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但是他们留下的这种传信的办法却没有销声匿迹,用肠衣装着信息,再用一根细线系在上面,从嘴里咽下去,把线的另一头藏在牙后,等到开启信息时,顺着线从胃里再拽上来。”
向南行筋着鼻子,“这么……恶心……”
“是很恶心,但也很隐秘。我刚刚还在想,他一个传信的为什么要在口里藏毒呢,现在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
“这种毒不仅能要了他的命,也能在短时间内销毁掉他胃里的这个东西,如果我们再晚一点猜到,就算把他分了尸,也找不到任何痕迹了。”
向南行点点头,“怪不得他说,你永远也别想得到。”
“但我还是得到了。”阿嫁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小圆筒。
向南行若有所思道,“他大概也没有想到,你会知道这个方法吧。”
阿嫁默不作声,将小圆筒塞进了自己的腰间,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向南行拦在她面前,“不打算给我看一下吗?”
“我为什么要给你看?”
“你如果不给我看,我就只能上去抢了,你应该知道打不过我吧。”
阿嫁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瞬间张开双臂,好像毫无防备似得,“来抢吧。”
“你……”向南行倏地脸红起来,他们之间虽然有着不小的年龄差距,但毕竟男女有别,他怎么可能伸的出去手。
阿嫁在面纱后笑了起来,“看吧,你也不是很想要,那我就走了。”
“等……等一下!”向南行深呼了两口气,再一次拦住她,“你如果是想要对付赵岭驰,那为何不与我们联手呢?你一个人就算再厉害,管得了那么多吗?”
“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
“但我们还是在一条路上啊!无论是暗影还是赵岭驰,你都和我们站在一边,那为什么我们不联手呢?若是有一天你觉得我们有分歧了,再离开也不迟吧!”
阿嫁的眼神有些冷淡,“我没你们想的那么好,我要做的事也和你们的无关,请你不要挡我的路!”
向南行抿了抿唇,“恐怕不行,如果你不肯和我们联手,那我就只能把你抓回去了!”
“若我拼尽全力,并非不能与你一战!”
“但你不能拼尽全力。”向南行指了指她腰间的小圆筒,“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他看阿嫁的表情瞬间犹豫了,心里有些开心,向南行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算是一个聪明人,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能只靠言语就劝动一个心思执拗的人。
“好吧。”她让步了,“我们一起看。”
向南行立刻凑了上去,待阿嫁展开纸条后,两个人都愣住了。
这根本不是给赵岭驰的信,而是一封送往南洋的信,上面密密麻麻的南洋文,向南行根本就看不懂。
“怎么会这样……”阿嫁不禁说道。
“你看懂了?上面写的什么?”
阿嫁皱了下眉,然后把纸条塞进向南行的手里,“此事与我无关,纸条交给你,我先走了。”
她说完,就向着树林的方向走远了,向南行根本来不及拦她,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纸条,满心的疑惑,“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待阿嫁走进树林,她才远远的回了下头,只见天地间一片雪白,只剩远远地人影一个,和一地的血红。
她回过头去,继续向前走。
这世界上,不是每一件事,她都能管得了的。
比如这件事,就与她无关。
等向南行处理好黑衣人的尸体回到天宁寺时,月色已经很冷了。
他敲开颜炽的房门,写着满脸心事。
“回来了?”颜炽道,“怎么一下午都不见你人。”
“回禀王爷,属下在周围巡视……而且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
向南行看了看侧头向这边看的卓青黛,有些难言。
颜炽点点头,“我们去书房说。”
“是。”
向南行倒不是有意瞒着卓青黛,只是此事的叙述过程难免有些血腥,卓青黛怀着孕,不该听到这些。
到了书房,颜炽命他坐下慢慢说。
“属下遇见了阿嫁……”
颜炽倒并不奇怪她能逃出来,他挑挑眉,“她做了什么?”
向南行便把今日所经历的事详细的叙述了一边,尤其是阿嫁剖开肚子找到迷信的事。
“她怎么会知道?”也不怪颜炽奇怪,这种事情的确少有人知吗,否则就不会作为传递秘密的方式了。
“属下也不清楚,但她有提到说这是刺客组织‘雀’常用的办法。”
“雀?”颜炽皱眉。
“没错,就是被祝临歇灭门的‘雀’。”
“呵……”颜炽忽的笑了下,“真是巧啊,这个阿嫁恐怕也和‘雀’有关系。”
“王爷有什么想法吗?”
