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适合这样好的春天。
宁樱应是,在琴桌前坐下。
刚刚要弹,却听太后问:“玄儿送给你的‘九霄’弹得可惯?”
她一僵,因从来没弹过,是以这瞬间竟不知说什么。
太后看出来了:“还没弹过呢?为何?”
不等宁樱回答,姜嬷嬷笑着道:“娘娘,这还用问吗,宁婕妤定是舍不得弹。”
痴情的傻孩子啊,太后明白了,由不得哈哈大笑:“良琴也得觅知音,你可不能束之高阁。”
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可偏偏她不能解释,妃嫔还能嫌弃皇上赏得东西吗?宁樱暗地叹一声,手指落下,弹起了《阳春三月》。
温暖春光在眼前展现,和风荡漾,万物复苏。
太后闭起眼睛欣赏。
不知不觉,曲子已终,她意犹未尽。
“弹得真好,”太后赞叹一声,“可惜宫里最好的琴就是‘九霄’了,不然我也得送你一把。”
若是太后送了,她倒是愿意弹,因她前世宫里也有个太后,嚣张跋扈,仗着儿子是皇上胡作非为,父亲身为太傅也时常为此头疼。两相比较,这里的太后好多了,不干政,也没有什么架子。
外面一个宫女此时来禀告,琥珀听明白了,与姜嬷嬷低声说了一句。
姜嬷嬷笑道:“太后娘娘,皇上调廖大人入京了。”
“是吗?”太后满脸欢喜,“好好好。”
听到这个姓氏便知发生了什么,宁樱嘴唇抿了抿,告辞道:“……嫔妾不打搅了。”太后一定有事要吩咐。
她很识趣,太后点点头,让宫女送之离开。
谁料行到殿门口就遇到了秦玄穆。
廖大人是太后的表妹夫,他是来告诉太后此事的。
他停下来。
“嫔妾见过皇上。”宁樱行礼。
动作很是端庄,看起来规规矩矩的,但秦玄穆脑海里却回想起那晚她依在自己身边的样子。
许多天过去了,赏了她紫貂皮也没见有什么反应,如果说别的妃嫔动作太多,她是什么动作都没有。秦玄穆问:“你刚才又给太后弹琴?”在殿门口他听到了最后一段,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是。”
“弹的什么?”
“《阳春三月》。”
短短四个字,秦玄穆扬眉:“是不是朕问你什么,你就只会回答什么?”
宁樱一愣,抬眸看他。
那错愕茫然的表情让他忍不住一笑。
眉眼瞬时舒展开来,眸中仿佛有宝石璀璨的光。原来他笑时是这样的,宁樱的心忍不住一阵摇曳,但很快就回过神,暗道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一张臭皮囊,她低下头:“请皇上责罚,嫔妾愚钝,不知皇上何意。”
的确是愚钝,秦玄穆道:“没什么,你退下吧。”
“是。”宁樱听从。
殿内,秦玄穆将把廖大人调到京都任户部尚书之职告知。
太后刚刚已知晓,笑着道:“你是很满意他在越州的政绩吧?”
他喜欢公事公办,如果没有本事哪怕是皇亲国戚也不会得到重用,比如她的亲弟弟靖国公,这不就闲赋在家,后来到处去游玩了吗,太后还是很了解这个儿子的。
“是,户部空虚,早些年滋生了许多蛀虫,需要他大刀阔斧的治理。”秦玄穆承认。
“那他必不会让你失望。”太后笑道。
谈完正事,太后问他:“可看到宁婕妤了?”没料错的话,他们应该会在路上遇到。
“嗯。”秦玄穆没否认。
“我刚才问她‘九霄’好用否,她竟是一次都没弹过,心里舍不得,你说痴不痴?玄儿,这样的姑娘可是少见。”
秦玄穆道:“太傻也不好。”本来就是给她弹的,反正不用何必?
太后急忙道:“哎呀,她当然也不会太傻,不然怎能把瑶琴弹得这般精妙呢!”
秦玄穆一笑,没说话。
宁樱入宫以来,若不是出来挡箭他压根就没注意到她,但那日涉险的情况他看在眼里,知道她是出于真心。
对他真心,而又不让他讨厌的人,宫里确实就一个……
晚上,他坐在御桌前,将所有奏疏批完之后,忽地吩咐柏青把宁樱接到文德殿。
有了上回的经历,柏青这次多了个心眼,提前询问道:“皇上可是想要宁婕妤侍寝?”
