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男人一听,放下酒碗,抄起大刀,往她走了过去。
这是一群全部留着络腮胡的大汉,身上带着煞气,被叫大哥的人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右眼上有几道像被猫爪抓到的痕迹,只是痕迹比猫爪深,已经成了印记。
他蹲下来,将刀抗在肩上,看着叶瑾宁说道:“小姑娘,既然被我们抓了,我奉劝你,乖乖在这里待着,不要生事,否则老子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叶瑾宁定定地看着他的脸,应该说是他身上浮现的生平事迹,眨了眨眼问道:“相府小妾是谁?”
叶瑾宁这一问,把在场的几名悍匪给吓了一跳,“什……什么相府小妾?我们不认识相府小妾。”
叶瑾宁鄙夷了这群人一秒,明明都知道偏要装不认识,这些人也忒不诚实了。
她有些不高兴地皱了皱眉,“你们明明是被相府小妾方氏指使来抓我的,为什么说谎呢?说谎的人死后可是要拔舌的。”
“……”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在疑惑是谁露了馅。
“小丫头,是谁告诉你,指使我们的人是相府的人?”悍匪的老大决定还是直接问叶瑾宁。
叶瑾宁可不是那种谁问,她就会老实回答的人,她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这就让跟随他的小弟们怒了,“我大哥问你话,你敢不回答?找死是不是?老子告诉你,我们的刀可都是见过血的,当心我这一刀下去你小命难保。”
“哦,”叶瑾宁点了点头,直接躺倒了下去。
又觉得躺平压到自己身后的手不太舒服,于是坐起了身,‘滋’地一声,绑住她一双手的麻绳不知怎么回事就断了。
所有人一懵,懵完就往后退了一步,“大哥,她懂武功,你退后,我们来对付她。”
叶瑾宁揉了揉自己被绑疼的手腕,莫名其妙地扫了他们一眼,随后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把自己捣鼓整齐,黑漆漆的眼睛转了一圈,发现现场环境根本不可能有熏香这种东西,只能遗憾地叹了口气,随即双手交叉在胸前,直挺挺地躺了下去,把几名悍匪弄了个一头雾水。
“她在做什么?”
“睡觉?”
“谁被绑了还只顾着睡觉?这心是有多大?”
“我没睡觉,我在等死,”叶瑾宁不满他们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只能开口解释了一句。
“啥?等死?”
叶瑾宁等了一会,发现没有动静,又睁开了眼睛,疑惑地问道:“不是说要砍我吗?我已经躺平了,怎么还不砍?”
“谁说要砍你?”
叶瑾宁发现这群人还没到耳背的年纪,耳朵就不好使了,无奈地叹气道:“刚刚那个人,”她指了指之前威胁自己的人,“不是说我不回答你们大哥的问题是在找死吗?说要一刀砍了我,既然都提前告知要砍我了,我也不为难你们,先躺平好让你们下刀。”
悍匪们:“……”
这人莫不是个傻子?
悍匪的大哥抽了抽嘴角,问道:“小丫头,你不怕死?”
叶瑾宁一脸平静,“死有什么可怕的?佛经中萨波达王为了救一只鸽子不惜割肉喂鹰,摩珂萨锤为了救幼虎,舍弃一身皮肉饲虎,菩萨们尚且能舍生取义,英勇赴死,作为他们的子民,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又做什么挣扎?直接赴死不好吗?”
