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英撇撇嘴,腹诽道,不就嘲笑两句么,居然马上就报复回来,真小气!
不过他们都这么说了,事情自然得办好。
他思来想去,决定以理服人,故而罗列了半路抢劫、不履行承诺、欺骗撒谎、十分不配合工作等多项罪名,逐一向曲听灵宣读,末了套用台词:“你犯下了种种恶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要是不想死的话,就交钱买命。”
曲听灵:“……啊?”
“没听懂吗?”他凶巴巴地说,“答应的好处都交出来。”
“我已经给过她恶鬼纹了啊。”她佯装为难,“加上她后来从寒鸦堡里拿走的东西,怎么都该够了。”
飞英冷笑:“你给的恶鬼纹玉简就只有上册,真把我们当傻子了?东西给够了,你就能走,给不够,呵呵,多拖一天,我就给你翻一倍,三天之后还是不行,你就死定了!”
说实话,他的威胁没什么信服力,曲听灵半点不怕,但转念一想,要是无人授意,他怎么敢这么向她索要好处?必然是其他人道貌岸然,不肯被人说是勒索,这才派了最小的那个来,被人知道了也不过是一句“年纪小不懂事”。
哼!一群伪君子,她都看穿了。
飞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板着脸道:“今天第一天,除了恶鬼纹之外,你要给我们两本功法、两件法器、两种品相很好的材料。”
曲听灵咬了咬牙,觉得腮帮子好一阵疼痛:“我给了,你们就真的放我走?别是诈我,好让我把东西都吐出来?”
“你说得很有道理,要不然就这样。”飞英怪笑一声,“这倒是比我想的主意还要好。”
曲听灵:“……”
他发出长长的鼻音:“嗯?”
“我知道了。”曲听灵忍气吞声,依言交了自己的赎金。
飞英一一验货,挑刺道:“这是什么,难道又是作假的?我和你说,要是你敢再骗人,我们就把寒鸦堡骗人的事告诉所有人知道,你猜他们会不会来找你报仇?”
曲听灵被他哽到吐血:“我一直被你们绑着,哪有机会造假?不信就算了。”
飞英假装没听见,翻来覆去检查了好一会儿,勉为其难地说:“行,既然你交了赎金,就不用死了。不过……”
她就知道。曲听灵斜睨着他,冷嘲道:“不过什么?”
“不过现在不能放了你,明天你跟我们走,到了地方你就自由了。”
曲听灵将信将疑。
第二天,飞英和乔平过来带走了她,载着她走了小半个月,在某天飞渡一个巨大的湖泊时,一脚把她踹了下去。
“喂!”飞英趴在法器上,幸灾乐祸地呐喊,“下次再见到你,就把你剁了喂鱼哦!”
曲听灵满头秀发被吹得乱七八糟,活像是个疯婆子,可她无暇顾及,忙不迭想要找出飞行法器,谁知储物袋上不知什么时候被贴了张禁制符,一时半会儿居然打不开。
迫不得已,她整个人噗通一声沉进了水里。
冰凉腥臭的湖水钻进耳朵嘴巴,逼人欲吐。而浑水之中,一只长相丑陋的巨兽疾速游来,张着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将她吞入腹中。
一连串的变故惊得曲听灵魂飞魄散,顾不得骂娘,慌慌张张地开始了逃窜。
待她逃出生天,已经是一日一夜后的事了。
“真是气死我了。”曲听灵浑身狼狈地藏匿于灌丛中,暗暗赌咒,“以后别让我碰见你们,要不然……哼!”
她说了好几句狠话,心里舒服多了,于是心安理得地想,报仇是肯定要报的,但是自己修为不如人,以卵碰石非明智之举,不如回寒鸦堡闭关个十年八载再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急什么呢。
就这么决定了。
*
飞英和乔平走后,殷渺渺就在飘雪城里租了个院子。这里的院落不是四合院的格局,而是前后两间,中间隔了一个天井,顶上是用冰瓦垒成的穹顶,兼之墙壁皆是白雪,光线被不断反射,亮得惊人。
殷渺渺就坐在天井里磨墨写信。
第一封信是寄给任无为和云潋的。她详细地叙述了这几年的经历,时不时添上一笔“天光很好”,委婉地暗示他们并没有因为萧丽华的事而生出嫌隙,相反,感情因为磨难而变得更亲密了。
当然,占据了最大篇幅的依旧是曲之扬的事,她着重记录了万离遥的几段记忆,并从中提炼出关键。他们来自岱远十域,也叫作岱域,来十四洲是因为背负了一个世界的安危,有救世之责。
她不知道为什么救世要来十四洲,是十四洲有什么能够帮助他们度过劫难的宝物,还是有其他什么缘故。所以,要任无为想办法和宗门长老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人知道“岱域”或是“救世”的事。
第二封信是给松之秋的,同样是询问岱域的事,只是隐瞒了自己得知的过程。
最后一封信寄到紫微城的仁心书院,收信人自然是孔离,她简单说了说自己的经历,主要是询问他是否有魅姬等人的踪迹,以及向天涯这些年有没有消息。
写完信,暮色已四合,檐下的琉璃灯亮了起来。
慕天光静静地站在门口,影子被拉得很长:“写好了?”
“嗯。”殷渺渺用火漆封好信件,笑问,“你怎么样?”
