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江淮流域一带经常出现阴沉多雨天气,又时值江南梅子黄熟之时, 故称梅雨时节。
往年到了这个时候, 朝廷都会提前派人去疏通河道,修筑堤坝, 以防止大雨来临冲破河堤继而发了洪水。
而这个巡视的水利官员, 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修, ”赵立笙言简意赅。
“修?”修河堤吗?
修肯定是要修的, 但他们要问的可不是这个。
“不是, 您对皇上这次要求我们推荐的人选,可有什么想法?”
巡视水利的人,一般都在皇子当中选。
这不能说是什么肥差,要是监工不利,发了洪水, 就算是皇子也可能惹怒皇上继而失宠。
但如果做得好呢?回来不止会受到绥和帝的嘉奖,甚至还能得到不少朝臣的支持。
毕竟朝臣都是看人下菜的,谁更讨皇帝欢心,谁荣登大位的几率就更高。
绥和帝再健壮也不能掩饰他老了的事实,而太子又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已经到了可以站队的时候了。
赵立笙皱了皱眉,“王大人想说什么?”
王大人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才敢小声说道:“赵大人可是要推荐九皇子殿下?九皇子虽然优秀,能力突出,但始终是过于年轻了些,恐怕无法胜任。”
赵立笙眸光藏着锐利,直直地射向问他话的人,“所以王大人的意思是?”
“依鄙人看,三皇子殿下的岳家就在江南一带,推荐三皇子,我认为应该是最妥当的。”
原是来了个姬星彦的人。
赵立笙冷笑,呵斥道:“无稽之谈!王大人是从哪听来的言论,认为本大人要推选九皇子了?劝你还是少窥探一些别人的想法,别让我再从你这张嘴里听到这些话。”
“是是,”王大人被赵立笙吓住,脸色惨白。
赵立笙点了点头,转身正想走,不远处又来了几个人。
“赵大人。”
他们刚走近,忽然‘啪嗒’一声,一坨白色的东西落在了赵立笙的头上。
他们抬头看去,一群鸟刚好飞过。
所以掉在赵立笙头上的难道是……
回头一看,赵立笙眉头夹紧,略微吃惊,似乎也没料到这种事情。
有个官员哆嗦了一下,连忙把早上夫人塞给他的丝帕拿出来递给了赵立笙。
赵立笙也没拒绝,接过后就将头上的那坨鸟屎给擦掉了,只是那味道,赵立笙表示他的心情很不好。
这就算了,刚把鸟屎擦掉,一个转身的功夫,他又踩狗屎了。
所有人:“……”
在场的人脸色怪异,嘴角抽搐,很是震惊。
所以皇宫里怎么会有狗屎?
赵立笙脸色已经彻底不好了,直接沉到了谷底,看他那样子,后来到的官员哪还敢找他?
一个个打着哈哈就跑了,毕竟当面看赵立笙出糗,并不是什么好事。
赵立笙白天除了头上掉了鸟屎,脚上踩到狗屎以外,一直提防着哪个地方突然泼出一盆洗脚水,好在顺利回到了家,正想松口气,以为不会再有什么意外的时候,当天晚上他严谨地躺在床上睡觉,床莫名其妙就榻了……
他挑起了眉头,惊愕地望着塌掉的床板,所以这就是叶瑾宁说的,其他不打紧的事?
所以他遇到的这一切,真的是因为她?
那个女人究竟对他干了什么事?
他阴沉着脸,第二天不过是无意路过自己房门外,便听见了收拾的下人们在小声议论。
“你们说,这床能榻,会不会是因为昨晚都督碰了哪个女子?”
“怎么可能?”
“没有这状况怎么能这么激烈?分明是都督太粗暴没控制住这才把床弄榻的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都督哪有认识的女子?哪个女人不要命了敢去接近他?”
“……没有女人,难道是男人?都督连男人都不放过了吗?”
“……”
赵立笙:“……”
呵呵。
经过这回,赵立笙对叶瑾宁的印象可谓是刻进了骨头里。
他手痒难耐,有种想闯进叶府把她抓出来狠狠教训一顿的冲动。
*
姬成泽在听了楚邢献给他的计谋后,成功在绥和帝跟前失了脸,绥和帝对他恼得厉害,好几天没搭理他。
他沉思了几天,痛定思痛,又接受了楚邢另一个提议,给自己下了一剂猛药。
他绝食。
在短短的几天内消瘦得厉害,本来人就够瘦的了,结果这一绝食就更加把自己搞得不成人形。
绥和帝就算再气他,听到他没吃饭,人都快倒下的时候,还是心疼得厉害,下朝后就急急忙忙地往东宫去了。
待一看到姬成泽的样子,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
这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啊!平日里娇娇柔柔地把自己养得多好,现在却成这副样子,这得受多大的委屈才能这样?