“……”
叶瑾宁还想继续说,她看他们的命数就已经知道,自己今天是不会死在这里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得一道低沉如玉的笑声传来。
叶瑾宁和几名匪徒下意识地朝他看去,轮椅上坐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一双桃花眼含着风情,眼角轻佻,轻轻一笑就像那刚盛开的花瓣般纷纷飘落。
看得一众悍匪眼睛都直了,口水差点没掉下来。
“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主动赴死的,当真有趣得紧,”轮椅上的白衣少年嘴角勾着,神色慵懒。
白衣少年端的是一派姝色无双,叶瑾宁却不由咂舌,看向匪徒们啧啧说道:“你们完了,这个人你们也敢抓,难怪你们明明除了打家劫舍、绑架他人,也没犯过杀戮,日后竟落得个被朝廷斩首示众、尸骨无存的下场,原来是这样,我说你们也忒大胆了。”
匪徒:“……”
他们莫不是听错了吧?斩首示众?尸骨无存?说的是他们?
白衣少年笑容冷了几分,“看来姑娘知道我是谁。”
叶瑾宁点了点头,“知道。”
她看向少年的脸,应该说是他的生平,就见他生平上写着——
姬成泽,字霁玉,生于绥和二十三年五月,绥和帝第六子,生母为已故的贤贞皇后,生下便被立为太子,他身体羸弱,命途多舛,记事起屡次遭人谋害皆化险为夷,他是绥和帝一众皇子中长得最好,也最聪慧的一个,活着时曾献策发展农商,开放域外商业,派遣学子前往域外藩国交流学习,奈何红颜薄命,天嫉英才,早卒,死于绥和四十三年,年仅二十岁。
真真倒霉的命格,不死的话,没准以后会是一代明君。
姬成泽笑容灿烂,却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不知怎么地,叶瑾宁在他的身上突然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引得叶瑾宁频频侧目。
“姑娘,你需知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道理。”
叶瑾宁惊奇地说道:“饭怎么可以乱吃?难怪您三番四次的中毒,差点没毒死自己,殿下,我奉劝您以后说这句话时,把它改成话可以乱说,饭不可以乱吃,生活当中也得这样做,没准您以后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姬成泽:“……”
在场的匪徒们一扫刚刚被叶瑾宁怼了一顿的抑郁,笑了出来,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莫名觉得好笑是怎么回事?
叶瑾宁有些气恼,她明明在很认真地讲道理,这群人却笑个不停是什么意思?
“你们还敢笑?大祸临头了还笑得出来?”
“小姑娘你说这话我们就不爱听了,我们不过就抓了个商户的靳家少爷,怎么就大祸临头了?”
现在轮到叶瑾宁无语了,敢情这群人把当今太子当靳家少爷给抓了?
“哦,原来你们要抓的是靳少天啊,看来我这是替他挡了一劫。”
靳家少爷靳少天,是靳家现在的当家少主,把持着北方的商脉,是个不可多得的商业奇才。
“……卧槽,大哥,我们抓错人了?”
“错什么错?坐轮椅,残废,特征对得上,怎么就抓错了?你们别被这两个人的两三句话给糊弄了,没准这两个人是一伙的。”
叶瑾宁这才听到他们口中的残废这两个字,目光落在了姬成泽的双腿上,当即瞪大了眼睛,怜悯道:“您是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惨的?虽说您确实是个短命的,已经活不过三年了,临死前还被废掉一双腿,可怎么样也不至于提前三年瘫痪的呀,难道是我看错了您的命数不成?”
姬成泽:“……”
匪徒:“……”
这姑娘是个狠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叶怼怼今天作死了吗?
作了。
男主今天出场了吗?
出了。
第八章
姬成泽笑靥如花,如果有认识他的人在场,没准会克制不住地打冷颤。
每当姬成泽笑得越灿烂的时候,就代表对方越倒霉。
奈何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认识姬成泽的,非但没觉得害怕,反而一个两个犯起了花痴,除了叶瑾宁。
叶瑾宁可分不清美丑。
因为叶瑾宁说话像极了外头的神棍,动不动就是你们日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听多了两句,那群匪徒非但没觉得愤怒,反倒觉得有趣,于是纷纷起了心思想去逗一逗这个绷着脸故作大人模样的小丫头。
叶瑾宁仿佛觉得自己幻听,“找我看相?”