作者:秦玄穆:你说呢。
柏青:奴婢不敢揣测圣意。
大家猜呢,哈哈~
第11章
侍寝对秦玄穆来说不陌生,在他幼时,见多了妃嫔为争个侍寝而头破血流,甚至是不惜弄死对方。
他淡淡道:“让她把‘九霄’带来。”
那是要弹琴了。
柏青领会,飞快的跑去棠梨殿。
这么晚,谁都以为皇上是要宁樱侍寝,结果从柏青说出来“九霄”,宫女们的心就凉了。
果然皇上是清心寡欲,大晚上的召见妃嫔,竟然是想听琴,不过往好处想,主子这是所有妃嫔中第一个去了文德殿两次的,管他是去做什么呢,反正别的妃嫔都比不上。
宫女们喜滋滋得去准备,唯有宁樱觉得心烦,本来她都不想碰这把琴,现在倒是没有办法了。
月桂小心的将琴拿出来,主子一次都没舍得用,她也不敢磕坏,交到柏青手里叮嘱道:“柏公公也注意些。”言下之意,这是宁樱的珍宝。
柏青点点头,从月桂手里接过琴,双手抱着,然后请宁樱坐上轿子去往文德殿。
外面灯笼的光透进来,宁樱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始终是妃嫔,还能怎么气呢,等弹完就回来了,镇定些。
轿子在殿门口停下,宁樱走出来,抬头就看到屋檐下的羊角灯。共有十二盏,将周围照的清清楚楚。
门口的小黄门还有禁军看见她,都低下头去,不过心里都忍不住想,皇上竟是又召见妃嫔了,这在他们看来,极为罕见。毕竟自从登基以来,皇上的殿门口除了太后就没出现过别的女子。
宁樱提起裙摆,走入殿内。
秦玄穆坐在一张椅子上,穿着白日里上朝的玄色龙袍,但腰带除去了,显得有些宽松。
宁樱上前行礼。
秦玄穆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狐皮披风,他几次见到,她都披着这件,所以才赏下紫貂皮披风。他道:“你应该知道要做什么了。”
“是,妾这就为皇上弹曲。”她转过身,坐在琴台前。
因为没用过这把琴,需要调音定弦。
秦玄穆想到太后说得,宁樱不舍得用“九霄”,果然如此,看来那件紫貂皮的披风也是一样不舍得,他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来,她确实有点痴。
宁樱定好弦,询问:“皇上想听什么曲子?”
他倒是没想好,只是觉得今日在永安宫门口听到短短的一段很不尽兴,就想听她弹一曲完整的。
“你随意。”
随意?
宁樱微微颦眉。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弹一曲表露心迹的,要么是《凤求凰》,要么是《相思曲》,哪怕是《幽兰》也好,但现在她并不想弹这些。
既然是随意,那就随意吧,最好不合他的心意,这样以后就不会再召见她了,也省得给红桑几个宫女莫大的希望,好像真的会得宠一样。
宁樱手指微动,琴弦很快就发出一阵低沉之声。
仿佛秋日落叶,仿佛乌云遮日,天地之间充满了一种沉闷,阴郁,叫人透不过气。
柏青在外面听着,暗道这宁婕妤怎么回事,大晚上的弹这种曲子?还想不想让皇上睡个好觉?他恨不得进去提醒宁樱,让她赶紧换一曲,不然指不定会惹怒皇上,且导致她自己也失去前途。
但声音并没有停止,渐渐的急了,句句风云,声声雷电,催着一场雨下得畅酣淋漓。
柏青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色。
星光耀眼,应该不会变天。
最后的尾音消失在指尖,风雨过去是一片压抑的平静,宁樱安静坐着,等待着秦玄穆的反应。
她穿着浅碧色绣梨花的薄袄,下面是一条月色长裙,乌发松挽,在夜色里好似一朵昙花,但刚才的曲子……秦玄穆心想,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宁樱居然会弹《风雷引》,这与她整个人的感觉截然相反。
“你怎么会弹这首曲子?”他问。
宁樱装样道:“妾也不知为何,就是突然想弹,请皇上恕罪。”
“恕罪?为何?”
“妾怕皇上不喜……刚才并没有考虑周全。”她就是想让他不喜。
她刚才确实是随心所欲了,但他原也是想让她随意,所以宁樱是认真的听从了命令,不若那些想尽办法讨好的,许是会弹些别的曲子。
“你弹得很好。”
这么不合适睡前听的曲子他也喜欢吗?宁樱眼皮跳了跳,暗道她是不是选错了,或者应该弹一首惨不忍闻,令人悲戚的。
思忖间,秦玄穆让她过去。
等宁樱走到身边时,他将一本书拿出来。
看清楚是什么后,宁樱的眼眸睁大:“怎么会在皇上手里?”她当时觉得这本书碍眼,刘贵人想借,正中下怀。
秦玄穆没答,欣赏了她的惊讶神情后道:“以后你得学会识人,别把什么人都当做朋友。”他以为是宁樱傻,被刘贵人把书骗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