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寒居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只觉得那声音熟悉无比,直到走进了看到远远看到立起的姜夔,才突然意识到那是大黑的声音。
而此时, 于小寒翻过了山头, 大黑不仅能听到她的脚步声、更是亲眼看到了,高兴得边叫边跑,只奔过来,跑到于小寒的身边儿亲热的左右闻闻、绕着转圈。
这时, 与姜夔一起坐在村头的胖婶儿也笑眯了眼。她一直喜欢小姜这个孩子, 嘴甜、有颜色,最重要的是还不滑头, 这样的男孩子说真的不好见。
偏偏她又是从下看着小寒长大的,见了这么好的男孩子,自然有一种微妙的丈母娘相看女婿的感觉。
他们家没姑娘, 两个小子都是野猴儿, 自小她都是拿于小寒当亲闺女疼爱的,当知道他们要回去的时候,心里边还失落了好久。
没想到小姜这孩子真不亏是她看中的, 回去这才几天,就又跑回来了!
这不,今晚上饭桌上听说小寒向来是周五晚上六点多的车回来的,赶紧吃了晚饭就往山下望。
当她一提起想去村头坐坐, 散散心的时候, 他立马也要跟着去,活了大半辈子的胖婶儿怎么看不出来小姜的心思?
下山一路上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正巧康店门口的路正在修, 胖婶儿高兴了一路,下来坐村口的大石头上, 屁股被石头冰了两瓣凉才想起来,小寒今晚可能会七点才回来。
结果跟小姜说了,他也不生气,反而很有耐心的陪着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妇女聊天。
十月份的天已经凉了,可胖婶儿的心里火热火热的熨帖着呢!说了一会儿,她发现小姜这个孩子当真的招人喜欢!
聊天当中一直顾忌着她,一点都没说起超出她理解之外的东西,在她讲村里乱七八糟的破事儿时也不跟自己家老头一样不耐烦。
现在,胖婶儿看着小姜啊,那叫一个越看越欢喜!
于小寒周一刚想着姜夔不一定回来了,结果没想到他居然回来了,而且这么快的就回来了!记得当时他说得一周时间呢,结果到现在才四五天。
“你怎么回来了?”于小寒问道。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她这里说回来和来到底区别有多大,不过胖婶儿是明白的,她笑眯眯的。
“我不是说要给你露一手吗?更何况,我还没吃上次你说的花椒叶子炒的南瓜呢。”姜夔脸上笑意盈盈。
于小寒一窘,她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姜夔居然记住了,为此还专门跑回来了。
“呃……这两天天晴,夜凉昼热的,叶子肯定好,明早就给你做!”于小寒想想道。
胖婶儿见于小寒还认认真真的想想,再老老实实回答出来,心都着急死了!人家小姜大老远的光油钱、过路费都花几百上千的,怎么可能就是单纯的想吃一盘菜?
还是到处都有的!
于小寒可没注意到胖婶儿一脸焦急的神色,反而又想想道:“还有,我前几天还做了一瓶牛肉酱,用来蘸馍吃特别好吃!”
姜夔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脸满足道:“那我这一趟可没白来。”
听他这么说,于小寒自是美滋滋的笑,而一边儿的胖婶儿呢,都快要晕倒了:姑娘欸!
这时,于小寒才注意到一边儿坐在大石头上的胖婶儿,她正低着头,死扣自己衣角的针脚,也不知道在想啥。
“胖婶儿你咋这么光着在大石头上坐着?不冰屁股?”于小寒道。
可不冰?就是下来慌了忘拿垫子了!
不过胖婶儿心里吵得欢,可面上还努力平静,她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更年期来了,心里急躁。”
可不是急躁得慌?!
姜夔大概是能看出她心里的急,可他也不拆穿,只呵呵的笑。
三人正并肩往村里走,东山那边儿隐隐约约的好像有狗在叫,胖婶儿一拍脑门儿:“完犊子!家里的狗忘了喂!”
