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来晚了……您快起来跟我走吧!”
但韩恒远却没有动,他叹了口气……“绾霖,晚了……已经晚了……”
“不,先生,只要您还活着,我们就一定有办法的!”他小声道,“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信和信物都送到了岭南赵家,他们说了一定会完成太后的意愿……您只要现在跟我逃出去,等到赵家军兵攻天都城的时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韩恒远慢慢的抬起头,“绾霖……你走吧……我不想拖累你。”
“先生!您在说什么!绾霖是自愿选择跟随您的,何来拖累一说!你放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您换上衙役的衣服,和我一起走出去……那帮人不会有所察觉的!”
“不……”韩恒远摇摇头,“绾霖你不明白……我已经没有再逃走的必要了……”
“先生……”
韩恒远微微转动了一下脖子,看向牢房的一角,“一直以来……我做这些就是为了让太后高兴……即使我知道有些事情不对……但只要是太后想要的,我都愿意去做……人啊……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他认为最重要的那个人……为了让太后高兴……我抛弃了芸儿……我娶了颜昭……我已经做了太多无可挽回的事情……但是现在太后已经死了……”韩恒远鼻子一酸,“她一头撞死在大殿之上……我甚至连一生母亲都没有叫出来……我不敢叫……也不能叫……”
“先生!你振作一点!太后……人死不能复生……但是难道您希望太后的在天之灵看到您现在这样畏畏缩缩的样子吗?她难道不是希望您将筹划了几十年的大业完成吗?先生!”
“绾霖……不一样了……他们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我的身世……太后和我父亲的旧情……还有芸儿……他们什么都知道了……我们输了……”
“先生!”绾霖皱着眉头,一脸的汗珠,“您难道忘了太后对您说的话吗?‘只要活到最后,无论什么名义,都是正义的名义。’这是一样的道理,只要我们站到最后,历史的记载里不会留下任何有关于这些事情的记录,只有站到最后的人,才有权利决定什么被人看见,什么被永远的掩盖!”
……韩恒远的眼神一顿,有些不解的看向绾霖,“你怎么……会知道太后和我说的话?”
“我……”绾霖一下子慌张起来……“是您自己说的啊……”
“绾霖……你有事瞒我!我从未与你说过这些!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眼看韩恒远警惕起来,绾霖无奈的叹了口气,瞬间就换了一副脸面,“罢了,既然先生不愿意随我出去,那就在这里等死吧。”
“你!绾霖!你到底是谁!你把话说清楚!”
绾霖唇角上挑,微微一笑,“先生……我是来帮您完成夺位大业的人……哎……只是我看错了人,没想到您竟然是临阵逃脱之辈……”他走出牢房,重新锁上牢门,“不过既然您已经做好了选择,绾霖也就不强求了……您愿意在这大牢之中呆着,那就呆着吧……”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韩恒远叫住他,“绾霖!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留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到底效忠于谁?”
“问这些还有意义吗?”绾霖背对着他,“您已经决定不再继续下去了,那这些事也就和您无关了……多余的话也不要再问……否则我可能就没办法留您这条命了。”
“你!……你想要杀了我?”
“绾霖没想对您动手,毕竟这么多年……还是有些情分的……所以也请先生不要再问了……否则……”他突然禁声,然后大步走出了牢房。
韩恒远全身一下子泄了力气,倒在地上,他突然发觉自己好像一个笑话……一个可怜至极的笑话……
绾霖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兜兜转转进了一家名为“御布坊”的铺子。
“老板……我要买布。”
“买什么布?”
“三尺三寸黑布,三尺三寸白布,黑布单面绣,白布双面绣。”
招呼的人脸色一变,“客官要的货难找,不如到后堂等一会吧,我这就让人去给您找。”
“好。”
绾霖跟着走进后堂,没过一会儿,一个身姿摇曳的女子,甩着扇子走了过来。
看到绾霖时,她弯眼一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说吧什么事?”
“我来是想告诉你,可以把卓青黛就是颜煜找的人这个消息,传出去了。”
“哦?”冉楣慢悠悠的扇着扇子,“怎么?你已经准备好利用这个消息了?”
绾霖却摇摇头……“这是无奈之举……为了拖延时间……我们必须放出一些消息去。”
冉楣摇摇头,“那我可不觉得这是好办法……”
“为什么?”
“你想啊……现在太后刚死,赵家肯定要闹事情……颜煜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和自己的弟弟闹僵关系吗?他可不是一个会为了女人不要江山的皇帝……”
“你这么肯定?”
冉楣笑笑,“这还不简单,你看颜煜此前对太后的态度就知道了,这个男人很能忍的……我倒是觉得若是想让他们兄弟两个因为一个女人生出嫌隙,甚至反目成仇只有一个情况下可能……”
“什么情况?”
冉楣眨了下眼,“那就是……颜煜再也不需要颜炽的时候……”
“你是说?”
“没错!”冉楣笑道,“如果这次赵家的行动失败了,那么颜煜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你说到那个时候谁是他最大的威胁呢?”
绾霖答非所问,“你也觉得赵家会败?”
“这不明摆着么?赵家这么多年已经烂透了,虽然兵马多,但是有几个是真的上过战场的……但炽烈军可不一样。咱们这么努力的想要让他们打起来,为得也不是赵家真能翻出什么天来,而是让他们自己内耗罢了,反正不关咱们的事……他们爱打就打呗?”
绾霖挑眉,“确实……谁也没想着赵家真能把皇位夺来…… ”
冉楣眨着眼睛,“所以你说,等颜炽的炽烈军拿下赵家军之后,谁又会成为皇上最大的威胁呢?”
