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壳修士讪讪,假装认真围观张修士的动作。
张修士用一张符咒确认了彩鸾的位置,随后拔出佩剑,一剑刺去,剑风激起岩浆,黏稠的液体出现凹陷。
一根蔚蓝的尾羽露出了尖尖。
张修士正要乘胜追击,那尾巴尖嗖一下又躲回了岩浆地下,待剑风扫追过去时,它早已消失不见。
“我来助道友。”龟壳修士最担心的莫过于彩鸾跑了季家怪罪,态度极其积极,拿着自己的龟壳就开始卜算。
但在他算出个所以然来之前,彩鸾就换了位置,他的卦象乱作一团,急得他出了一脑门的汗。
那龙凤胎哥哥见他没什么用,也拿出一个防御的法器跳了下去,与张修士合力围剿。
那彩鸾深谙四两拨千斤之道,他们逼得再紧,它也不正面迎敌,只认准了往岩浆里钻,偏偏就是那么简单的应对办法,让他们束手无策。
龙凤胎哥哥对一直在观察的殷渺渺道:“这位道友可有良策?”
殷渺渺从储物袋里摸出了飞英刻录的一个迷踪阵阵盘:“你们将它逼出行迹,我试着将它困住看看。”
“可。”张修士颔首。
他们三人便从三个方向同时出手相逼,剑尖激得岩浆徐徐下凹,彩鸾有几分灵智,没有贸然朝着缺口的方向逃窜,只是殷渺渺一落下,它却好像发觉了什么似的,微微一愣,然后朝着她啾啾叫了一声。
殷渺渺不明所以,但仍然启动了阵盘。
迷踪阵开启,将五羽彩鸾笼罩了进去。
彩鸾迷惘地转了转脑袋,不明白刚才的人怎么突然不见了,它有点晕眩,迟疑地朝左边走两步,又朝右边走两步,环绕周围的都是炽热的岩浆,它失去了方向。
殷渺渺伸出手腕,红线倏忽一下钻进了岩浆里,它不知是什么法宝,居然也不畏惧这样的高温,灵活地钻进了岩浆里,依据殷渺渺的指示,将迷路的彩鸾卷住带出了岩浆。
“道友好本事。”龟壳修士喜不自胜,找到了彩鸾,他的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殷渺渺捧起手心里的小鸟,它只有一只麻雀那么大,浑身赤色,唯有尾羽呈现金橙蓝紫青五色,瑰丽非常。
这彩鸾对她似乎十分亲近,迷迷糊糊地把头靠在了她手心里。
殷渺渺不由生了喜爱之情,正想摸一摸它的羽毛,一道劲风便迎面扫来。张修士执剑挥下,直取她手中的彩鸾。
“这位道友是干什么?”殷渺渺挡不住他的一击,赶紧避开,“难道是怕我独吞不成?”
张修士冷冷牵了牵嘴角:“交出来。”
龟壳修士大吃一惊:“你想抢季家的东西?道友,别给他!”
殷渺渺再喜欢彩鸾,和自己的性命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主动放下:“给你就是了。”
张修士将彩鸾装进兽袋里,下一秒,又是一击出手。
殷渺渺早有准备,迅速躲开:“你是想杀人灭口?”
龟壳修士喃喃道:“他是疯了,你真的是疯了才会抢季家的东西,季管事是不是你杀的?”
龙凤胎哥哥站到他身边,拔剑对准张修士:“你到底想干什么?”
“杀了他,杀了他我们才能对季家有个交代。”龟壳修士喊道。
“没错。”哥哥冷笑一声,拔剑刺向了龟壳修士。龟壳修士惊愕地看着刺透自己胸膛的人,满脸不可置信:“你……”
哥哥漠然地抽出了剑身,一丝血水顺着锃亮的剑身滴落下来。
龟壳修士噗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他擅长卜算,却从没有算过人心。
殷渺渺沉默地看着他们。
“轮到你了。”龙凤胎的哥哥嗤笑一声,眼中是不假掩饰的嫌恶,“谢家走狗。”
话音未落,剑影已至。
殷渺渺察觉到了许多违和之处,只是来不及细想,辩解道:“我不是谢家的人,你们到底是谁?”
面前的两人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殷渺渺的心不断下沉,不肯听辩解,证明他们已经非常确定她的身份,无论她说什么都会被认为是在狡辩,所以,没有理论的必要。
可问题是,她的修为与他们差得那么多,根本不可能从他们手下逃离。
难道今日要命丧于此?
*
向天涯在山顶百无聊赖地等着,一会儿想最好能太太平平把彩鸾找到赚笔钱,好早点离开陌洲,一会儿又想今天的事儿怎么看怎么诡异,未必能善了,又有点担心殷渺渺。
正心绪不宁时,就听见那个叫千千的女修走了过来:“这位道友,似乎有些面熟。”
向天涯心中警铃大作,面上不动声色:“妹妹,你这搭讪套路有点老啊。”
千千没理他,自顾自道:“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向天涯直觉不对,正色道:“道友,我没有见过你。”
“那个男人骗了一个女人。”千千望着他,像是要通过他的皮囊去看另一个不存在的人,“既然不愿意和她在一起,为什么要骗她?”