说着,就慌慌张张的往山上走,胖婶儿腿脚那叫一个灵活,扭着粗粗的腰,三步两步就抄了近路上山从小路走了,边走还边道:
“家里那死货肯定也没喂狗!我先回去喂,你俩走慢点走大路……”
说完了,人拐了一个弯儿,就不见了。
于小寒扭脸看看姜夔,他也是一脸措手不及的模样,“那要不咱俩晃晃悠悠的慢慢上山?走前面的大路,大路平顺些。”
姜夔笑笑说好。
没了胖婶儿这个急性子,只剩下于小寒和姜夔,两人都晃晃悠悠的慢慢走着,一边走,一边聊天:
“你明早想吃什么?”于小寒问。
“嗯……炒个南瓜?吃馍蘸酱的话,再来个稀饭?得稀一点儿配着吃得才舒心。”姜夔回。
“行!那就炒个南瓜,馍的话……我想想,今天是几号来着?”于小寒正要翻手机看时间,姜夔回答了:
“十七。”
这时刚刚好,于小寒看了手机上的日历,果真是九月十七的,当即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阴历,而不是阳历日期呢?”
姜夔望了望天,又假装自己有胡子,抚着空气,粗声道:“老道掐指一算,就知道啦!”
于小寒被他模样逗得咯咯笑:“还老道呢!我看你是个能读人心的妖精!”
说着,又作势道:“妖怪!哪里跑?!”说着,大黑也冲姜夔汪汪叫,好像是要帮着于小寒降魔收妖一样。
姜夔装样一躲,结果只见他身子一歪,接着就是哎呦一声的叫。
“怎么啦?”于小寒立马紧张了,赶紧扶着他的胳膊,紧张问道。
“被……被石子咯着了……哎呦!”姜夔痛叫。
这……这……于小寒是后悔不迭,刚才只看着他走路模样好像轻松了很多,就只顾着跟他玩闹,还跟他上脸儿玩儿!
“对不起……对不起啊!”于小寒立马道歉,可眼看着姜夔越发的往她身上歪了,心里面那叫一个自责。
“没事,是我自己没看脚下,自己歪着的。”姜夔赶紧给于小寒开脱。
于小寒看了眼面前的岔路口,坚决道:“你这样别上山了,今晚来我家住!”
姜夔顿了下,点头说好。
于是,于小寒便扶着姜夔一路上回家,经过刚才的石头一绊,于小寒再不敢玩闹了,连说笑都紧张了很多,一路上扶着姜夔往前走,仔仔细细的低头看路。
倒是姜夔两次想引起话头,但看于小寒认真模样,倒也不舍得打断了。
走过岔路口时,姜夔回了下头,正好与李娟四目相对,李娟赶紧心虚的转移了视线,姜夔也飞快的扭了回去脸,也严密的看脚下。
李娟扭脸看别的地方好一会儿,才又扭头看他俩,只见他们已经走远了。
之前见李景山时她就觉得不是一般人,后来在张金枝那里疯疯癫癫的知道了原来于小寒屋里还住着一个年轻的瘸腿男人。
李娟并不认为他是李景山的师傅,只是觉得能坐在屋里等李景山消息的,怎么也应该同样应该是徒弟。
那次问了张金枝,她心里也只是习惯性的多了个心眼儿,没想着能有什么用处,结果今天晚上居然又见到了。
她得知那辆霸气的车又回康店是从邻居家五六岁的小男孩口中听到的,小男孩这个年纪正是对车有无限渴望的时候,三天两头的就是玩具汽车的。
李娟听了之后赶紧出门,正好看到绝尘而去的车屁股。
跟着最后一眼,李娟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确定车里面开车的是哪个高高壮壮的李景山,至于空车她也是注意到了的,但是没放在心上,只顾算着他这次回来时干嘛的。
她算了一晚上,做饭的时候都在想,导致炒菜加了两次盐,菜咸的只能用开水涮涮再吃。
结果她饭后消食的时候,就知道答案了,原来是要送这个年轻的瘸子过来,可送瘸子过来时干嘛的?
她蹲在一边儿听了半个多小时的墙角,也听不出来有用的信息,冻得嗒嗒擞,直在心里骂胖子是个猪的。
结果等来了于小寒?
当即,人精儿似的李娟脑子又开始飞速的转了,她自是看到了姜夔对于小寒的不一般,立马想到了于小寒在村里诸多长辈明里暗里护着的事?
