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必知晓。”
凌崖重重叹了口气,“你这孩子……”
戚星阑却并不想将时间花费在谈论此事上,毕竟他今日特意请了师父来便是为了了解严熠所中的蛊毒。
“师父,眼下最重要的是严熠身上的蛊毒,我听宁儿提及过,他曾寻过您去借那蛊毒?”
“确有此事。”凌崖点了点头,“之前太子妃也曾暗中请我进宫询问此事。”
她也问过?太子殿下的眉头不由一拧。
“那时我还不能确定他为何非要带走宁儿,这几日我又寻了基本老医书,发现有一种东西能够克制蛊毒,只要将这种东西作为药引服下,即便是不能将蛊毒彻底去除,亦能增加蛊虫宿主的寿命。”凌崖的脸色沉了下来。
戚星阑不明所以,“是何物?”
“是体质阴寒之人的血。”凌崖接着说道,“体质阴寒之人极少,我所知的便只有从前的郢王和宁儿。宁儿的体寒之症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且几乎是无法治愈的,自然是体质阴寒,这种寒已入五脏六腑,是至纯之寒气。而郢王戚旭是因小时受过极重的寒气,而致使寒气停滞在体内,不够纯正,起不到压制蛊毒的作用。”
所以戚旭被人在牢里活活放干了血,便是那人为了取他体内带有寒气的血作为药引?
戚星阑的呼吸猛地一窒,心中隐隐后怕。
这世间竟当真有如此残忍之人……严熠果真是个疯子!
当日若是他晚去了一步,宁儿便会落入那疯子手中,岂不是也要——
他没敢再想下去。
“师父,那可有加速蛊毒发作的方法?”
第79章 换药
凤攸宁这几日在宫里闷着, 不哭也不闹,只是时常盯着之前给孩子绣好的五毒肚兜发怔。香桂从前也没跟着伺候过, 不太敢逾越, 也只能日日瞧着主子这般。
戚月盈时常会过来陪她聊天解闷,就怕她闷出个好歹来。
殊不知这几日她早己将一切都思虑明白,她知晓原本的风平浪静全都是因为一个严熠而出了这许多的差错,故而她的报复也都应当用在那个疯子身上。
她只是在想一个万全的办法, 衍国实力强大,严熠不是那么容易便能杀的。
“宁儿,你在听么?”戚月盈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凤攸宁茫然抬眼,眨了眨。
她依稀听得长姐方才说父皇的身子近几日越发的不好了, 还常常咳血……
她忙问了一句:“御医怎么说?”
戚月盈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那群老头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今日说父皇是脾虚, 明日又说是中了毒,开的方子亦是没一个管用的!”
凤攸宁不由得跟着一起拧眉。
她虽是人在东宫, 却也偶尔听得皇后成日里往承御宫跑的事, 说是老皇帝如今除了皇后谁都一概不见,从前也不曾见两人关系这般亲厚过……
若不是眼下她连下床都费劲, 她定是要去承御宫瞧一瞧的。到底也是跟着师父偷学了几年医术, 她还是比宫里的那些御医敢说些,也敢用药些。
“长姐不必忧心,父皇吉人自有天相, 不会有事的。”她说着握了握戚月盈的手以示安慰。
瞧她这副模样戚月盈心中亦是有些不忍的,明明失去了孩子心中比谁都痛,却还要来安慰她……
这般想着,她忙反握住凤攸宁的手,“恩,你这几日也要好生将养着。我听闻六弟又要准备亲自带兵去边境了,说是要替你将崇国收回来。”
凤攸宁的心猛的一顿。
替她收回崇国?这件事情怎么可能办到……如今衍国还在攻打承国边境,若是两边开战又如何吃得消?糊涂!
可这事竟是越过了她直接传到了戚月盈的耳中,实在有些蹊跷。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朝着戚月盈笑了笑,“长姐想是听错了,这些事乃是国家机密,不能轻易透露的。”
戚月盈凝眉沉吟了许久,点点头,“也对。”
这种事情确实是不能轻易透露出来的,更何况戚星阑现下日日都扎在定晨殿,都不一定能抽出时间来看看凤攸宁,他做事又向来谨慎,又怎会走漏风声到她耳中?
