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也去看望了两回四夫人,她的小腹已经隆起,偶尔还能感觉到腹中胎儿蹬小脚的动静,四夫人却已经不再犯孕吐了,据她自己说这回怀相格外的好,肚子里必定是个漂亮闺女:“我怀七哥儿的时候,可比这回受罪多了,从诊出喜脉就吃什么都犯恶心,直到都快临产了也没消停,到这个月份,手脚都已经开始浮肿了,哪里像现在,吃得好也睡得好,跟没有身孕时一个样。这回必定是个闺女。”
连四婶子自己都想要个女儿,春归便毫无顾忌的附和:“若真是个小姑子,四婶可就子女双全了。”
巧的是这日兰心小姑子也来看望四婶,听春归这话,狠狠瞪她两眼。
春归大觉莫名其妙,不知哪个字得罪了二妹妹。
她并没嘱咐,渠出却主动跟去了抱幽馆窥听,回来后一五一十地说给春归听:“你那小姑子说了,你就是表里不一的阴险人,原因是看着对她无微不至的,却暗地里希望着四夫人也生下嫡女,从此你小姑子就没了太师府唯一嫡女的名头。”
春归:……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二妹妹可真是心比比干多一窍,这样一句话都能联想到她这嫂嫂是为了让小姑子掉价?是不是太师府唯一嫡女有什么重要的,这可真是莫须有的罪名儿。
“你上回就险些在二姑娘手上吃亏,劝你今后对她还是小心提防着,我回回去抱幽馆,可都听着她和婢女们抱怨你呢,说你三天两头往抱幽馆跑,就是为了显示身为长嫂对小姑的友悌,借此让老太太和赵兰庭更多称赞你的贤惠,但私心里却是最恶毒最不恭顺孝敬的,明知和柔是朱夫人所赐,还屡屡算计打压,挑唆赵兰庭疏远冷落,让赵兰庭承担违逆亡母的名声。总之你那小姑子,可常常暗下诅咒,指望着你早日失宠,这些罪行一一曝露,被他兄长休弃。”
“就任她抱怨诅咒罢,怎么说她都是我小姑子,我拿她能有什么奈何?好在没几年,她也就要出阁嫁人了,到时一年到头怕也难见两面,不需忍她多久。”
“我怕是二姑娘心里的积怨越深,不等她出阁,就又要算计你。”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春归暗叹一声。
但她眼角的余光觑见渠出蹙得紧实的眉头,不由也跟着微一蹙眉。
九日之后兰庭出了考场,照旧是直奔浴室把他自己从头发到脚趾细细洗涮好几遍,而后倒头大睡到次日,再然后就又是不少访客接踵登门,白昼时兰庭几乎都在外院,又开始了行踪不定“露宿街头”的忙碌生活。
春归因而也收到了不少帖子,但鉴于兰庭有言在先,说这些未揭榜前便安排女眷上门走动的,多数都是为着攀结钻营的意图,连她们自己大约也都明白帖子递出后多半不会有回音,春归也就从善如流的决定能偷懒时且偷懒,这段时间暂时不急着交际应酬。
四月揭榜,兰庭高中会元,这下不要说太师府里的其余人欢呼雀跃,就连从前把功名利禄视为次要的春归也觉得欣喜异常终于是虽无十成把握也无意外发生,赵大爷
顺利渡过会试这个最为艰难的关口,距离三元及第名动天下仅有一步之遥,而这最后的一步,据兰庭说来又是十拿九稳的。
老太太几乎立时就要张罗着设宴庆贺,但兰庭再一次阻止了狂喜的祖母,老太太正要说出一肚子的理由争取,这回就连赵二叔都没站在老太太一边,他翘起兰花指,拈着自己引以为傲的一把美须,“老怀安慰”般看着侄儿:“母亲便别急着张罗喜宴了,兰庭不是为了省事节俭,是认为要这时便大设宴席,到殿试之后他再夺金榜魁首,太师府难道又要再设喜宴?”
看着老太太呆若木鸡的模样,赵二叔又再拈了拈他的美须:“看来兰庭大有自信,咱们家就快出一位三元及第的大才俊杰了。”
老太太如梦初醒,在屋子里连连兜绕了许多圈儿,直念叨着:“三元及第,三元及第!这可是自建国以来,唯有一例的罕见事,咱们家庭哥儿真能成为又一位三元及第的俊才?”仿佛立马就要颠着小脚去瞅瞅老赵家的祖坟有没有冒清烟。
在一片欢欣鼓舞的气氛中,只有彭夫人情绪暴躁,刚离开踌躇园笑脸就垮了下来,拉着心腹仆婢连连抱怨:“别人的儿子三元及第,老爷在旁欣慰个什么劲,就这么高兴亲生骨肉眼看着就要永远被别人压低一头?呸呸呸,看我说的什么话,三元及第是什么人物,只能是天上的文曲星投了凡胎,建国至今近三百年才出仅有的一例,兰庭他有这福气?说什么天资聪颖、才华出众,那无非就是翁爹在世时吹捧出来,就说秋闱、春闱一连夺魁,靠的也是整个轩翥堂几代人积累下来的人脉!想三元及第,他这是在做梦!”
