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一个王家小姐问了几回,却均被崔涵一句“王十七娘你待我说完再说”打断了,看出了崔涵的不悦,那个王家小姐便未再问,只是歉意的看了她两眼。卫瑶玉朝她点了点头,谢过了她的好意,走到一旁去了。
这个地方修缮精美,一草一木,均有其章法,何为百年世族的底蕴,大抵从这一草一木中也能感受一二。精致美丽让人挑不出差错的赏心悦目。卫瑶玉有些紧张,攥紧了袖中的双手,她跟这个地方有些格格不入。
几声清晰的脚步声响起,卫瑶玉回过神来,这才恍然自己不知何时走到这座花园的尽头了,前头是一座平屋,跟这座精致美丽的宅邸不同的是修缮的有些年份的模样,看起来旧旧的,却没有翻新的迹象。按理说不应该啊,崔家的宅邸据说每三年必翻新一次,为什么这里却没有翻新?
随着脚步声出现的是一行数位妇人,皆着朴素的旧袍,手里拎着篮子。卫瑶玉本能反应的揉了揉鼻子,拜六妹妹喜欢捣鼓香烛黄纸之物所赐,以至于近些时日闻得多了,她也能闻出几分了。
拿黑布盖着的篮子里有这些事物的味道。还未来得及躲避,那一行妇人便看了过来,为首的那一个皱着眉看着她:“你是哪家的小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卫瑶玉身体有些发颤,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出了害怕之感,一时间动了动唇,竟然说不出话来。该死,关键时候说不出话来,她恨自己关键时候掉链子,却又无可奈何。
第270章 好人
“林妈,你们去吧,她是我不小心带过来的,才过来,并没有乱走。”这一声出现的突然,却让卫瑶玉松了口气,她听出是崔琮的声音了。
为首的妇人点了点头,提着篮子走入那座平屋中,关上了房门,卫瑶玉这才舒了一口气,转过身去,连忙向崔琮道谢:“多谢八公子解围,”顿了顿,她有些支支吾吾道,“我……我确实什么也未看到。”
崔琮轻笑了一声,摇头:“我自是信得,你若是看到就不会是这样的反应了。”他说着指了指脸,“卫二小姐脸上藏不住事情的,这一点跟六小姐不同。”
“若是六小姐,不管看到看不到,她迟早会想办法看到的,她有好奇心,也有这个能力不被人察觉。她很厉害啊!”崔琮边说边笑,“二小姐莫要害怕。”
“是。”卫瑶玉松了口气,不自觉的摸了摸额头,竟摸出了一把冷汗。
“几乎每个大族里都有几分秘密,我崔家也不例外。”崔琮说道,神情坦然,“不过你放心,我崔家的这个秘密可不会害人。”
“对我来讲,它只是一段记忆,不想提及的记忆而已。”崔琮笑了笑,“我带你过去吧!”
“涵娘被我大伯母宠的过头了,方才她的举动已经有人告知祖母了,你莫要担心,是她不对。先时在龙门会上也是,九弟亲自训斥过她了。”崔琮道,“她若是执意不改,以后就不能留在京城了。”
崔家的嫡出小姐不能留在京城?卫瑶玉睁圆了眼睛,这是要外嫁的意思么?她虽然知道的不多,却也知道,崔王谢三家的嫡出小姐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缘故或者犯了大错,是不可能的外嫁离京的。
这么严重么?卫瑶玉喃喃:“其实不必……”
崔琮却摇了摇头:“当然不止是因为二小姐你的事情,涵娘身份特殊,若是不懂事情,怕是会坏事,仅此而已。这些时日,祖母带着她在身边亲自教导,如此看来倒是学会了阳奉阴违而已。”
大族的小姐可以或高冷或活泼或亲和,可以有小毛病,但品行不能为人诟病,崔涵错的最为严重,害人却无法摘清自己,上一回龙门会祖父很生气。用这么低劣的手段去害一个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对祖父来说,这是一件无聊透顶又愚蠢至极的事情,这样的错处不能容忍。
原来与自己无关啊,是那个小姐自己做错事情了啊,卫瑶玉点了点头。
那头的崔琮却看了看出声了:“六小姐今日没来?”
