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的绿眸掩在那头蓬乱的长发之后,她年纪虽小,但眸色凌厉至极,配上这张跟大明百姓完全不一样的深邃面容,更显出几分野性来。
苏细伸手,小心翼翼地扯开她嘴里塞着的东西。
小丫头猛地扑上来,苏细惊叫一声,仰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小丫头牙尖嘴利的朝自己扑过来,然后……咬走了自己的胡萝卜。
苏细:……
你他妈想吃就直说,吓唬谁呢!
苏细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肝。她这情伤未愈呢,一天天的吓坏了可怎么办!
“咔嚓”一声,胡萝卜被硬生生咬断。这个时候的胡萝卜汁水尚足,小丫头咬着嘴里那半截胡萝卜,身形一顿,然后一顿“咔咔咔”,都吃进了肚子里。
苏细盯着这小丫头,看着那剩下掉在地上的半截。
小丫头吃的那段是被她咬过的,剩下那截是个屁股,汁水也不足,居然还挑食。
苏细瞧着小丫头干瘦的身板,又去厨房挑了两根胡萝卜,递给她一根。
小丫头没动。
苏细疑惑蹙眉,盯着那胡萝卜看了一眼,突的恍然大悟。
这小丫头居然如此警惕。
苏细就着那胡萝卜咬了一口,“没毒。”然后塞给小丫头。
小丫头立刻一嘴叼过去,躲在角落里吃。
苏细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养的是条狗,而不是一个人。
“哎呀,娘子啊,您可别靠太近了。”养娘记着那人牙子说的,生恐这疯丫头伤了苏细。
苏细笑盈盈道:“没事,她乖着呢,喏,吃胡萝卜呢。”苏细又扔了一根。
小丫头用嘴咬住,埋头苦吃,也不知被饿了多久。
养娘走上前去准备瞧一眼,没想到这小丫头护食,朝着养娘就是一顿龇牙咧嘴。
养娘捂着自己被吓到的小心肝往后退,“太凶了,太凶了,不好养。娘子您说您怎么买这么个疯丫头回来?”
苏细单手托腮,眼神有些呆滞,“闲着无趣,买来逗闷。”
行吧。
养娘无话可说,去厨房里做饭了,等做完饭一出来,就看到自家娘子正在解开那硕大的铁链子。
“哎呀!娘子啊!”
苏细被养娘的一惊一乍吓得浑身一抖,疯丫头立刻挣脱铁链躲到了墙角,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手里还攥着半根胡萝卜。
“娘子,你没伤着吧?”
“没有。”苏细一阵失笑,“养娘,您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养娘上下打量苏细,见她确实无事才稍稍松下一口气。
“养娘,她太臭了,给她洗个澡吧。”
“哎呦,我可不敢洗。”养娘连连摆手。
苏细想了想,“那就扔到河里去涮涮吧。”说完,苏细转头询问蹲在角落里的疯丫头,“行吧?”
疯丫头没说话,苏细自顾自地点头,“她答应了。”
养娘:……
……
这么冷的天,自然不能将人扔河里。
养娘任劳任怨地烧了一大桶水,把疯丫头赶了进去。
疯丫头一顿挣扎,桶里的水漫出来一半,养娘忍无可忍,举着巴掌大的蒲扇就是这疯丫头的脑袋来了几下,“再闹给你扔出去!”
疯丫头安静下来。
养娘挽起袖子要给她洗,疯丫头又挣扎起来。
“干什么呢?”养娘生气了,“你这丫头,我家娘子好心把你买回来……”
养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那疯丫头正乖巧的往自己身上舀水搓洗。
养娘话一顿,“你自己洗?那就自己洗吧,衣裳挂屏风上了,你也自己穿。”养娘说完就出去忙活了。
苏细百无聊赖的继续坐在院子里头啃胡萝卜,“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个湿漉漉的小身影出现。
洗干净了的小丫头瞧着清秀可人至极,只是那双眸子却十分不友善,身上的衣服也乱七八糟的。
苏细叹息一声,将自己啃了一半的胡萝卜塞给小丫头,然后给她整理衣衫。
小丫头瑟缩了一下,但在胡萝卜的诱惑下还是站在了原地。
替小丫头整理好衣服,苏细上下打量,满意点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埋头啃胡萝卜。
苏细道:“就叫你萝卜吧。”
小丫头啃胡萝卜的手一顿,没有说话,掩下了眉眼。
“你不是大明百姓吧?”苏细又问。
疯丫头继续啃胡萝卜。
苏细将人重新带回屋子里,然后拿了一把剪子给疯丫头剪那些纠结在一起的乱发,“你若是想回去便告诉我,我给你些银子,你自己回家去。”
疯丫头低垂着的脑袋突然一动。她嘶哑着嗓子,声音粗劣,像是长久没有开口说话,“不回去。”
并不是很标准的大明话,不过苏细听懂了,她道:“那就留在这里吧。”
话罢,苏细看着自己手里剪下来的一把头发,再看一眼那光秃秃的一块头皮,眼神发虚,赶紧给人按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昨天为什么没更新,因为我连着吃了三天的辣条,昨天突然就胃疼了。幸好今天好了,给你们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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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已入冬, 圣人体恤朝臣身体, 下旨三日一早朝。
今日刚刚上完早朝, 圣人便将顾韫章给唤到了御书房。
圣人穿常服坐于书案后, 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奏折。圣人随意拿起一本翻阅, 与站在自己面前的顾韫章闲聊。
“近日里边疆处金国异动,爱卿怎么看?”