可无论彭夫人怎么以为,因着太师府迟迟没有召办庆宴的动静,满京城于是都知道了太师府的嫡长孙正憋着劲打算连中三元,本人有了自信一定程度上会增加众人的信心,故而满京城的人都在翘首期待着本朝再出一位奇才俊秀。
这日兰庭却告诉了春归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朱青玉会试落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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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六月息生
春归果然也吃了一惊:“落榜?怎么会?不是说有龚持政照顾着,取中进士应当十拿九稳么?”
“原本是这样,不过谁让老太爷到底对我愤愤不平怀恨在心呢?自己把我不愿退让且还窥破他们打算营私舞弊的事告诉了龚持政,说我用这件事要胁他,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老太爷以为龚持政是我的座师,就此对我落下成见,虽说在科场应试上我领先朱青玉,今后没有座师提携,甚至遭受座师打压,论起长远到底还会输给朱青玉一筹。”
“结果老太爷搬起石头砸脚了?”春归大胆猜测。
兰庭笑了一笑:“龚持政既能答应营私舞弊,说明就不是什么正直无私的人,他和老太爷只有同窗之谊,答应舞弊时指不定还考虑着老太爷毕竟是太师府姻亲这层因素呢,老太爷在他面前搬弄这番是非,无疑是告诉龚持政,我非但不会关照外家,甚至还有争执嫌隙。”一个是极有可能三元及第万众瞩目,一个却是才华普通前程未卜,当赵兰庭学子和朱青玉学子往天秤两端一站,可以想象龚持政这位座师的心灵会偏向哪侧。
于是龚持政彻底收敛了对朱青玉的提携之心。
“可那也不至于落榜吧?”春归小心询问,她并不乐见因为龚持政的私心,让兰庭和外家的关系更加恶化,这不是说春归还认为兰庭尚存和外家修好的可能,她只是在意兰庭被龚持政这种人利用,凭白无故又招惹朱家人更深的忌恨,俗话说宁罪君子勿罪小人,和小人结怨太深可不是一件好事。
“今日龚持政专程请我面谈,不仅把老太爷的话一字不漏转告我,还为他自己辩解一番,说本没答应老太爷营私舞弊,只是敷衍而已,谁知老太爷听了却生误解,他倒是把老太爷说成了一厢情愿。转而又讲,他如今实在信不过老太爷的德品,对朱青玉便自然就需避嫌,故而特意把朱青玉的时务策应分给其余考官定决,又那位考官阅卷甚严,并不认可朱青玉的策应,认为是老生常谈大失新锐之气,龚持政认可了这位考官的意见,于是批夺朱青玉落第,不过他又极为委婉的告诉我,凭朱青玉的见论,即使取中会试金殿大试时也不能取中二甲,同进士出身不如再等三载再试。”
春归听得瞠目结舌:“龚持政说他无心营私舞弊,又是怎么知道哪篇试卷是朱青玉所答?”
这还真是满嘴的胡言乱语,话说好歹他是担任着一榜会试的主考官,也算大儒饱学之士了,难道就没学识“自相矛盾”这一典故?
