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萧焕好像并没有多大触动,照旧和之前一样恹卧在榻上,静静地看着桌上的诛邪剑谱,这修真界无数人使劲手段都想得到的绝世剑谱。
“三郎,”萧焕苦笑着喟叹了一声,“我做到了。”
但等到他终于跌跌撞撞地爬上了这个位子,才猛然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能庆祝的人。
这几十年来半生的风霜,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终于在一朝得以直上青云,权柄在握,萧焕反而生出了点儿倦意,这个时候松懈还为时过早,接下来还有不少他要的等着去排布,去收拾的事,但在这个时候,他竟然在想,如果阿绥还在的话。如果阿绥还在的话……
想到自己这即将要拿来禀告的事,萧三郎沉默了一瞬,还是选择了开口。
“少主,之前残留在萧绥少主眼睛上的毒素已经发作了。”
如果让别人察觉到萧绥身上有毒……
这话一开口,萧焕终于平静地站起了身,眼里流露出的那一点人性与情意终于被冷漠和疏离所取代。
“那就把阿绥眼睛挖了吧。”
“做得像一点儿。”
第245章 乔晚挂了
萧景洲死在同修会上, 哪家哪派不是心里都在打各的各的小九九,想趁着这个机会混水摸鱼,分一杯羹。
但出乎意料的是, 萧景洲死得不明不白, 萧家却完全没乱的迹象, 萧景洲那儿子萧焕果断上台,一剑斩杀了自个庶弟, 镇压了萧家内里无数道不服从的声音, 紧跟着又不知道怎么勾搭上了陆家, 让陆家帮忙为他站台,稳稳地坐上了萧家家主这个位子。
至于萧景洲之死, 官方的回答是, 尚有疑点, 还得联合昆山一块儿查证。
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的,三家广关起门来慢慢商量。
至于秘境, 这秘境里面的古怪, 在外面的不会到现在都还不清楚。但萧景洲这事儿如今比较重要,只能先派点儿人马进去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暂且把秘境的事往后挪一挪。
陆家人谨慎, 刚拿到剑谱,就叫自家弟子先学了一段,起初倒也没大事儿,陆家便让家里不少菁英都学了。
但是, 谁都没想到的是,这些菁英在学完剑谱之后, 吐血了,内劲走岔, 境界直落。
陆家立即变了脸色,顾忌到萧焕这心眼比窟窿还多,派人去萧家向萧焕讨个说法,哪有这刚帮了你你调头就反咬人一口的道理。
结果陆家来使刚到,萧焕也吐血了,一连掉了两三个境界。
这回陆家和萧家都懵逼了。
难不成这剑谱是假的?
“这剑谱是假的……”喘了口粗气,萧焕垂眸揩去了唇角的血渍,朝陆家来人露出了一个苦笑。
陆临嘉抿了抿唇:“这剑谱是辟寒族兄给的,萧家主你这意思是指陆辟寒在这儿里面动了手脚不成吗?”
萧焕微微摇首。
一连掉了两三个境界,他本来就苍白的面色这个时候更加惨白,虚弱地拥着狐裘,笑了笑:“某没这个想法,倒是贵宗或许有这个想法。”
这一句话犀利,且切中红心。
陆临嘉沉默了。
其实陆家上下也在怀疑,这是不是陆辟寒蓄意报复,为的就是当年那桩旧事。
陆家没及时来援,害的陆辟寒父母兄弟姊妹被碧眼邪佛灭了一干二净,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最后陆家在一地焦尸旁找到了个奄奄一息,差一步就要魂归西天的孩子。
如果说陆辟寒为了乔晚,为了当年那件旧事,借着剑谱的名头打击报复萧家和陆家也能说得通。
但,也只是仅仅能说得通,动机不够。
陆辟寒是个聪明人,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实在不像是他能干出来的。
虽然陆家有脾气暴躁的长老打算先把陆辟寒捆起来问个清楚,但更多长老还比较谨慎。
比起萧焕这个心眼比窟窿多的,在这个节骨眼上相信同为自家人的陆辟寒,还是来得比较实在。
他们确实对不起这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也的的确确姓陆。
陆家人一走,萧焕这才慢慢地直起了身,面无表情地丢掉了手里的绢布。
看得身后的萧三郎不由微微咋舌。
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这少主是真几把狠。
连掉两三个境界这事儿,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
察觉到了萧三郎异样的眼神,萧焕莞尔微笑:“三郎你是觉得我狠?”
“不狠怎么对付陆家?”
光凭一个剑谱,陆家就真全心全意地帮助他?