直到眼看着姜夔崴脚,两人去于小寒家里方向的事儿。
李娟琢磨着,这个瘸子是不是看上了于小寒背后康二爷和康三爷的背景,这么贴上于小寒的?瞬间,两位老人的形象在李娟心里越发的高大起来了。
越想越离谱的李娟一直愣在原地望着于小寒家里的方向,正好站的地方又有山风,等她回去的时候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的。
“还是晚上在家看电视多好,非得出去跑,跑感冒了吧?”康老二见媳妇打着连喷嚏进屋的,立马下了沙发给她煮姜枣茶。
一边在厨房煮着,一边絮絮叨叨的说。
李娟看了眼丈夫正在看的抗战剧,正想说他一整天就知道听假枪子儿啪啪响的,又闻到了厨房飘来的姜枣茶的味道。
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这样不也挺好?
这边儿,于小寒跟姜夔进了于家大门,赶紧把他搀扶着往上屋送,可看到楼梯时,于小寒犯了难。
于家上屋上去得上六个台阶,偏老式做的,台阶又很高,平时村里老人上下的时候都是侧着身子吭哧吭哧上的,这下,姜夔的腿又崴了,可咋上呦!
“你的腿现在怎么样了?”于小寒望“山”却步,干巴巴的问了句。
只见姜夔皱着眉头:“还行,应该可以上去。”说着,他就往前抬腿,结果身子一侧,就歪到于小寒身上。
于小寒连忙喊停,扯着他下来,又道:“要不我给你搬个凳子先等着,我去喊两个人过来?”
“不行!这黑更半夜的多不好?”姜夔立马否定。
于小寒跟着秒懂,又道:“要不我跟人家说说,去住……”接着见姜夔幽怨的小眼神儿,她就不再说完了。
“你把我害成这样最后还不管?”
姜夔说得于小寒心里直发虚。
既然这样都不行,就硬怼吧!大不了自己多担着点儿,于小寒心里一发狠,就拉着姜夔的胳膊搭到自己肩膀上,道:“你把身子往我身上摊,右腿别使劲,不然肌肉崩开就不好了。”
姜夔也是如于小寒所说的模样,几乎把全部的身体都往她身上倾斜,于小寒只觉得自己身边完全被一股子陌生的味道包裹住了。
上次扶他去东屋睡觉之后一晚上翻来覆去想的那场景,瞬间勇进她的脑海中。
现在,她知道了,姜夔身上不仅有中药带着回甘的淡淡的苦稍儿,还有丝丝西医惯有的一往无前不回头的苦涩,或者还有若有若无的阳光和溪水的味道。
最后,还有他呼吸吐纳出来的气息。
从小被于母教育要跟同学、特别是男同学保持距离的于小寒人生当中第二次与男性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而且还是同一个人。
于小寒当晚又睡不着觉了,她又烙了七八个煎饼,才捂着自己的双颊,自欺欺人:别想那么多了,现在都是开放化的社会了,自己帮人家上个阶梯怎么了?
最后又想想新闻当中说的,二十妙龄女护士救七旬老大爷的事迹,又翻了个一身,终于睡着了。
梦里,她一直重复着那则新闻,好像是自己把自己洗脑了一样,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于小寒拍拍自己脸蛋,想想昨晚的场景,果真是自己乱瞎想。
于小寒现在的生物钟已经完全固定下来了,早晚读书更变成了她的乐趣,她十分享受自己轻易的获得知识的过程。
现在,于小寒已经不拿六级词本背了,她前两天直接买了个牛津词典,准备背这个。
早上姜夔醒的也早,见于小寒拿着词典背,也是吃了一惊,又见她背书这么快,眼神当中带了思索。
那个玉坠说实话,他没起过自己私藏的念头绝对是假的,但这样确实有违天和,更何况少年天才的姜夔更不相信,自己会落魄到贪念人家财宝的地步。
说到底,姜夔心里还有存有自己一份底线和骄傲的。
做了一番思想挣扎,时隔一段时间,姜夔发现于小寒惊人的变化时,心境居然无比的平和,甚至,他隐约觉着,于小寒的未来应该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