“他有申辩一下的必要,但自己也明白这无非是一过场,所以就顾不得自相矛盾这回事了,龚持政这人十分精乖,他不想因为朱青玉担当任何风险,也不肯把事做得太绝彻底得罪了朱家,他把朱青玉黜落,反而给了朱青玉一个三年后再下科场的机会,免得殿试时名落三甲,这个污点会让朱家永远无法清洗。”
“我已经禀知了祖母,为躲清净,这几日我会和你去别苑短住,这就是我在下场前的一晚,答应会带
你去的地方。”兰庭其实也不想多说朱家的事,及时改了话题。
春归一边面颊就莫名其妙又是一烫,像那日在琴馆楼上,她的这边面颊是被兰庭埋了块炭进去一样,只需火引,立时发热。
别苑是在外城城郊,背靠着一处山岗而建,不远处虽然也座落着一条小集市,但更多的还是田原林地,这一片既有寒舍茅屋,也有高楼广厦,车往路间过,耳闻犬吠声,依稀又觉着一片沉浮的淡香,悄悄掀开卷帘一望,原来是不知哪家的墙头,探出一枝招摇的红杏。
“都说于室庐而言,居山水间为上,村居次之,郊居又次之,这别苑就是位于城郊,从地段上来说,就是又次之的等第,不过却比居住闹市之中要强些罢了。”
兰庭见春归在门前下了车,却不急着进去,而是站在地上东张西望,颇有些贪婪的享受着院墙之外的自在,他便说了这么一句话,也不急着进园,陪着春归在这儿东张西望。
“话虽如此,但也有名家言,吾辈纵然只能混迹廛市,要须门庭雅洁,室庐清靓,亭台具旷士之怀,斋阁有幽人之致,只要不犯徒侈土木,尚丹,也就不同桎梏樊槛。”春归深深呼吸几口城郊带着淡香的气息,欢快地笑出了她的牙齿:“迳勿特意带我来这里,总不会因为这里是桎梏樊槛,想必就算地段上不及凤翁凤妪的白首处,也有趣致之点。”
说完话她终于才转身,抬头去看大门上悬着的牌匾。
六月息生。
“这里名为息生馆。”兰庭也抬头去看大门上悬着的牌匾。
“也是迳勿的笔书。”春归认出字迹。
“这处别馆是祖父当年所置,但没有干预过建设营造之事,也一早把息生馆独赐予我,我那时笔力不及如今,尚有稚嫩之处,没想到辉辉竟能认出。”兰庭心中颇愉悦。
春归从这话里意识到另一惊喜:“这处别馆独属于迳勿?”
听来似乎有财迷心窍的嫌疑,但兰庭自然知道春归惊喜的点在哪里:“是的,别馆里的仆从都是自己人,在这里辉辉可以乐享自在。”
“但费嬷嬷却跟着来了。”别馆的女主人口吻颇怀怨念,对于赵大爷专门交待让宋妈妈坐镇斥园费嬷嬷跟来别馆的决定十分不满。
兰庭眉目舒展的一笑:“费嬷嬷有不得不跟来的原因,不过辉辉也别太沮丧,明日她就会回去府院了。”
这又是什么名堂?春归心里一边狐疑着一边随着兰庭迈进了别馆的街门。
入内即见一座巨大的山石充当影壁,不是普通采凿而垒的假山,竟像是天然生成的一座大岗,严严实实挡住了内里的构造,山石上还有斜生的几枝红桃,艳艳瑟瑟的绽放,又有萝攀附生长,似坚韧的生意却柔和了峭石刚硬。这山壁两侧并不依规范邸院建有东、西屏门,分别建着乌青瓦顶的游廊供人步入,游廊两侧是高密的绿竹,让视线无法直见院中构景。
游廊里行进一段,豁然开朗时,方见庭院正在筑起一座高台,沿着白石梯阶而上,气息未曾稍定,蓦然却被眼前景观惊艳。
但又不是满院的桃红李白、姹紫嫣红,而如置身林海碧涛之上,此景仿佛与别馆背靠的山岗连为一体,使人顿生仿佛已经远离红尘的悟觉,六月息生,扶摇而上,别馆前院不依常制建有大堂,这高台却有点题的效用,景观旷畅,构思精细。
想来在此高台设宴饮谈,兴致也当远胜坐于厅堂。
但今日却没有宾客满坐,高台上唯置一张桌几,两方竹席。
“咱们在此用餐稍息,再同辉辉去看起居之处。”兰庭做了个“有请”的手示。
只是午餐,未备美酒,只有几道家常小菜,滋味却甚鲜美,春归经这“手示”后立即便觉腹中空空,就很赞成赵大爷这贴心的安排。
只是高台上还站着一位仆人,已过不惑的年纪,兰庭介绍道他是别馆的大管事,称作鲍叔,鲍叔礼见完毕主母,兰庭又问:“陶先生近日可在辛夷园?”
“陶先生已经闭门日久,交待正在编撰造园之书,虽知大爷今日来,仆等也不敢打扰先生。”鲍叔恭敬应道。
“是不该打扰先生。”兰庭颔首。
待鲍叔告退,春归总算能够大快朵颐,她一边品尝鲜美的菜肴,一边听兰庭解释道:“息生馆正是陶先生造建,所以祖父特意酬以辛夷园供先生居住,先生的居院虽然归属息生馆的宅积,但又另开一扇街门,可以互不打扰。陶先生亦是师从闵公,是尹君的师兄,不过先生志在造园而无仕途之念,充耳不闻朝堂事,他早有志愿修撰一本《园冶》,将毕生所悟笔录成集,而今终于是动笔了。”
“那看来我是不能面见陶先生,向他表达敬仰之情了。”春归才不关心陶先生是否志在仕途,在她看来能够把馆院邸园造办得这般风雅雄奇的人,比高官重臣更加值得敬仰。
“日后总是有机会的。”兰庭微笑。
春归忍不住问:“迳勿是否有志日后如凤翁一般,择一山谷再建室庐?”