“玉儿,父皇不就气你几天吗?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存心让父皇难受是不是?”绥和帝心疼得不行,一想到姬成泽是因为他不愿意见他,才茶饭不思的,这心就涌上了一股淡淡的愧疚,虽然多少也有些欣慰就是了。
他这如美玉一般完美无瑕的儿子终究还是依赖他的,不像其他儿子那么不像话。
姬成泽怔了一下,略微迟缓地点了下头,“父皇,您再不理儿臣,儿臣真的就要病死了,儿臣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不会再气父皇,父皇别不理儿臣,不然儿臣就太可怜了。”
听听,听听,多么孝顺的儿子,多么感人的反省。
绥和帝慈爱地望着姬成泽,随即望向边上脸色怪异的太医。
“爱卿,太子究竟得了什么病?怎么会吃不下饭?”
太医站了出来,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说道:“回禀皇上,太子殿下是得了相思病。”
“……什么?”
绥和帝愣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皲裂,所以根本不是因为他不理他,让他过于失落才得病的?
绥和帝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恨铁不成钢地瞪向姬成泽,“你就那么想娶她?为了娶她,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姬成泽在太医说出诊断的时候就预感要遭,直到绥和帝变了脸这才让他坐实了这个想法。
但木已成舟,他除了认还能做什么?
于是他只能苦笑地点头。
“好,很好,朕知道了,”绥和帝说了这句话后,气得拂袖离开。
姬成泽还有什么不懂的?这第一次献的计害得他被绥和帝冷落,这第二次直接惹恼了绥和帝。
这能力当他的谋臣,确定不会害死他?
他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笑容灿烂地看向太医,“黄卿的医术毋庸置疑,只是下回说话,还是别太实诚的好,免得害了自己。”
黄太医被姬成泽暗藏威压的目光看得额头渗汗,差点没跪下去,“太子殿下?”
姬成泽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威胁他道:“别太紧张,这事你还有弥补的机会,你可以去找父皇,就跟他说,我近来接连大病,身子耗损得厉害,恐怕活不过一年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是,微臣明白。”
“嗯,下去吧!”姬成泽挥手放过了他。
绥和帝气得肺都要炸了,回去之后都把奏折给摔了,黄太医哆嗦地进了门,绥和帝一看是他,本是想赶他走的,但黄太医说有紧急事报给他,这才成功留下。
待绥和帝听到姬成泽活不过一年时,他身子一晃,瘫在了椅子上。
他嘴唇颤抖着,“太子他……真的已经……快不行了吗?”
黄太医不想欺君,但太子殿下的脉搏其实跟他说的已经相差无几了,确实亏损得厉害,也不算他欺君。
见太医一副悲哀的模样,绥和帝还有什么不懂的?他摆了摆手,让太医下去了。
随即,他喊了身边的太监,“准备拟旨。”
“是。”
这个活了半辈子的老人家,摊开了一道空白的圣旨,落下了笔。
等写完后,他瘫在了椅子上,眼眶湿润,似乎老了十岁。
正在感伤之际,就听到一道欠扁的声音传来。
“父皇您这是怎么了?哪个不孝子把您气哭了?您这哭的样子可真难看。”
绥和帝:“……”
很好,绥和帝所有的伤感在一瞬间消失了个干净。
一见是九儿子姬嘉洲,这心就更堵了。
众所周知,每个家庭都会有个不孝子/女,能气得父亲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叶家有个叶瑾宁,这皇宫就有个姬嘉洲。
当初要不是姬嘉洲太能惹事,绥和帝才不会早早让他出宫开府。
“气着朕的不孝子除了你,还能有谁?”绥和帝嫌弃地说道。
“您可别冤枉我,我这都多久没进宫了?哪里能气着您?”
说到这里,绥和帝冷哼道:“你还敢说,你也知道自己多久没入宫了?”
“所以还真是父皇您寂寞想儿臣了吗?”
“什么?”绥和帝没反应过来。
“叶家的女儿跟儿臣说,您守着偌大的皇宫寂寞得很,很需要我们这些儿臣进宫来陪您,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还真被她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