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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文学 > 仙侠修真 > 前任遍仙界 > 前任遍仙界_分卷阅读_350
  而远处空出来的天空呈现淡淡的青色,介于光和暗的交接点,月牙勾着柳梢,水波澹澹,一切沉静又雅致,犹如画卷。
  这一远一近,静动分明,仿佛两个世界,又浑然一体,叶舟一时为之所迷,弃了走惯的大道,抄进一侧的巷子。
  云光城地势奇特,巷道倾斜向下,走了一段距离后就彻底隔绝了热闹,进入了另一个寂静的世界。
  哒哒哒。清脆的足音回响。
  他的心随着步伐的走动愈发安静,绕过一处大宅的后门,便到了水上的廊桥。碧波浩荡,明月照影,桥上人影三三两两,多是亲密无间的爱侣。
  叶舟想起来了,云光城的恋人们夜间最爱逛的便是城中的廊桥,视野开阔,景色静美,再租一艘小船,正好可以幽会。
  想了想,他放弃了廊桥,掉头沿着河边走。
  温柔的水波荡漾,草丛间虫鸣阵阵。
  前方是渡口,木桩上系着一艘破损的乌篷船,随波摇动,有个人坐在船头,听见响动投来一个眼波。
  叶舟心里一突,脚步顿住了。
  “哦?”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过来。”
  叶舟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坐。”
  船头只能坐一人,他便侧着身子斜斜坐到了旁边。自从在汐月口中听说绯闻的事后,他就有点避着这个师姐,说不上为什么。
  殷渺渺捧着杯温吞吞的花果茶,漫不经心地问:“说起来,在白壁山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你怎么隔三差五地看我,现在我想明白了,你是认出了我的身份吧?”
  叶舟不敢否认,轻轻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她问。
  一阵微风吹来,撩起她的长发,几缕蹭过他的脸颊,痒痒的,幽兰蕊的香气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拨开,手指却不巧勾住了发丝:“是……”
  “嗯?”
  “香味。”
  殷渺渺讶异地挑起了眉梢:“我出门从来不洒香露。”
  他摊开手心:“好像是头发上的。”
  殷渺渺揪过一绺头发放在鼻下闻了闻,并没有闻到什么香气,反而是杯中果茶的甜香更清晰些,将信将疑:“是吗?”
  “应该是师姐的发膏中有一昧幽兰蕊。”叶舟竭力平静地说,“它的香气十分特别,我又对气味颇为敏感,这才猜到了些。”
  殷渺渺恍然,她的日常用品皆是铺子里最好的,有不少加了珍贵的灵材,难免会有特殊的香气。她笑了笑:“原来如此,多谢你提醒了。”
  “我也是巧合。”叶舟抬起眼眸,瞥了眼独坐船头的她,脑海中忽而冒出了之前听到的传闻,不禁思虑: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深更半夜,她孤身在此,莫不是真的情伤难愈,心中郁郁?
  念头一起,便再也打不住。眼角的余光瞥了又瞥,觉得她面上的寂寥更深了。霎时间,笼罩在她身上的光环褪去了,在他眼中,她不再是无所不能的首席师姐,而是个孤单的、需要安慰的普通女人。
  但他哪里安慰过别人,想了半天,找了个话题:“今年的考核比往年难了些,但合格率还不错,有五成的人过了玄考(即玄级炼丹师资格考试)。”
  殷渺渺马上记起来,丹鼎阁过去的玄考合格率只占三成,一半真的不少了。她露出些许笑意:“做得好。”
  叶舟松了口气,后面的话顺畅起来:“但下一级的地考就没那么容易了,必须找到自己的丹道才可以。”怕她不太懂炼丹,又解释,“最初学炼丹,模仿前人的手法即可,但更高品级的丹药暗合天地至理,无法理解便无法成丹。”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靠天赋,靠运气,还是靠努力,就看他们自己了。”她淡淡说着,神色亦不见得愉快。
  叶舟徒然发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作者有话要说:  老五是小凤凰,可能大家现在还不喜欢他(或许以后也不会喜欢),但他有他的特色,对渺渺来说,他出现得正好。和以前一样,等到这段感情结束的时候,再来评价他也不迟。
  第398章
  门派弟子和首席说话很容易,但交情平平(这个形容也十分勉强)的一男一女交流,可就要难得多了。
  但叶舟多次受她恩情,虽说师姐救弟子乃是应有之义,可做人当知恩图报,她形单影只在此赏月,又明摆着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叫他假作不知,寒暄便走,又实在做不出来。
  风吹碧浪,月影微漾。
  殷渺渺突然开了口:“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高兴?”