凤攸宁没想让戚月盈多想些什么,她是个直率没心眼的,此事传到了她的耳中自然就是传到了承鸾宫,那里都是皇后的人,听了去指不定又要怎样编排太子。
她忙转移了话题,问戚月盈现下御花园的花儿开的如何了,又问她和吏部尚书赵大人的婚事皇后可有再作思量。
提及这些个事,戚月盈顿时便将方才的疑虑给抛到了脑后。她最是在意的还是和那个什么赵大人的婚事,她与盛征两情相悦,母后凭空给她有弄出这个婚事,实在令她日日心焦。
凤攸宁好生安慰了她,便称自己乏了想要休息会儿,命香桂将人给送出了东宫。
从崇国被戚星阑救回后凤攸宁昏迷了七日才堪堪醒过来,这几日又一直条养着,其实恢复得也还行了。
期间她的药都是濯束与潜策亲手煎熬的,戚星阑生怕有什么差错,偶尔不忙的时候还会亲自煎了药送过来,只不过凤攸宁不太愿意见他罢了。
也不是不想见,只是见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干脆也就不见了。
两人这样尴尬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今日,已有半月之久。
戚月盈走后不久,太子殿下便端了药来,本以为她不会见自己,直接是将药送至了外殿,又嘱咐了香桂几句便准备回去。
谁知今日凤攸宁有事要问他,便趁着香桂出去拿药的时候自己偷偷下了床。
戚星阑抬眼便见凤攸宁披着件单薄的衣裳走了出来,眉头一皱忙过去将人搂住。
“你怎的下床了?御医吩咐过,这一个月内都不得轻易动弹的。”他说着便将人拦腰抱起给送回到了屋里。
香桂是个谨小慎微的,这会儿生怕两位主子责罚自己,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颤颤巍巍的将药送进了内殿。
“香桂,你将药放那儿,先下去吧。”凤攸宁吩咐了这么一句,忍不住咳了两声。
戚星阑一边抚着她的脊背,一遍朝着香桂招了招手,让她把药拿过来再下去。
香桂退下后,戚星阑端着药碗舀了一匙那闻着便苦涩的药汁,给她吹了吹,送到嘴边,“先喝药吧。”
凤攸宁望着他,只觉得这几日不见,太子殿下已是憔悴得不是一点半点,心中不由钝钝的疼着。
她亦是心疼他的,便也乖乖张嘴喝了一口药。
药汁苦涩,入口更是将那苦味发挥到了极致。可她却觉着怎么都比不上心里的苦。
“对不起……”她哑着嗓子说了这么一句,声音很轻,轻到听起来很是无力。
戚星阑在为她吹下一匙的药,听得她这般说手不由得僵了一下。
他将药吹得温了,复又递到她唇边,“你有何对不住的,原是我对不住你。”
凤攸宁鼻尖发酸,没再说什么,生怕再说一句话眼泪便要止不住的落下来,只能乖乖将那一碗药都给给了个干净。
戚星阑不知从何处给她拿了块梅子糖来,“快些吃了,压一压嘴里的苦味儿。”
他说话的时候极其的温柔,那温柔中又像是掺杂了数日积累的疲惫,听得凤攸宁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她将那梅子糖含进嘴里,抬眼望向那人,“那日的话,我并非真心,我只是……太难过了。”
凤攸宁轻轻抓住他的手,摩挲了几下他温热的掌心。
“恩,我知道。”他笑着回答,又抬手为她捋了捋耳畔的碎发,“你即便是真心怨我,我也甘愿受着。只要你心里能舒坦些。”
绕了一圈回来,到底眼前这人才是最护着她的那个。凤攸宁终还是没能忍住,泪水跌落眼眶,在戚星阑的衣袖上晕出一小片水渍。
戚星阑心疼的为她拭了拭泪痕,“宁儿,你想报的仇我替你来报,这是我欠你的。”
她摇了摇头,将头抵在他的心口,“你从不欠我什么,从不……”
他张开手臂要去抱她,可背上的伤口方才结痂,这么一扯便觉得又裂开了一般。戚星阑的眉头一拧,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凤攸宁觉着他身子颤了一下,抬起头来便见那人脸色煞白着,额角都冒了冷汗。
“怎么了?”她慌忙想要查看,忽的想起自己之前做的那个梦,心不由得一沉,“你受伤了?是不是阿允阿允他……”
戚星阑扯了扯嘴角,“没事,已好得差不多了。”
若真好得差不多了还会露出这副表情?
凤攸宁赶忙要去查看他的伤势,戚星阑摇了摇头,她还是摸到了他衣衫里缠着的绷带。
她的手轻轻抚上那人的脊背,停留的位置刚好就是伤口所在的地方。
“可是……这里?”她的声音都发颤。
那日见到了阿允她才确定梦里那个用匕首伤了戚星阑的便是她的亲弟弟,可昏倒前她却没能提醒他这件事,这会儿心里都快悔出了个窟窿来。
“都怪我……我应当早提醒你小心的。”
“我已经没事了,宁儿,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他说着还想伸开手臂让她瞧瞧自己,奈何背后的伤正往外渗着血,这会儿疼得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
他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嘴唇都惨白的没有血色。
凤攸宁也顾不得那么多,忙将他的衣裳解开,果不其然,那绷带俨然已被染得鲜红,刚刚结痂的伤口复又裂了开来。
伤口不算大,却是极深,怕是那刀子再多刺入半寸,便会要了戚星阑的命。
她忙叫了香桂去打了热水,不由分说的下了床去柜子里找药。戚星阑拗不过她,只能乖乖被她安置着倚在床栏上。
只是凤攸宁方才站到了柜子前,视线便被泪水给模糊了。
她这会儿更是恨自己那时对他发脾气,那些埋怨的话伤人并不比他身上的伤口轻,她明明早就料到的……
“娘娘,水和绷带奴给拿来了。”香桂将东西端进来,便见主子衣衫单薄的站在柜子前抽泣着,忙将东西放置一旁,过去扶她。
凤攸宁摆摆手,将眼角的泪抹掉,“你且先将东西放进内殿罢,我没事。”
她的声音还带了点哽咽,听得人心里难受。
香桂还想再说些什么,见主子执意如此,便也没再开口,乖乖将东西给放置在了内殿,便退了下去。
凤攸宁整理好情绪,拿着药回了屋里,“这药你还记得吧?我曾给过你的。”
她的眼眶还有些红一看便知是哭过了。
戚星阑的心里也不好受,但知道自己若是也做出一副苦样子,便又要惹得她落泪。
他笑着朝她点了点头,“恩,记得。”
那药瓶他还一直贴身放着的,怎敢忘却。
“这药虽是好用,但到底药性过猛,一会儿你要是疼便咬着这个。”她说着将自己的帕子叠好递给他。因得她近日一直用药,整个屋子里都是药草的味道,那帕上都带着淡淡的药香。
戚星阑接过帕子,轻轻摩挲了几下上面绣着的花纹,“这是你亲手绣的?”
“恩。”凤攸宁答应着坐到了他身旁。
她用热水将手巾浸湿,轻轻擦拭着他背上的伤口。他这才发现戚星阑身上不只这一处伤口,有些事已经陈旧了的伤,只留下了浅色的疤痕,而还有一些泛着青紫色的瘀痕,一看便知是她那根软鞭打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