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炽看她出神了,笑问:“在想什么?”
卓青黛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在想王爷昨晚是怎么那样料事如神的,难倒王爷还懂天象?”
他哪里懂天象,只不过是记性好。
颜炽眼睛一转,幽幽的换了话题,问了她一些临安城内的事,她都一一详述了。说道段琳琅的时候,还特意观察了一下颜炽的表情,却也没看出什么特别来。
卓青黛想此刻两人还未见面,自然是没有什么感觉的,等日后见了那楚楚可怜的琳琅郡主,这位寒王颜炽不知又会是怎样的迷恋呢?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卓青黛想的开,上一世她和众多嫔妃分享一个皇帝,这一世给王爷去个妾又怎么了?总不能因为她重生一次,就拆了人家命定的佳偶天成吧!
可此刻颜炽心中想的却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上一世,他的确娶了段琳琅。
可那只是权宜之计,他明白,段琳琅也明白。
那段莫寻死后,朝廷追责南疆之役,毫无疑问当时最大的责任人就是段莫寻,他虽然以死谢罪,但造成的后果却是不可磨灭的,所以当时包括兵部尚书、刑部、吏部等多个重臣在内,都要求严惩。只有卓敬尧一人据理力争,要保下段家的荣耀。
那段氏一族没了段莫寻还能有什么气候,琳琅郡主十四岁不谙世事,临轩世子十三岁,更是调皮纨绔。颜炽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杀之而后快。
所以当时皇帝颜煜找到了颜炽,颜煜让他以先皇赐婚为由,保下段家的血脉,收了段琳琅为侧妃,颜煜也就有借口护住段家仅剩的小世子。
那时的颜炽,刚刚得知卓青黛成了自己皇嫂的事实,除她之外娶谁又有什么差别呢?
于是他答应了。
段琳琅进寒王府的时候,只有一台轿子。
那天晚上,段琳琅跪在他面前,谢他保下段家的恩情。
颜炽只是淡笑,他曾无数次想象,那个嫁进寒王府的人,该是她的,可惜……
那之后,段琳琅便成了寒王府上唯一的侧妃,虽然他们只有名义上的关系,但在世人眼里,颜炽却是为了她,再没娶过任何一个女人。
不过这一切,都在重生的这一世改变了,既然已经娶了卓青黛,便不可能再让任何不相关的人,入他寒王府。
颜炽忍不住的思索,这一世的段氏门楣,该让谁来救呢?
两人各想各的,一时无话。
就在这时,帐外忽然吵闹起来,没一会便听城外战鼓敲起,两人相看一眼,是南洋人来了!
卓青黛跟在颜炽身后,上了城楼,俯看城下。
只见南洋人清一水的步兵,可颜炽只看了一眼,便觉出奇怪来,这里最多也就三千兵,难道昨夜在红叶谷,南洋折了五千人?
颜炽不禁摇头,他可不相信一把火有那么大的威力。那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个可能性了,那就是——梁靖淳已经察觉不对,率先跑了!
邵子谦和他想的一样,再看南洋军的领头将领中,却是无一个有“王”相的。
一个副将请示问:“王爷,我们怎么办?”
颜炽喝到:“李晁,你带兵镇守甘邺!下面的这些南洋人,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
“刘焱!子谦!你们随本王带两千骠骑兵,去追梁靖淳!”
“是!”
“王爷!”邵子谦担心道:“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颜炽冷眼,“南洋人是通过天险进的南疆,只有步兵,没有骑兵,他们跑不远!”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梁靖淳活着回南洋!
一行人跟在颜炽身后,驾马从西城门出了城,两千骠骑兵,行军速度非常快,颜炽预计梁靖淳会沿着城外淮水河一路向下,也就沿着淮水河追了过去。
这一代都是平原,极不好躲,若是有军队沿河而下,基本两里地之外就能看见。
追了有两个时辰,果然叫颜炽给猜着了,那群南洋人此刻就如丧家犬一般,全力狂奔着。
但脚力哪有马来的快,没一会南洋兵便被颜炽带的炽烈军骠骑营包围了。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这里大概也就三千多士兵,看来昨夜那场火烧的的确够旺!