“辉辉如何知道?”
“太师府里迳勿为居院命名为斥,自比燕雀,我猜是暗讽如今困于名利场,作为难免有违背志愿之处。又将城郊这处别馆命名息生馆,典出‘鹏之于南冥,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暗指既来此处,该当反思,警醒虽困于名利场中,但不忘鸿鹄之志,而大鹏展翅,需以六月风起,正如迳勿日后欲图远志,离不开时时自省。那么寄情山水之间,远离浮华俗世,才能不以名利为重,未来岂不是还要一间山居抒表志向。”
避世不能代表志向高迈,山居当然更不能体现志洁行方,但人在山水之间,更能不受闹市红尘所扰,有利于安静身心摒除杂念,时常自勉自励。斥借以六月息生,有朝一日方能鹏程万里。
兰庭由衷说道:“辉辉乃庭真知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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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木末姑娘
一餐饭后,车舆疲累尽消,夫妻两又再步下高台,北入一道垂花门,这里也没建造中堂,才是一片花林,之间散布有竹亭木馆,或虬植曲水,或芳草秋千。路径是由乱石彻成,形如榴子,钻过一道月洞门,又是碧虚傍道,行走七、八步,便上五、六梯,这里的乱石径左右两旁架有灰木扶手,使人如同步于山道的错觉。
经此一番曲径通幽,才至一处庭院,白/粉矮墙,探出一枝山茶花,花枝上还站着只翠翎雀,见人也不惊,照旧梳理她的翎翅。
春归进门之前,自是不忘抬头去看牌匾,见书“天清尘远”四字,仍能看出是兰庭的字迹。
“我过去来别馆的时候,都是在清远台起居。”兰庭道。
这里的构建是游廊连接着亭台、房舍,轻纱窗外,能见碧水绿野;柳叶空棂,能望青黛远山。于亭台目瞰,春归方觉此处地势确占高端,几乎能见整个别馆造景,登院时的青竹石径在近,车行处的郊集市井在远。
她一下子就喜爱上了这处居院。
“咱们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倒不急着四处逛玩。”兰庭已经点燃炭炉,想要煮茶解渴。
春归连连颔首:“我也该把物用归置妥当。”
去看卧房,只见虽说无人长住,打扫得却是一尘不染,且器具布置又极齐全雅致,实在不需她再耗废心力,只不过把日常用具如衣物首饰等等收放妥当即是,且清远台后便连着内厨,一看里边的油盐酱醋以及锅碗瓢盆等等也都一应俱全。
无事可干,春归便泛起春困来,现下因无长辈需要晨昏定省,放心的一觉竟然睡到了日已西斜,醒来时才知兰庭亲自下厨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佳肴美馔,并且沐浴更衣,身上一星半点的油烟味都闻不到了。
春归四处张望不见费嬷嬷的人影,才敢放心胆大伸了个惬意的懒腰。
见乌瓷盏里,斟好琼浆,某个早有野心举杯邀月的女子顿时两眼放光。
“这是我早些年自酿的桂花酒,原料是别馆后的山上野生桂子,入瓦罐密封,置于溶洞深处,这酒入口醇香,却不烈冲,辉辉倒是可以一试。”兰庭颇有自卖自夸的嫌疑。
但春归表示浑
不介意,只问:“迳勿怎知我酒量甚浅?”
“舅兄曾经讲过辉辉年幼时一桩趣事。”兰庭毫不犹豫便出卖了大舅子华彬哥哥。
春归:……
兄长不厚道啊,居然把她的糗事告诉“外男”!
夫妻两个在亭台里把盏言欢,魂灵一只却飘在半空中冷笑连连渠出姑娘撇着嘴角暗忖:这傻妞,且贪杯享乐呢,就没想想赵兰庭为何明知她贪杯量浅偏以美酒相诱,有如黄鼠狼给鸡拜年!
自以为看穿一切阴谋诡计的魂灵十分鄙视愚蠢无知的“小鸡”,不耐烦窥看“小鸡”是怎么“鸡入狼口”的,飘走去看住在辛夷园里的“友邻”,只见是个消瘦矮小的半百老头子,一手拿着个白面馒头,一手仍握着笔写个不停,心说这位师兄可比尹寄余老多了,看上去也毫无潇洒倜傥的貌态,不晓得庭大奶奶见了他本人,还说不说得出来敬仰二字,那可是个以貌取人的家伙!
看了半天亦觉无趣,渠出又飘出了陶先生的书房,只见辛夷树下,两个丫头正在窃窃私语。
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一个坐在石凳上,一个立在石凳边,俱都是愁眉苦脸。
“听说今日赵大爷领着新婚妻子来了息生馆。”立着的说。
“可不是,我也听说了。”坐着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