这些世家大族,眼睛里只有利益,帮他,也有想借他捞一笔的意思在里面儿。
如今陆家损了元气,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动手。
他能在短短这几天时间里爬到今天这位子,固然有自己潜伏多年,招兵买马,分化萧景洲亲卫的原因在里面,但还少不得一个人的帮助。
想到那个人,萧焕眼睫半垂着,目光幽深。
那个人在昆山上就找到了他,和他做了个交易。
他帮他踩着萧景洲的尸体登上萧家这个位子,而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要把眼下这滩浑水再搅浑一点儿就够了。
等休息够了,萧焕这才平静地下令。
“叫其他长老、弟子,还有家主之前那帮残部进来见我。”
没一会儿,萧三郎就领着一帮萧家残部进了门。
这些都是不愿意归顺萧焕的萧景洲亲卫,一进门,也没给萧焕多少好脸色。
反倒是萧焕,支着病体往前走了两步,扯出个苍白而失落的笑:“我知道诸位叔叔怨我,怨我放跑了乔晚。但爹陨落得突然,族内里里外外都在盯着,家里群龙无首,家外强敌环伺,焕不得已这才扛起了这份责任。”
为首的萧家亲卫直接打断了萧焕的话:“少主有什么事就直说罢。”
萧焕苦笑:“诸位叔叔看来还是信不得我。”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
“也罢。”萧焕往回几步,扶着软榻重新坐下,平静道:“我本不打算放过乔晚,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我知道诸位叔叔敬重家主,曾许下原为父亲出生入死之誓。”
“不知诸位叔叔是否愿意重回秘境,血刃乔晚,还父亲一个清静。”
在场三十多个萧家死士,无一人开口,死一般的沉默在营帐中蔓延。
这可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小狐狸。
萧景洲亲卫们心想。
趁着陆辟寒被陆家缠住的时候,再让他们去杀乔晚。
叫他们这些不被收服,让他不得安眠的势力,去和乔晚来个同归于尽。
一踏入秘境,不止乔晚不能活,他们就算杀了乔晚,萧焕也不会叫他们活着回来。
他们能不去吗?
萧焕特地叫来萧家长老弟子百余人,一口一个叔叔,礼遇在前。无非是告诉他们,士为知己者死。
他这是在逼他们送死。
他们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
是萧景洲赏识他们,栽培提拔他们,萧景洲已死,纵使知道前方也是一条百死无生的血路。
这些死士,还是纷纷跪了下来,一个接着一个,男儿的膝盖重重落地,无声却悲壮。
良久,才听到这死士头领铿锵有力的嗓音。
在地上深深俯首扣头之后,一字一顿:“士为知己死,属下领命。”
这些死士行军极快,接了命令之后,整顿军容,立刻就进入了秘境。
临行前,萧焕告诉他们,乔晚势必会去仙宫,只要在仙宫前守着,一定会截住她。
既要躲一路而来的猎杀,又要躲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妖兽和剑光,如同在林中奔躲的猎物,乔晚已经精疲力尽了。
眼看着,仙宫终于近在眼前,远远望去,雕梁绣柱,碧瓦朱甍被吞没在翻滚的涛涛云海中,仿若仙家福地。
再往前一步,却被这三十多个死士给拦住了路。
这三十多个死士,个个仿佛挟裹着一腔不平和悲愤的沉默的黑夜。
眼睛一扫,心知来者不善,乔晚耐着性子敛衽行礼:“晚辈尚有要事待办,烦请诸位哥哥们让个路,若是来寻仇的,”顿了一顿,继续道:“等晚辈办完事儿,再和诸位好汉决个生死也不迟。”
“你就是乔晚?”领头的那个沉静地看了她一眼,终于出声。
“是,”心知面前这三十多个,个个都不是好招惹的,乔晚尽量有礼:“敢问这位大哥有什么指教。”
“没什么指教。”对方平静地拔出了背后的长剑。
这一动,身后其余三十多个死士也都拔出了刀剑。
刀剑出鞘,森寒沉重。
为首的那个道:“只是有不得不偿还之恩情。”
避不掉了。
往后倒退了半步,乔晚心里一沉。
战斗一触即发。
眨眼之间,一左一右,已有几个死士飞身上前!!
锵!
乔晚化骨为盾,一左一右各架住一个。
头顶,胸口,下盘,亦有剑锋扫过!
不敢松懈,左右手反手一扭,抢过兵器,打落头顶那个,乔晚伸手一抓胸口那把剑,从半空中翻身而起,躲过了下盘一击!
朝她胸口出剑的那个死士,惊讶地多看了她一眼。
少女白皙的手稳稳地攥紧了剑刃,整个人倒挂在半空中。
眼前一晃,胸口已经中了一脚,而乔晚也已经趁机急退几步,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