颜炽坐于马上,手提金枪,枪头擦在平原草地上,划出一道深痕。
他驾着马,沿着南洋兵走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停在了一个手拿长刀的人身边。
金枪一挑,颜炽指向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颤颤巍巍的丢了刀,一下子就吓尿了裤子,跪在地上一个劲的求饶,周围的士兵一看他跪了,也纷纷跪了下来,一起磕头求饶。
颜炽看着满地的南洋人,竟没有一个肯挺直腰求死的,他忽然又恨又恼。恨的是他们杀了南疆六座城!他恼的是,他黎国将士竟然败给了这种没骨气的东西!
邵子谦驾马凑过来说:“梁靖淳很可能已经自己先跑了,这些人还有被派去甘邺城外的人,只是拖住我们的幌子,他根本不顾这些人的命。”
“好!”颜炽眼神狠厉的看向这些俘虏:“既然梁靖淳把你们送给了我,我自然不能让他失望!刘焱!”
“末将在!”
“炽烈军的铁律是什么?!”
“对待敌人,绝不手软!”
“那就,一、个、不、留!”
“是!”
南洋兵一听这话,都惊慌起来,三千多人顿时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有想拼死一搏的,也有原地等死的,但大部分还是想跑,毕竟三千多人一起乱起来,就算是骑兵速度更快,也不可能都一一顾得过来。
炽烈军领命后,便驾马冲进了人堆里,那些还想挣扎的南洋兵,直接被削了脑袋,气势顿时一边倒,颜炽冷眼看着他们,任凭鲜血溅在他的盔甲上。
突然有一小撮南洋兵冲出了包围圈,直奔淮水河跑去,为首的正是刚刚尿了裤子的人,他一改之前的怯懦模样,手握长刀,回头又砍了两个兵,眸光一闪,尽是寒光!
“王爷!是梁靖淳!”邵子谦大喊一声,他们都被这表象给骗了!
颜炽闻得,飞身一脚踏过几个南洋兵,踩着他们的头,一路追了过去。
他横空一扑,金枪如游龙一般刺了出去,直指梁靖淳。对方也不含糊,脚下一转,带动腰身躲过了这致命一刺。
颜炽落地,两人瞬间刀枪相向,电光火石之间已过了十几招!
这梁靖淳自小也是跟着前梁王征战出来的,南洋东海岸二十八郡都是他带兵夺回来的,这位小王还未即位时就已经展现出了过人的才能,前梁王最疼这个儿子,也最终把天下给了他。只可惜这梁靖淳太过好战,这次带兵突袭南疆,别说黎国措手不及,就连跟随他的南洋兵也只是临阵磨枪。
颜炽一招寻龙出海将梁靖淳挑飞几米,紧接着一个反手落地斩。梁靖淳刀尖探地,将身体反弹出去,刚刚好躲过这一下。
他后退了两步,擦了擦嘴角的血,笑的疯狂:“北麒麟的金枪,果然厉害……”
颜炽不跟他废话,枪杆后抡,借力一个冲锋,几步追到梁靖淳身边,枪头飞刺。
梁靖淳顾应不暇,只得连连后退,一边闪躲一边道:“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看到南疆六城本王的杰作了吗?哈哈!”
知道他在有意激怒自己,颜炽冷哼一声:“梁王真是好演技!”
“哪里哪里!”梁靖淳一分神扛了一枪,一声闷吭,却还是笑道:“本王不知来的是炽烈军,若是知道,哪里还敢在北麒麟面前耍心眼?”
两人之间的动作越来越快,梁靖淳一直后撤,颜炽则穷追不舍,眼看着二人已经打到了淮水河边,昨天刚下过大雨,现在河水正涨,水流又急,梁靖淳分心看了眼那河水,结果肩膀又被刺了一枪。
梁靖淳自知再拖下去必死无疑,他便果断的借着颜炽一枪出手的力,脚踏上去紧接一个后空翻,如苍龙入水一般,一个屏息便扎了进去。
颜炽一看他要跑,大喝一声:“弓箭手!”