绾霖垂眼道,“毫无疑问……是颜炽。”
冉楣点头一笑,“颜炽的炽烈军会成为皇上最大的眼中钉肉中刺,你别看他现在对颜炽是怎样的倚靠和信任,但是等赵家一倒,情况立刻就不一样了,拥兵自重的王爷……可是自古以来最受皇帝戒备的人。”
绾霖叹了口气,“是啊……在皇上的眼里……哪有永远可以值得信任的人……”
“所以啊,我觉得这个消息不如再等等,你不是想给赵家军拖延点时间嘛,好办,这事就交给我了。”
“你有办法?”
冉楣挑了个坏笑,“我听说最近颜炽好像盯上我们了……”
绾霖冷哼一声,“都怪那封信……要是没有被截获……我们也不用这么早就和他们碰面!”
“算啦,反正早晚要碰一碰的,正好我也闲着,就陪他们玩玩。”
“你可别私自行动,坏了大事!”
“放心……我有分寸。”冉楣拨弄着自己的头发,“你就等着看吧。”
第114章
东部战场的情况,远比韩清泫想象的要更为激烈。
半个月前,敌人忽然大肆的进攻起来,他们拼死抵抗,但还是没能挡住,连失了几座城,七天前天都城那边传来了消息,说震远将军已经带兵支援过来了,希望他们撑住,一定要把安南岭守住,于是韩清泫主动领命,带了一队人从侧翼偷袭敌人存放粮草的仓库……
行动成功了,但韩清泫也因此受了伤,左前臂在撤退的过程中骨折了。
敌人为此延缓了进攻的速度,但韩清泫也被卓青晟强制命令退到城中去养伤,他虽然百般不愿意,但是军令如山,他不能违抗。
好在,他们撑到了卓敬尧带兵前来支援,现在已经将敌人赶出了城外二十里,也已经在进一步计划反攻了。
这可急坏了城中养伤的韩清泫,他围着军医打转着说,“我真的没事啦,您就让我回去吧!”
“不行!”白大夫手气自己的诊包,摇着头,“你的伤还没完全好利索呢,要是不好好养着,这条胳膊就废了!”
“白大夫……”韩清泫赖皮,“我不上战场还不行吗,在后方帮帮忙,也好过在这躺着吧!都是大黎的男儿,我就要在这像个乌龟似的缩着,多丢人啊!”
“是要命,还是脸?”
“要脸!脸都没有了,这命还有啥活头?哎呀……白大夫……您就放我去吧……”
白大夫甩开他,“您别墨迹我了,我说了也不算,赵将军已经下了死命令,你的伤不养好,不能回去。”
韩清泫讨好道,“你看赵将军现在都走了,现在这可是卓老将军说了算!”
白大夫挑眉一笑,“那我就更不能放你走了,什么时候卓老将军让我放入,我就放人。”
“嘿!你这老头还真倔!那你帮我给卓将军传个信!”
“传信?”白大夫一笑,“美得你,你还是好好躺着吧!”
说完,白大夫就转身走了……
韩清泫无奈的叹了口气,整个人往身后的床铺上一瘫,嘴里止不住的嘀咕。
他这次来前线,说实话还是有一些收获的,虽然他也知道各方都在保护着他,但是真到了战场上刀剑还是不长眼的,他这身上挨了好几下,也留了几道疤。
最爽的当属七天前他带队偷袭的那次,趁着晚上他们三十几个人偷偷从侧翼绕到了敌人的粮草库,一把火给他们少了个干净!
不过敌人的反应也很快,他们刚刚放完火,敌人就围了过来,人多对人少,韩清泫立刻下令撤离,在那个存放粮草的院子里,韩清泫第一次战的那么痛快!
只是可惜在骑马跑的时候,他的马被敌人的一只箭射中了,马受惊的瞬间,韩清泫的左臂装上了一块石头,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韩清泫此刻嘴里叼着一根药梗,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刀刺入肉里的感觉,会让人很不舒服,可是每每想起他第一次杀掉一个索罗士兵的时候,他心里都极为平静。
那是一种自我认同的感觉,他知道自己终于不再是别人眼里,那个身份显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了。
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让他有些在意。
那就是……他发现自己经常会梦到一个姑娘,那姑娘他还认识……就是在皇宫外的马车上,卓青黛假扮的那个姑娘。
梦里那个姑娘就安静的坐在马车里,默默地对他笑,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等韩清泫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卓青黛就一把擦掉自己脸上的胭脂,眼神冰冷的看着他。
韩清泫想,自己大概是疯了吧……
他们可是好兄弟!怎么能打好兄弟的主意呢?何况他的好兄弟,身边已经有寒王殿下了。
韩清泫又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前,那里带着卓青黛给他求的护身符。
现在正滚烫滚烫的,紧紧贴着他的心脏。
他正想着,突然进来一个士兵,“韩公子,有人要见您。”
他猛地蹦起来,想着难道是白大夫那个固执老头开窍了,给前线的卓家传了消息?
“谁啊?是不是来让我回前线的?”
那士兵低着头,韩清泫并没有见过,他说,“您随我来就知道了。”
韩清泫跟着走到阵地边上的一个帐篷,一个不算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常服,背对他站着,一听到声音,那人转过身来。
韩清泫顿时被吓到了,“赵将军!怎么会是您啊?您不是已经……回天都城复命去了吗?”
赵岭驰的表情并不轻松,甚至是有几分凝重。
韩清泫满脑子都问题,卓敬尧来了之后,赵岭驰就被召回去了,他现在不去天都城复命,来这里找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