刚来飘雪城时,慕天光就感觉到这一带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可惜没时间去寻找,现在寒鸦堡的事情已了,他便开始沿着感觉去寻觅源头。
但这并不容易,他道:“老样子,没多久就感觉不出来了。”
殷渺渺安慰道:“不要紧,都说入兰芝之室,久而不闻其香,感觉是会变得迟钝的,我们有的是时间,每天靠近一点点,早晚会成功。”
“嗯。”慕天光轻轻应了声,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天暗了,进去。”
殷渺渺笑一笑,与他携手走进屋里去。
旋风山脉。
厚实的泥壤带来了沉闷的窒息感,眼耳口鼻皆被黏稠的泥浆包裹,无法呼吸,无法言语,四肢犹如坠着铅块,笨重地抬一抬手指都做不到。
无所不在的压力挤捏着身体,灵力必须紧紧护住周身,但凡有一丝懈怠,身体就会像被手指头拈住的虱子,“啵”一下被碾得血肉模糊。
这可真是……难以言喻的体验。向天涯不禁怀疑起自己的智商来,要调查旋风山脉的事情,非得进入这诡异的泥塘不可吗?
但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和文茜借用了万兽图里一种奇特的妖兽的力量,成功沉入了一望无际的泥沼中。然而,这只是刚刚开始,泥壤有着可怖的腐蚀力,能够将所有进入的生物融化成泥浆,联想到稻禾庄和旋风山寸草不生的情形,他不难想象当时的人和兽都遭遇了什么。
覆盖在体表的薄膜愈发黯淡了。
向天涯暗叹糟糕,文茜借用的妖兽名为“海无”,是生活在深海中的生物。它的体表有一种特殊的薄膜,可以随时汲取或排出水分,因此能够很好得适应海底的强大压力。他们借用它的力量之后,模仿它在体外形成一层假的薄膜,这才勉强在泥潭下活了下来。
可是泥壤的力量比预想的还要强大,海无快要坚持不住了!一旦薄膜消失,他们就算有灵力护体,也会在几息内变成一滩烂泥。
想到这里,他紧紧握住了麟嘉刀,灵力灌注。
宝刀的清气充盈了四周,海无的状态瞬间得到了恢复,躯体承受的压力平稳下来,那种随时要把人捏爆的心悸感慢慢消退。
文茜轻轻吁了口气,神色有些复杂。她的万兽图和他的麟嘉刀的确是难得的好搭档,若他们没有彼此,很难想象还有谁可以走到这一步。
难道他们被指引到此,真的是天意吗?
寂静中,他们缓缓下沉,感觉不到时间的飞逝。
不知过了多久,麟嘉刀的宝气开始减弱,令人奇怪的是,泥壤的力量不仅没有增加,反而跟着逐渐衰退了。
随着他们的下沉,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到了最后,只听噗通一声,他们脱出了阻滞的泥土,落入了一个旷郎的空间。
身体顿时变得轻盈起来。
向天涯长长松了口气,正色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像是个鸡蛋,终于被母鸡生下来了?”
这是什么破比喻?文茜没好气道:“不好笑。”
“开个玩笑,不好笑就算了。”他耸耸肩,扫视一圈后,讶然道,“下面居然还有这么个地方?!”
按照他们的猜想,泥潭下面应该有什么东西,最大的可能是蹲了只等级超高的土系妖兽,也有可能是天材地宝。然而,饶是他们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来,这里居然是一个破损的宫殿。
虽然都是断壁残垣,但是雕刻精美的龙柱,倾塌的屋檐,一阶阶层次分明的玉梯,无一不表明是处宫殿的遗迹。而泥沼沉浮在头顶,被一圈白色的结界给阻挡在外,乍看上去像是黄色的穹顶。
“赤妖王一直派人守在这里,肯定不是为了那个人。”文茜语气笃定,“说不定和灵香山君提起的镜子有关。”
向天涯巡视着头顶的泥潭,笑了笑:“不管是什么,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廊柱后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声音满是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谁?”向天涯抬头看去,顿时就愣住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
*
世事如浪涌,接连无穷已。
一波尚未平,一波又复起。
本卷完
第321章
春洲,冲霄宗。
任无为撑着脑袋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听云潋读信:“……我在柳洲一切安好,勿念。”
“完了?”
“嗯。”云潋念完了二十几页的长信,问道,“师父要回信吗?”
任无为哼了两声:“等我打听打听她说的事儿再说。啧,你说她一封信里夸了慕天光十几次是什么意思?”
云潋想想,微笑道:“师妹希望我们不要因为萧丽华的事对他起嫌隙。”
“啧,你看看她,平时看着精明,一牵扯到感情就记吃不记打。”任无为重重叹了口气,“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徒弟?”
云潋道:“因为你不会教。”
任·万年单身狗·无为:“……”
“师妹高兴就好了,其他都是小事。”云潋淡淡说着,将信笺折叠好塞回袖中。
任无为放弃和他沟通如果慕天光成了未来徒婿要怎么办的问题,转而道:“她提的事我会打听,不过有没有结果就不一定了。凌虚阁里有个藏书阁,里面有很多宗门秘卷,你去那里找一找。”
云潋颔首应下:“好。”
“另外。”任无为想起一件头疼的事,“你三师妹和四师妹最近有没有消息?”
风云会结束后,白逸深就带着寒杉和朱蕊回宗门。然而走到半道,寒杉说有事在身,独自离去,朱蕊回到门派后不久,也以寻找机缘为由出门,多年过去,二人始终没有回来。
任无为对这两个后来的徒弟不算太上心,可是掐指算算好些年没个音讯,免不了要担忧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