立刻围过来五六人,对着河水就是一通乱射,可河水这般湍急,那人早已不见了身影。
邵子谦驾马赶了过来,看了看滴了一地的血,宽慰道:“他受了重伤,又跳进了河,多半……”
话直接被颜炽打断,他语气冷硬,“派一队人马沿河向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想听多半这个词!”
“是!”
颜炽望着一江水,心下暗自发狠,梁靖淳他一天不死,大黎便不得安生。
第16章
一直找到天黑,也没见人影,颜炽也就有了答案,看来他与梁靖淳注定要再遇一次。
于是就收了兵马赶回了甘邺城,此时那些出现在城外的南洋兵,已经被后续赶来的大部队和城中将士全部抓做俘虏,听候发落。
颜炽回营后,快速的交代了各处的任务,首先就是清扫各城中南洋余孽,然后加强驻军换防。南疆六座城的具体受损情况也已经统计完全,颜炽也已经派加急文书报给天都城。
其他琐碎事务也都处理妥当,他伸了伸腰杆,长舒一口气,虽然这一次还是被梁靖淳跑掉了,但南疆所受到的破坏已经远小于上一世了。
颜炽忙完一切,回到自己的帐中,一掀开帐帘,就看到卓青黛正在熬药,只是正目光呆滞的出神,已然忘了还有药这回事。
“在想什么?”
被唤了一声的卓青黛回过神来,看到颜炽眼神带着些许惊喜,转瞬就想起自己熬的药来,顿时有些惊慌的伸手就要去掀盖子。
“小心烫。”那人飞快的走了过来,抢先一步抓住卓青黛的指尖,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那人不觉耳朵一红,忙抽出手来,重新垫了一块帕子,才把药盖掀开,“好还,没糊。”
颜炽轻笑了下,看她毛躁又惊慌地样子,就能生出许多乐趣来,“在熬什么? ”
卓青黛小心的将药汤倒出来,端给颜炽,“我看王爷早晨有些咳嗽,怕是昨夜淋雨着了凉,便和岳大夫要了点药,王爷暖暖身子吧。”
他只在她面前咳了一声,她便记在了心里。
颜炽看似不露声色,可笑意已经爬上了眼角,他接过药碗吹了吹,慢慢喝了下去。
卓青黛看他这么乖的就把药喝了,面上一喜,“我还以为王爷会不愿意喝呢。”
颜炽放下药碗,眉间一挑,“你熬的,本王自然要喝。何况夫人不是在信中特别嘱咐要乖乖吃药吗?”
听他提到这事,卓青黛尴尬的笑笑,“毕竟岳大夫嘱咐过,我总要记在心上的。”
颜炽脱下自己的铠甲,换上了玄色便服,“你也不用解释的这么清楚,你不说我只当你心里有我,还欢喜一些。可你执意解释一番,倒叫本王觉得你在刻意疏远我。”
卓青黛心想自己真没这个意思,只是下意识的去解释了,或许还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些生疏吧,卓青黛和颜炽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难坦然相处。
她抿唇笑笑,决定换个话题,正巧看那人嘴角下边有一滴药痕,她顺手一指:“王爷,嘴角有滴药。”
颜炽伸手擦了一下,又舔了舔唇角,眉宇间尽是喜色,不知为何就是这样再平常不过的琐碎之事,就能叫他生出许多暖意来,这份感情虽未到轰轰烈烈的程度,但就是这样真实而简单的牵绊,就足以温暖那个在冰冷中前行已久的人。
“苦吗?”她翘着眼问。
颜炽忽的一笑,走近两步,一手揽过卓青黛的腰,那人的惊呼未落,他便封住了她的唇。
冰凉且柔软的触感,只短暂停留了下,便已叫怀中的人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