向天涯:“……”他谨慎地退开了一步,“你认错人了。”
“是吗?”千千笑了笑,取出一面旗帜挥下。
万千箭雨朝向天涯射来。
向天涯左闪右避,堪堪躲开箭矢,然而背后,龙凤胎妹妹粉拳握紧,拳风扫过他的耳畔:“渣男。”
他没想到她们俩是一伙的,冷不丁吃了个暗算,被妹妹一拳打到肩胛骨,剧痛自背后传来,疼得他整条左臂都失去了知觉。
这tm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千千是谢小莹?不对啊,这也不是谢小莹的路数,就算是她,他什么时候骗过她了??还有这个小姑娘,他同样不认识,她们俩是一伙儿的?
*
殷渺渺思索着应对之策。
张修士两人和龙凤胎兄妹应当是早就串通好了的,之前的纷争斗嘴恐怕只是做给别人看的,想让其他人认为他们两方不合。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还不知道,但听他们的口吻,像是对四大家族十分厌恶似的。现在他们认定她是谢家的人,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就算能用计突破他们的防守回到入口,门口还有两个人守着,跑不了。
那么,一线生机只可能是在……殷渺渺往翻滚的岩浆中看了一眼,心中发憷,这赌得可有点大了,万一猜错了,连个全尸都留不住。
然而,张修士一剑刺来,明明速度并不快,她却全然无法躲避,剧痛从肋下传来,似乎内脏都受了重伤。
记忆被触发了。
“剑意。”她想起来一点了,“你修出了剑意。”
张修士淡淡道:“你倒是识货。”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殷渺渺令红线环绕周身,以火焰作为护盾,“你们提前杀了季管事,肯定不止是为了这只鸟吧?”
他们四人显然是经过严密的计划在施行某个行动,杀季管事,夺取彩鸾,都不过是其中一环。
“谁告诉你们我是谢家的人?我和谢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紧紧盯着他们的眼睛,“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哥哥有点不安,对张修士道:“张兄,此女心思深沉,绝不能留。”
殷渺渺问张修士:“你要杀我,也得让我死个明白,你们是什么人?”
张修士眉眼淡漠:“我叫张斐然,够了吗?”言毕,一剑贯出,剑锋直指她的丹田。
火焰在剑意之下寸寸溃散,殷渺渺咬了咬牙,纵身跳进了岩浆之中。
灵气包裹着她的全身,虽然没有直接触碰到身体,极度的高温还是灼伤了她,她的肌肤开始发红溃烂,颜色逐渐变深。
龙凤胎的哥哥没想到她居然敢跳岩浆池,一时踟蹰:“张兄,这……”
张斐然看着在岩浆池中逐渐消失的身影,静默了片刻,方道:“走吧。”以他的能耐,无法进入岩浆中追击,而那女修虽有法宝傍身,但肉身怎能与法宝相提并论,她跳进岩浆池里,几乎无生还的可能。
没想到谢家居然有那么一个烈性子,宁可玉碎不能瓦全,什么东西也没留给他们。
不过无所谓,他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第43章
向天涯真觉得自己冤枉透了!
好,没错,他承认,从小到大,少什么都没少过风流债,但是,他就算在男女之事上有点混蛋,可从来不骗人。
誓言这种东西是很玄妙的,哪天随口说的诺言被人当真了还好说,被天道认可成了日后的心魔怎么办?所以做不到的事,他从不承诺,更是不可能许诺哪个女人天长地久——他是不缘族,打死不结缘,地老天荒此情不渝什么的,想想都可怕。
综上所述,他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惹过这个叫千千的女修。
但她好像真的认识他。
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个武修。向家小门小户,他父亲只是个筑基修士,只会最基本的法术,交给他的也只是法术,他的刀……是和一个凡人学的。
父亲被毁去丹田沦为凡人之后,他就带父亲去了凡间。“做个凡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嘛。”那时的他吊儿郎当地说。
就是在凡间,他遇见了教他刀法的人。
一个凡人,一个酒鬼,一个漂泊半生,最后喝酒喝死了的凡人。他不懂什么叫修真,不懂什么叫武修,但他已经以武入道了。
向天涯觉得不可思议:“你的刀是怎么练的?”
“能怎么练啊,杀人啊。”对方懒洋洋道,“干嘛,想学?”
那会儿他想,不是要做个凡人么,找点事做也不错,就同意了:“教我呗。”
“拿酒来。”对方一挥手,“想学我的刀,就得先学会喝酒,而且必须喝醉,一醉方休!”
三个月后,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他醉死在了妓女的肚皮上,满身酒气,头发只白了一半。他不知道这个“师父”姓甚名谁,不知道他从何而来,有过怎么样的故事,他只是以凡人的习俗把他安葬了。
烈酒浇透了他的坟头。
而后,他的父亲不能释怀自己沦为凡人,郁郁而终,临死之际嘱咐他:“我替你受罚,就是不想绝了你的路,你要好好修炼,得求大道。”
老父是因为自己而有此难,向天涯不好违背他的遗愿,想了想,干脆就成了一个武修。
狡兔三窟,太有特色的身手容易被人记住,因此出门在外,他有时用法术,有时用剑,很少会用刀,殷渺渺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是个武修。
但这个千千知道。
她的每一招都死死克制住他,仿佛已经和他对战过不止一次了,又或者,已经和他合作过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