  叶舟不料她这般直接,瞬时语结。
  她却笑了:“我最近更喜欢待在云光城,刮风下雨,晴天雨天,比白露峰有趣得多。”
  这一刻,叶舟朦朦胧胧感觉到她并不是需要他的赞同,而是倾听即可。于是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
  “云海上待得久了,总让我忘记时间,好像没老,好像一眨眼就快死了。”她支着头,脸颊丰润白皙,眼角一丝细纹也无,依旧是少女般年轻,“你是在为考核的事奔走吧?有目标的忙碌是最充实的,真羡慕你们。”
  “师姐……”叶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殷渺渺抬起头:“下雨了。”
  明月藏到了厚厚的乌云后面,绵绵的雨丝飘落在眼睫上,凉丝丝的,水面晕起了一个个小小的涟漪。
  “好端端的下起雨来,不知要成就多少人的好事。”
  叶舟不解:“好事?”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水珠滚落衣襟,润湿了船板,她摇摇指了指,“这边同船,那边借伞。”
  他定睛一看,还真是有许多年轻男女上了一艘船,往下游的新月坊划去,船桨划出长长的水纹。
  她又笑:“想不想来次艳遇?我带你去。”
  叶舟窘迫:“不。”
  “老实人。”她支颐含笑,“你们六个人里,就你最容易吃亏了。”
  “我修为浅薄,不比……”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打断道:“同实力无关,你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人家瞧准了给你下套,一次一个准。”
  叶舟怔忪。
  “生而为人,就会有情感需求,可人活一世,一次就找到爱侣携手到老的能有几人?”殷渺渺深深望着他,“大多数人都要跌跟头。”
  叶舟定定神,解释道:“我欲独身清修,暂不考虑结缘一事。”
  “呵,柳问外热心冷,看着和谁都好,其实心里头谁也不放,你和他正好相反,看着谁也不在乎,内里却很上心。当初我装成一个普通的炼气弟子,或许没过几天就死了,你还肯认真训劝,如今你早已达到考核标准,却还是辛辛苦苦想方设法教导他们。”
  提及旧事,他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她轻轻叹息:“不入红尘,不算修行,你们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可这次我帮不了你们。”
  叶舟总觉得她意有所指,可他无法理解。
  雨丝风片。
  “主人。”有人撑着油纸伞疾步走来。
  她微笑起来:“回来了?事情都办好了吗?”
  来的是称心,他跨步上船,伞面倾斜,替她遮去风雨:“下雨了,主人怎的不避一避?”
  叶舟瞥了眼,心道,这侍从真是糊涂了,风雨于金丹修士何惧?水汽压根近不了她的身。
  谁知殷渺渺道:“我没带伞。”
  “您就找借口吧。”称心弯腰打着伞,回禀道,“孩子们都安置好了,买了好些柴火、米粮和药材,足够他们吃上一年半载。大夫也请了,说都是小病小痛,无甚大碍。只是他们想给主人磕个头。”
  殷渺渺道:“用不着。”
  “我也是这么说的。”称心笑了,“我说主人心慈,只要他们在学堂开课以后好生学习,就是报答您的恩情了。”
  叶舟听得稀里糊涂:“学堂?”
  “是。”称心道,“主人出钱办了个小学堂,说是云光城里不满十岁的孩子可以免费听课,不教什么深奥的东西,只是给孩子们启蒙,教教最粗浅的修炼之法。”
  他出身低贱,反而看到了云光城不为人知的疾苦。热闹繁华的角落里,是许多挣扎生存的底层修士,他们想离开云光城,可修为低微,又无钱财,能走得到哪里去,留在城里还能找到份活儿养活家人。待生了孩子,资质好的还能入冲霄宗,前途无忧,资质差的,不过又是个跑腿、伙计、茶博士。
  除了散修们,附属冲霄宗的修真家族多如牛毛,为争夺有限的资源,倾轧得也十分厉害,很多旁支子弟说是说有宗族,可过得比散修还不如,隔三差五上演一回吃绝户,所谓亲人,有时比陌生人更狠。
  还有家族的仆役之子,世世代代为奴为婢,即便有谁生下来资质颇佳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没有机会修炼,也无法改变命运。
  称心知晓他们的不易,却无法改变,直到前段日子,有个缘楼的故交找到他,将自己的孩子托付予他——这个姐姐和他一起被卖,幼年时对他颇多照顾,后来她开了缘楼,也时时打点花影楼的鸨母,于他有恩。
  “大夫说我撑不过这个月了。”容颜憔悴的女子握着他的手,恳切道,“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只放心不下这个孩子。你如今终身有靠,帮一帮姐姐吧。”
  他毫不犹豫地说:“但凡我能做,绝不推辞。”
  “好称心,我也不求你别的,只求你好好照顾这个孩子,让她不要走我们的老路,平平安安长大,做个普通人。”她将女儿推到他面前,催促道,“绾绾,叫舅舅。”
  “舅舅。”女童才七八岁,奶声奶气地叫他。
  称心泪盈于睫:“你放心,我肯定照顾好她。”
  她如释重负,脸上浮出微笑,不过三日便过世了。
  称心有心替绾绾找一户可靠的人家寄养,特地问殷渺渺请了假。她问明了缘由,叫他不必找人,她要出钱开一家慈善堂。
  现在的云光城,她说得话比什么都管用。不出半月,一切都安排妥当,慈善堂里已有十来个孩子,皆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称心和叶舟解释完来龙去脉,又笑道:“我见识浅薄,以为主人救济他们活命已然足够,可主人说还要教他们读书,将来即便做不成修士,也要能养活自己。”
  “是,授人予鱼不如授之以渔。”叶舟看向殷渺渺,“师姐的慈善堂可受他人善款?”
  她失笑:“你当他们拿的是冲霄宗的月例呢?一年十块灵石足矣。”升米恩斗米仇,慈善堂里的饭食都是最普通的糙米,灵气几乎于无,衣服也是普通布料,金银即可买之。
  称心补充:“是,请来坐馆的修士也是一年十块灵石,我请了三位,可以轮流上课。”
  这点花费对殷渺渺而言微乎其微,但叶舟还是拿出了一百灵石:“算我一点心意。”
  称心犹豫:“这……”
  “他好心,你就收下吧。”殷渺渺微微笑道,“不过只此一次,而且不许告诉别人,不然还要记账,很烦的。”
  说到最后,语气已然十分轻快。
  叶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跟着笑了:“好。”
  旁边站着的称心眼波一转,似有所悟。
  雨下大了,豆大的雨点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湖上弥漫起着浓郁的水汽,天地一片苍茫。
  殷渺渺静静看了会儿,起身告辞:“我们回去了。”
  叶舟欠了欠身,目送她离开。
  称心伸手搀扶她,上岸的时候小心提了提她的裙摆,免得为湖水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