颜炽若有所思,当年在请邵子谦来炽烈军时,难免要对他进行一番调查,而查到邵子谦就免不了会查到祝临歇。
所以当年的真相,颜炽比任何人都清楚。
祝九天是“雀”的第二代当家人,他唯一的弟子就是祝临歇,在祝九天被杀之后,祝临歇来到天都城为他师父报仇,邵子谦喜欢的那个女孩并不是个普通人,而是“雀”的叛逃者,也是致使祝九天被杀的关键人之一,所以祝临歇只能杀了她。
祝九天死后,祝临歇就成了当家人,但那时的他已经不想再做刺客了。
可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
他手上沾了太多的血,有的是黑心的血,但也有无辜的血,每到午夜梦回,他便会看见祝九天从小训斥他,告诉他这世界满是憎恶与仇恨的场景,但当他一睁眼,面对这个真实的世界,看见的却是邵子谦满脸笑意,提着酒壶跟他耍无赖的样子。
他看着一袭白衣的邵子谦,便厌恶着只能穿黑色的自己。
师父说过,刺客的衣服要藏得住血,要藏得住身上的血,还有自己心里的血。
所以,他选择离开,他要同那肮脏的一切做一个了断。
在祝临歇在离开的那一年里,他除掉了“雀”,抹掉了所有“雀”留在这世上的痕迹。
回到天都城的前一天,祝临歇呆在一个客栈里,面前放着两件长袍。
一件纯白如雪,一件黝黑如墨。
他坐了一整夜,最终将白色的那件丢进了炭盆,然后穿着一如既往的黑衫,站到了邵子谦的面前。
他问,“你为什么要杀她?”
祝临歇说不出话来,他只是定定的看着邵子谦身上的白色长衫,在心里默默地想,果然只有他才配得上这样的纯白。
那是他永远都无法触及的干净。
但邵子谦不肯杀了他。
也是啊……自己这么肮脏的血,怎么敢沾了他的衣裳呢?
在邵子谦看不见的背后,祝临歇默默的擦去了一滴泪,他拔出“苍牙”,了结了自己。
弥留之时,祝临歇看到邵子谦向自己奔来,他将自己抱在怀中,溅出去的血液沾的邵子谦身上到处都是。
他很想对邵子谦说一句,不要染了他的衣服,会脏的。
可他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身体越来越冷,眼前已经只剩下微弱的光,邵子谦的喊叫声距离他越来越远。
最后的最后,他记住的,只有邵子谦的白衣上,沾的那满身红。
从那之后,“雀”便彻底在江湖上消失了。
可既然“雀”消失了,这种办法又是如何流传下来的呢?
还是说,当年祝临歇根本没有把“雀”完全除掉?
颜炽揉了揉额头,“本王一直觉得这个阿嫁不简单,若只是一个乐坊的琴师,何以有如此好的功夫?再查一查她!”
“是。”
“还有……”颜炽舔了下唇,他已经猜到阿嫁为什么会对赵岭驰突然有了兴趣,“以后如果有东部的消息,在不泄密的情况下,就告诉她一声,尤其是关于韩清泫的。”
“是。”
“你们找到的那封密信呢?”
向南行立刻将纸条递了过去,“属下已经命懂南洋文的人连夜赶过来了。”
“恩……”颜炽点点头,看了看手中的信,果然是南洋文,他也读不懂。
一说起这个,向南行迟疑了一下道,“王爷,我觉得阿嫁姑娘好像读得懂南洋文,她在看到这封信时,表现的很奇怪。”
颜炽皱了下眉,的确奇怪,如果是因为写的南洋文就断定与赵岭驰无关也太绝对了,何况一般人都会好奇里面的内容吧,她竟然就那样走了。
向南行挠了挠头,“王爷,你说她不会是个南洋人吧!”
颜炽猛地抬眼,这倒是他们所忽略的。
第87章
两人间一时安静下来,忽听院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向南行皱了下眉,走到门边道,“什么人?”
“向护卫,城中来人了。”
屋内的两人对视一眼,颜炽点点头,向南行便冲着门外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一个脸色黝黑的男人矮身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