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烟花地里打滚,见惯了风月,像这般丰姿冶丽又出手大方的仙子从未得见,不由起了些爱慕之心,诚挚道:“若仙子不嫌弃,今夜愿为您叠被铺床。”
“噗——”飞英哪里见过这样直白的自荐枕席,一口酒喷了出来。
殷渺渺倚在云潋身上,笑得花枝乱颤,末了,摘了另一支草虫簪给他:“嘴真甜。”
这就是婉拒的意思了。少年难掩失望,却不敢纠缠,依依不舍地退下了。
向天涯揶揄她:“春夜寂寞,有人暖被铺床不好吗?”
“曾经沧海。”殷渺渺感慨道,“看见他就想起故人,不太好,人总是该往前走的。”
“说得是。”
“不说这个了。”殷渺渺复又展颜,“今天有什么好玩的吗?不会就只有喝酒吧。”
孔离数着:“投壶、行令、鲁班锁、斗茶,你们女修还能玩玩斗百草。”
殷渺渺:“……来点有意思的。”
“牌九?”孔离道,“会玩的人不多,凑不齐人。”
殷渺渺道:“我会。”又问向天涯,“你也会吧。”
向天涯混迹凡间的那些年什么没玩过:“会啊。”
“问问阮轻愁,她不也是凡间……”她话还未说完,飞英就怒了:“我啊!我也会!打牌而已。”
孔离一击掌:“行,齐了!”
云潋和慕天光是不会参与这种娱乐活动的,在他们说话时就消失不见了,乔平眼看飞英靠不住,只好自力更生,一下就走了个没影。
孔离左顾右盼,找了花园隐蔽处的一个亭子当牌桌。宴会才刚开始,大部分人仍旧在寒暄饮酒,他们的摸牌小组清清静静的开始了赌博活动。
修真界的骨牌乃是特制,杜绝神识查探,不允许用灵力,最大程度上防止作弊。
飞英一边摸牌一边好奇:“姐姐,你刚才和秦子羽说什么呢?”
殷渺渺道:“问了点化仙丹的事。”
殷渺渺对这事悬心已久,早前没机会找秦子羽问个明白,今天进园子里看见他,立刻叫住询问。秦子羽恨不得和魅姬撇清关系,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三个牌友都对这个感兴趣:“怎么样?”
“秦子羽说,魅姬告诉他,楚汤身体里的魔气并非从丹药中而来。”殷渺渺沉吟道,“瓶中化作丹液的丹药只是药引,关键在于玉瓶。”
孔离吃惊:“玉瓶?我没发现那个玉瓶有什么问题啊。”
殷渺渺叹了口气:“玉瓶拿给丹心门的真君看过,他也看不出问题,我们就更不可能发现端倪了。这到底是怎么运作的,恐怕只有魅姬才知道。”
“不对啊,如果是玉瓶有问题,秦城的那个独眼怎么会有魔气?”孔离摸牌分析两不误,“说不通。”
殷渺渺斟酒自饮:“化仙丹里有魔气,丹液没有问题,玉瓶有问题。你说,会不会化仙丹是这两者的结合?”
孔离想想,点头道:“是有这个可能。”
“什么玉瓶?”向天涯那会儿被殷渺渺支取了楚城,未曾得见。
案子解决以后,魔婴交给了元婴们处理,玉瓶却因为不怎么重要,没人问殷渺渺讨要,一直在她这里,这会儿取出来给他看:“喏。”
向天涯随手接过来瞄了眼:“这有什么问……”话到一半,居然顿住了,“咦。”
殷渺渺怔了怔:“怎么了?”
向天涯放下骨牌,把玉瓶拿在手中把玩,时而屈指一弹,时而放在月下细看,半晌,不怎么确定地说:“这东西我好像见过。”
第183章
向天涯的话大大出乎殷渺渺的预料。她忙问:“哪儿见过?”
“想不太起来,应该是陌洲见过的,太久了,有点想不起来。”他皱眉苦思。
殷渺渺想了想:“谢小莹还在城里吗?”魅姬既然是从陌洲来,谢小莹又一路追她到此,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可是向天涯道:“我怎么知道?她恨不得和我这辈子都别再见面,哪会告诉我自己的行踪。”
飞英拿了个桃子啃着,摇头晃脑道:“孽缘,孽缘。”
殷渺渺失笑:“也是,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良辰美景,别谈这么严肃的话题了。”孔离招手叫侍女再拿几壶酒来,“人生得意须尽欢,打牌喝酒好吧。”
“说的是。”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闹起来了,齐盼兮和阮轻愁结伴到此,见他们在推牌九,不由掩嘴轻笑:“外头在切磋,你们却在玩牌。”
“他们没打过瘾呢?”孔离汗颜,“都是谁啊?”
“杨意他们咯。”齐盼兮笑了笑,“北斗堂的人嘛。”
孔离摇摇头:“就知道切磋打架,不嫌累得慌。哎,你们俩玩不玩?”
