才气过人,又得圣上亲自赐名,纵然是府中庶女,可也应该嫁给一个门第比宋国公府略低一些的青年才俊作正妻。
前世的冯玲珑,到了婚配年龄,竟然被嫡母张罗着嫁给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候爷做妾。
冯玲珑无力反抗,出阁前夕,一把剪刀割腕,结束了生命。
彼时徐琳琅自顾不暇,听到好友被许给了老侯爷,却无能为力,后来得知冯玲珑自尽,徐琳琅只觉肝肠寸断。
上一世,徐琳琅经历过诸多辉煌,诸多悲痛,其中,冯玲珑的死,就是徐琳琅最为难以释怀的事情之一。
重活一世,徐琳琅再也不是前世那个善良到软弱的徐琳琅了,经历过大风大浪,她有更坚实的臂膀,去保护那些重要的人。
“徐琳琅,这本是冯玲珑的座位,如今她回来上课了,你赶紧给让座。”严学正的态度趾高气昂,颇有命令之感。
严学正让徐琳琅给冯玲珑让座位,倒不是因为关照冯玲珑的缘故。
严学正惯会拜高踩低,之前在这清兰学舍内,就属冯玲珑的身份最为低微,严学正对那些有身份的小姐鞍前马后,却根本不把冯玲珑放在眼里,总是打发冯玲珑去做些本该严学正自己去做的事情。
现下,严学正让徐琳琅给冯玲珑让座,不过是为了为难徐琳琅罢了,毕竟清兰学舍内再无空着的桌椅。
徐琳琅并不反驳,立即收拾了自己的书本,起身让座。
冯玲珑见给自己让开座位的姑娘没了座位,不忍直接坐下,强忍着腿上酸痛,道:“夫子,那这位妹妹坐在哪里啊?”
严学正满不在乎:“就这么些桌椅,再没有空的了,她自然是站着了。”
冯玲珑觉得这样极为不妥,便又开口:“那我便和这位妹妹同坐好了,挤一挤,两个人也是能坐下的。”
严学正疾言厉色:“怎么,你也想和她站着去吗,两个人坐在一起,只顾得上说话,还顾得上读书吗,你要是想坐着就一个人坐着,不想坐着就和她一起边儿上站着去。”
冯玲珑难忍腿上酸痛,带着愧疚瞧了徐琳琅一眼,只得坐下了。
徐琳琅站在清兰学舍的后面,问严学正:“夫子,可否再搬来一套桌椅。”
“这些日子书院里没有闲置的桌椅,这些日子,你先站着吧。”严学正满不在乎的说完,背着手踱步到了清兰学舍的前面,招呼一众学生:“别看了别看了,赶紧读书。”
徐琳琅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清兰学舍后面,很是突兀。
严学正得意洋洋的在清兰学舍绕了好几圈。
徐锦芙回过的,幸灾乐祸的瞧了徐琳琅好几眼。
徐琳琅手里拿着所有的书,根本腾不出手去翻阅书本。
反正徐琳琅也根本不用看那些书,索性也不装着看了,只抱着书站在后面,脑中想着留仙楼的生意。
这些日子,舅舅舅母已经把仙云楼装饰起来了。
再张罗一段时间,就能开张做生意了。
徐锦芙见徐琳琅并不看书,心内舒服了些。
正式上课,孙夫子拿着一本书走进了清兰学舍。
孙夫子不苟言笑,进来坐在了清兰学舍前面的书案上,环视一圈。
一众少女雅雀无声。
孙夫子看向徐琳琅,问道:“怎么站着。”
“先生,夫子说书院内无空闲的桌椅了,故而我只能先站着。”徐琳琅如实答道。
孙夫子转向严学正,问道:“书院内都没有新的桌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