“今日早晨,你才离去六妹妹便出了门。”卫瑶玉叹道,“想是有事情要忙吧!六妹妹总有很多事情的。”
少女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看来她并不知道卫六小姐就是七安先生这件事。崔琮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也未想到祖父跟九弟他们居然会连夜赶回来,原来说好了今日要同你们一起去近郊冰场的。”崔琮笑道,“不过还是要感谢伯父特意为我做了一个适合我玩耍的冰靴。”
说起自己的腿疾,他脸上倒是没有任何的不悦,也没有回避,只是笑:“那么多年了,我都不曾想过原来我也能在冰场上玩耍,还是要感谢伯父的妙手了。”
“不用谢。”卫瑶玉低下头,垂着眼睑,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怕自己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八公子是个好人。”
“嗯。”崔琮莞尔,“这评价不错,”他看向四周,“我一直在做个好人,也一直想做好人。”
“离的有些久了,赶紧回去吧,老夫人看不到你怕是要急了。”崔琮劝道。
总是不忘及时提醒他人,卫瑶玉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他支着拐杖站在原地,目光含笑,神情温和,翩翩而立,风起,吹的枝头雪花纷纷而落。莫名的,她想到了韦庄的《思帝乡》中的那句诗“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这样的公子啊,如果没有腿疾,该有无数人称道吧,就像崔九公子一样。一时间,惋惜涌上心头。
这样的人,有腿疾我也配不上。卫瑶玉叹了口气,甩去了脑中的旖旎,向前走去。
待到少女离开,崔琮才转向一旁的侍从:“九弟去哪里了?第一番敬酒过后,我便没见到他。”
侍从行礼起身,而后道:“回八公子的话,九公子出门了,说是去城西一趟,一时半会儿可能不会回来了。”
崔琮点了点头,有些惊讶,随即释然:“我知道了。”
……
行走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正想事情的何太平一个惯力俯冲险些撞上了车壁。
“六安,怎么停了?”
外头赶车的六安声音有些委屈:“大人,不是您说在城西豆腐花铺子面前停一停的么?”顿了一顿,六安又自以为聪明的说道,“大人,可是要吃豆腐花?小的去给您买一碗来,要吃甜的还是咸的?”
“当然是咸的……诶,不对,吃什么豆腐花啊!”还好何太平及时出声喊住了六安,“七安先生在么?”
“七安”这名头一出,六安眉头就是一阵乱跳,他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弟弟”七安哦!
“在的在的。”抱怨归抱怨,六安还是很认真的回道,顺带扫了一眼坐在那里脸上带笑的少年人,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唾沫,“大人,他在吃面呢,酸汤的,有肉有菜有……”看起来很好吃啊!
“我看到了。”何太平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坐在那里被一圈百姓吃着瓜子花生闲聊的少年,舒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在就好,在就好,这件事情已经够乱了,她就别掺和进去了。”
“走吧!”何太平道,“去大理寺吧,这驸马遇袭一事该加快进程了,本官要与狄大人共同审理此案……”
马车前栓的马一阵嘶鸣,还好他七安,呸,六安技术高超,及时勒住了马。
“大人,您没事吧!”
半晌之后,才传来何太平明显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没事。”
“这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停下?”
“有人拦住了去路。”
第271章 认罪
何太平摸着撞出包的额头,痛的倒抽了一口冷气,一转眼前他还在想七安先生就七安先生吧,跟百姓聊天就聊天吧,或者高兴了指点一二,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一个没留神,马车突然被人拦下,他就重重的撞上了车壁,一个大包出现在了额头之上。
“为何突然拦路?”何太平一边整着头上的冠帽一边问道。
“那个人说他是动手伤了驸马的人,前来伏首认罪的。”
“哈?”
何太平走出了马车,那个跪在马车前的是个彪形大汉,五大三粗的模样,大冬天的穿的破破烂烂的,似个乞丐一般,头发乱糟糟的梳在身后,脸上胡子茬啦的。看到他出来,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何大人,我来认罪的。”说话的彪形大汉声音嘶哑,仿佛破旧的风箱一般,很是难听。
何太平看着他,微微蹙眉:“你的嗓子受过伤?”
彪形大汉重重的磕了个头:“是。我这嗓子也是因驸马所伤,我的妻子也是为驸马掳走,活活折磨死的。我是奉临阳长公主跟青阳县主的命令前来害驸马的。”
何太平看着彪形大汉不置可否,沉默了片刻,出声道:“六安,带上他,我们去大理寺。”
……
一进大理寺便觉得氛围有些不对。林立阳抄着手站在外头,摸着自己身上的护身符念念有词,经过他身边时还能听到他在说。
“皇天保佑,那个扫把星尽早嫁人吧,乖乖的在家里相夫教子,不要出来了。”
“出来了也不要叫我碰到,祸害别人去吧!”