顾韫章身穿官袍,纤瘦的身体掩在里面, 更显羸弱。似乎是因着入了冬, 所以男人原本便不好的身体更虚弱了。
顾韫章拱手道:“边疆一事向来由卫国公处理, 陛下就算是臣,臣也一窍不通。”
听到顾韫章的回话,圣人也不刁难, 反正他的本意也不是这件事。
圣人端起茶案上的茶水轻抿一口, 装作不在意的道:“听说你和离了?”
男人站在那里, 沉默良久,然后缓慢点头, “是。”
“你可是对朕……咳,对苏家娘子有什么不满?”身为圣人, 关心一下朝臣的家事更能显出仁慈。
顾韫章握着手中盲杖, 依旧是沉默。
圣人面露不快, “苏家娘子容貌性格都是一等一的好,你能娶上她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么,你还看不上眼?”
顾韫章撩袍跪地, 开口道:“并非如此,是臣配不上她。”
“哼。”圣人自然不信,他认为就是这死瞎子如今官做大了,便看不上他的乖女儿了。
“下去吧。”圣人面露不耐,眸中隐有怒色。
“是。”顾韫章拱手,敲着手中盲杖转身,还没走上几步,就听圣人道:“听说最近天气晴好,你有空去把藏书阁里头的书拿出来晒晒吧。”
宫里的藏书阁占地极广,上下五层,里面的藏书成千上万,圣人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是顾韫章一辈子都干不完的活。
不过男人还是转身拱手应下了,“是。”然后神色如常的敲着盲杖离开。
看着顾韫章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圣人冷哼一声,连手里的奏折都看不下去了。
圣人的气这一时半会的肯定是消不下去了,至于顾韫章什么时候能从那藏书阁里出来,就要看圣人什么时候能消气。
初冬日,暖阳如水,柔柔缓缓的落到身上。顾韫章慢吞吞的往前走,突然被人一把拽住了胳膊。
“顾大学士,这么巧?”
顾韫章脚步一顿,开口道:“二郎?”
顾颜卿松开拽着顾韫章的手,然后拿出帕子使劲擦了擦,仿佛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他冷哼一声,扔掉帕子,“我与顾大学士不熟。”
顾韫章抿了抿唇,“顾大人,有事吗?”
看着面前的顾韫章,不知想到什么,顾颜卿原本一脸厌恶的脸上突然出现一抹幸灾乐祸的笑,他慢悠悠道:“我听说你跟细细和离了?”
听到此话,顾韫章身形一僵。他攥紧盲杖,转身绕过顾颜卿就要走,却不想顾颜卿猛地将人一推,压在了白玉栏杆上。
御书房外是接连成片的玉栏杆,每日里被太监们擦拭的极干净,融融照在阳光下,透出温暖又清冷的玉色。
顾颜卿的身量与顾韫章差不多高,他一袭常服夹袄,单手撑在白玉栏杆上,面对着眼前的瞎子,语气阴狠又得意,“你若不珍惜她,便换我来珍惜。”
身后的白玉栏杆咯得腰疼,暖阳刺目,郎君的神色却寡淡至极。他微微偏头,似乎是在正视着面前的顾颜卿,又仿佛只是在随意寻找方向。
男人轻启薄唇,声调微凉,“要脸吗?”
顾颜卿:……
顾颜卿咬牙,松开顾韫章,然后看着靠在白玉栏杆上低低喘气的男人,冷哼一声,“明明是你先和离的,细细选谁都是她自己的权利。你以为你一个瞎子斗的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