齐盼兮望了殷渺渺一眼:“那敢情好。”
众人挪挪位置,又加入了两个人。
多了两个女人,话题不可避免地跑到了衣着打扮上去。阮轻愁问:“素微道友的口脂不知是哪里寻来的,颜色倒是十分别致,妾身从未见过。”
花前月下,金樽清酒,风花雪月是最适宜的话题。殷渺渺吃着水灵灵的葡萄,笑答:“我随意调出来的颜色。”
齐盼兮夸赞:“道友的妆容,妾身自愧不如,我瞧着仿佛眼睛上也描了,怪好看的。”
殷渺渺笑盈盈地说:“不比两位天生丽质,我生得平常,只好多花些心思了。”
“道友说笑了。”齐盼兮幽幽道,“这般手段,可是把我们都比下去了。亏得妾身平日里以为自己尚可,现在真是要无地自容了。”
殷渺渺不动声色:“盼兮仙子才是真的深藏不露。”
孔离瞧着他们,心里纳罕:这三角恋是难得聚齐了,往常两女争一男,哪有不争风吃醋的。可他看殷渺渺和齐盼兮,你来我往,半分不往向天涯身上看一眼,但要说是全然不在意,两个人话中又带有深意,寸步不让。
这是怎么回事?他狐疑地朝向天涯看了眼。
向天涯摊了摊手,示意自己很无辜——她们俩现在说的话和他半分关系也没有。齐盼兮一局好棋,眼看就要得偿所愿了,被殷渺渺一插手,虽然不输,但也没有赢,竹篮打水一场空,等于是输了。
他再看看默不作声的阮轻愁。这个相反,不输,对越城而言就是赢,她是最大赢家,偏生还是那副柔弱可怜的模样,低调得没有存在感,谁也没有深究越城扮演的角色,其忍耐的功夫,不得不让人佩服。
六十年风水轮流转,五百年后,谁会是真正的赢家呢?
*
更漏滴答,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前院切磋了好几场的好战分子也累了,不打不相识,纷纷回到后花园喝酒说话,交流下对战心得。
这下,殷渺渺他们的小亭子躲不过了。作为这次风云会的头名,有的是人想和她一较高下。有个北斗堂的剑修跑过来:“请道友再和我比试一场。”
“哦,是你呀。”她认出对方来了。这不就是她第一场比赛时遇见的重剑修士么,看起来十分年轻,样貌周正,一身劲装,衬得人肩宽腰窄、腿长臀翘。
对方抱了抱拳:“在下关阳,想请道友指点一二。”
“指点呀?”她放下酒樽,语笑盈盈,“你过来。”
关阳大步走上前来。
殷渺渺招了招手,示意他再靠近一点。
关阳犹豫了下,往前再迈了几步:“道友?”
殷渺渺笑笑,再招手。
关阳径直走到她面前,浑身戒备,肌肉鼓起,以防她突然出手。
殷渺渺忍着笑意,手指屈拢往下一招,示意他蹲下来:“抬头说话很累。”
关阳看到她头上的珠翠,恍然大悟,半跪下来:“道友,你再和我打一场吧。”
两人的视线齐平了。
殷渺渺换了个姿势,支颐看着他:“不服气啊?”
“不是。”关阳分辩。刚输那会儿,他是有点不服气,后来看她胜了杜月缺就没话可说了,等到了现在,就是单纯地想再切磋切磋。
她轻轻笑着:“那是为什么?总得有个理由吧。”
“因为你是第一啊。”关阳说话直来直去,一点没掩饰,“就想和你再打一场,你就说同不同意吧。”
殷渺渺慢条斯理道:“我昨天比赛的伤还没好,穿得又沉,打一架么,有点为难我了。”
关阳难掩失落。
“我们就过几招玩玩,好不好?”她笑眯眯地问。
关阳想想,这比无功而返好,遂同意:“好,怎么比?”
“下盘不许动。”殷渺渺微微一笑,指尖抹过唇边,沾了一点嫣红,“沾到了,就算你输。”
“好!”
关阳话音未落,就见她并指袭来。他侧头避开,右肩却燎起火焰阻断了退路,想要祭出重剑,却发现狭小的空间无法施展。好在腰力出众,身体一个后仰,完美避开了这两招。
待她收手,一个鲤鱼打挺又直起身来,伸手欲钳她的手臂。两人靠得近,殷渺渺穿得又是大袖袄衣,他双臂一拢,由外向内制住了她的双手。
只可惜的是,他忘记如此一来,自己的双手也被牵制住了。
殷渺渺莞尔,俯低身,微转颈,耳畔的灯笼耳坠摇晃,朱唇落在他的颊边,留下个樱桃印。
关阳:“!!!”
围观群众:“啧啧!”这小子好福气啊!
殷渺渺抽回手,提壶斟酒,笑意盈眉:“你输了。”
关阳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你、你……”
“又不服气?”她笑。
关阳抬起头,月色皎皎,烛光辉辉,她的面容似月画烟描,雅丽无双,唇上的口脂因为亲吻而晕染开来,微润微红,让他突然想起方才脸上柔软的触感。
霎时间,血气涌上头脸,他说不出话来,支吾半天,憋出来句:“我输了。”说罢,狼狈地站起来,仓皇消失在了人群里。
“呵。”齐盼兮笑了笑,“道友好本事。”
她算是看出来了,殷渺渺不仅出身名门,有个好师父、好师兄,自己亦有不俗的实力和过人的智谋,而且玩惯风月,和一般的名门女修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