待她反应过来就是一怒,“你们把我当算命先生了?我看起来像外头摆摊的骗子吗?不看不看。”
这是侮辱,大大的侮辱!
“姑娘,我们也不是让你免费看的,我们兄弟几个身上还有几两银子。”
叶瑾宁拒绝的话戛然而止,她屈服了。
她一边拿着钱一边告诉自己,她得养家糊口,不止得养一个娘,还得养一个爹,这两位祖宗晚年都是花钱如流水的,为了不散尽自己的家财,她市侩些佛祖也是能理解的。
一位身穿黑色披风的女子和她的丫鬟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
“你小时候走失了一个妹妹。”
“没错没错。”
“你落草为寇是因为当地的豪绅强占了你们家的田地,官府还倒打一耙想要抓你。”
“对对对,姑娘说的全中了。”
“姑娘真乃神仙人物,要不是我等与姑娘素不相识,都要怀疑是不是以前认识的人了。”
女子看到这一幕,简直气炸了,这哪里像是被绑来的,看着反倒像被请来的座上宾,她当即发了怒,“我花钱请你们绑了她,你们就是这么绑的?”
众人这才注意到有人进来了,一众绑匪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招呼起了雇主。
叶瑾宁看了看她,女子头上戴着披风的帽子,一时间倒看不清她的长相。
其中一个匪徒赶紧解释道:“回夫人,不是我等没绑她,你叫我们绑来的这个人是个懂武功的,绳子被她给扯断了。”
“懂武功?谁人不知叶家庶女生性懦弱,谁都能欺负,怎么可能是个懂武功的?”女子嗤笑,怒视他们,“想躲懒也不知道找个好点的理由。”
这话说得悍匪首领的手下们就是一怒,然而被首领边上的人拦了下来。
女子走到叶瑾宁跟前,将帽子脱下,露出了一张妖媚的脸,与叶瑾宁的三姨娘方氏倒是有两分相似之处,看着叶瑾宁的眼神像淬了毒,她看着叶瑾宁便露出了一抹狞笑,“叶瑾宁,你可认得我?”
叶瑾宁疑惑地望着她,看清了她的生平事迹后,眼睛就是一片火辣辣地疼,痛得她赶紧用手捂住眼睛,着急地说道:“你快走开!走开!好晦气的一条命,人都要死了怎么好意思出来招摇撞市?”
“你说什么?”女子被叶瑾宁气到了,“你可知我是谁?”
“知道啊,你不就是那个让他们把我抓来的相府小妾吗?”叶瑾宁一直等到眼睛那股炽热散去,才放下手,只是垂着眼睛不敢看她。
一听相府小妾,女子的脸色就是一变,厉色地扫向那群悍匪。
悍匪马上否认道:“我们燕山的人都是守信的,从不透露雇主信息,这小丫头可厉害着呢,看我们脸就什么都知道了。”
方氏方乔可不信他们的说法,叶瑾宁却出声替他们作证,“你别问他们了,我知道这些,不过是看了他们的命数,就像我看了你的命数一样,你这命就跟你姐姐方姨娘一样的晦气、讨嫌,你都已经活不过今晚子时了,还有闲功夫跑出来瞎晃,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回去写封遗书,好安排身后事去。”
“你……”方乔气极,“你这小贱人,我姐姐在世时,你就咒她,还害死了她,她死了你还不知悔改,现在竟还敢咒我,行,你不是说我活不过子时吗?那我就先让你死在我前头。”
她喊道:“琳儿,把药给她灌下去。”
方乔身后的琳儿走了出来,打开手里的食笼,端出了一碗黑乎乎的药。
见叶瑾宁一副怔愣的样子,她冷笑道:“此乃断肠销魂散,凡是喝下去的人在一刻钟之内必遭受五脏六腑移位之痛,直到肝脏被消融殆尽,七窍流血而死,这药我还没舍得给谁喝过,今儿个倒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