……
拜什么星不好偏偏拜扫把星?林立阳是脑子被门夹了吧!何太平看了林立阳一眼,走了进去:“狄大人。”
站在里头的狄方行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但能明显察觉到心情不大好,见到他,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何大人。”
“我今日前来为的是驸马遇袭一事。”
“我知。”狄方行点点头。
何太平又道:“你定然想不到,今日我前来途中被人拦住了去路。”顿了顿,他又道,“六安,把顺子带过来!”
六安带着个穿着破烂的彪形大汉走了进来。
狄方行上前了几步,却是一脸古怪的神色,看着彪形大汉,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作出这副哄人的模样作甚?何太平皱眉,正要说话。
却听那头狄方行已经先他一步开口了:“你也是来认罪的?”
“也”?什么意思!何太平猛地转向一旁的狄方行!
“从今日早晨,我大理寺开门办公打开门开始,便已有不少人前来认罪了。据说是受临阳长公主跟青阳县主指使,伤害了驸马。”
“上至八十老人,下至十岁妇孺,你这个是第二十三个了。”狄方行道,顺带看了一眼何太平。
他们都清楚,驸马的伤可不是等闲人能伤成这个样子,没一点功夫,甚至功夫不到家都伤不成这样。八十老人跟十岁妇孺都跑出来了,这怎么可能,他们就算有心也是无力啊!
“人呢?”何太平眉头一跳。
“都在隔壁呢,我让人看着了。”狄方行又不是傻子,也知晓这里头会有真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同他们说了妨碍公务也要被收押的,他们根本不惧!”
正在外头捏着自己的护身符,右手提着一串佛珠的林立阳突然回头,龇了龇牙:“你们不知道这年头牢饭多抢手么?没得吃饭了,牢饭也吃啊!”
“被陈工迫害的不少人家破人亡,活着生不如死,”那个声音宛若破旧风箱的汉子被带了下去,神情茫然,何太平看着直摇头,“这下好了,原先是担心找不到凶手,现在是担心认罪的太多了,哪知道是真是假?”
“但无一例外咬出了临阳长公主跟青阳县主。”林立阳搓着护身符念念有词,“等着他们一家子出事的多着呢!今日应该没我什么事了吧,我要去一趟城西,见一见七安先生。”
“七安先生今儿来了?”狄方行似乎也来了兴致,“那正好,试着问一问先生呢!此事该如何去做?”
何太平看了一眼一旁的六安,干咳了两声:“七安先生不会管这些事情吧!”
“这难说,”狄方行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高兴跟兴奋,“听说这个七安先生有两把刷子,死马当活马医,问一问呢,这种事情又不能问阴阳司的人,不问七安先生我问谁?”
林立阳也连连点头:“行啊,我问问呗。先生不答就算了。我是最近命犯扫把星,问一问有没有什么办法离扫把星远一点。”
“就算问不到什么,能跟七安先生这等人物说一说话也是好的。”狄方行道,“或许智者随口一提,还能趋福避祸呢!”
两个朝廷大员对她如此深信不疑?何太平眉心一跳:“别闹了,先解决眼下的事为好。林立阳,你也在这里守着吧,毕竟是一堆认罪者,没准里头有真凶呢?要知道真凶可不是简单人物,万一暴起伤人就危险了。”
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林立阳跟狄方行,何太平松了口气,却仍愁眉苦脸着:这件事真麻烦啊!
……
“七安先生,我家小凳儿晚上总是哭,”有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看着那里慢条斯理吃着面条,举止文雅的少年人出声了,“有没有什么办法啊?”
少年人还没说话,妇人又道:“是那一日,就是大年夜那一日,正好那个不行了的人出事的时候在场,小凳儿被吓到了呢!”
那个不行了的人哦,大家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个不行了的人是谁,大家都知道,就是临阳长公主驸马陈工。最近一直在查驸马陈工遇袭的案子,就是大年夜跟正月初一,五城兵马司的林立阳都带着人挨家挨户的敲门盘查。
吃面条的少年笑了笑,看向那个啼哭不已的孩子,伸手指向不远处的铺子:“去买个破浪鼓来。”
破浪鼓?
七安先生是要动手了吗?众人高兴不已。
“大的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