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千里冷淡的两个字打断了若冲的鬼扯。“走了。”转身垂袖而去。
若冲恶狠狠地瞪了灵和一眼,龇牙咧嘴道:“既然战兄都这么说了,今日便放你一马!”
灵和无语,你那个表情还能再浮夸一点吗?
......
战千里退了,可不代表五大宗门的其他人会退,如今人家认准了天魔宗是凶手,恨不得将在场所有的天魔宗弟子都杀光来给南岭教报仇,尤其是黄泉阁的那位化神真人,一出手便打伤天魔宗的三位化神真人。
天魔宗一共有七位化神真人随行,这一番阵仗甚至可以比得上一些小宗门了,即便如此也架不住五大宗门人多势众,安柏涛不敌战千里,三位化神真人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剩下的几个保护弟子都不够,又怎么有功夫去攻击对面的敌人呢?
灵和回到了天魔宗弟子的队伍里,也不得不拿起剑来防守,她看到对面的若冲,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这种情况下,他不能出来帮她。灵和方才站出来,也存了做戏的心,做一场能够彻底取得天魔宗信任的戏码。在场的可都是天魔宗各宫各殿的精英弟子,赢得了他们的信任,才能赢得天魔宗那些大佬们的信任,如此也方便她接下来行事了。
只是这戏演的委实艰难,眼看着身边的弟子一个一个的挂了彩,灵和不由得在心中抱怨起来,这什么破玉石,方才她喊了一声后就没有反应了,说好的在任何地方叫人,栖白都能听见的呢,不会是诓她的吧。
然而事实证明,栖白并没有骗她。
某一个瞬间,空气似乎扭曲了一下,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在这一瞬间凝固,耳边闻得“叮”的一声后,众人恍然回神,发现古朴而静穆的通天塔下伫立了一道凛然的身影,玄衣衣袍在风中舒展开来,映着朦胧的天光,现出寂然而深沉的轮廓。
没有人发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
众人脸色遽变,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就见数十道身影在同一时刻倒了下来。
竟然全部是之前攻击天魔宗弟子的化神真人!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动手的,但是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就是他动的手。众人皆震惊地倒抽一口凉气,与此同时,恐惧在心底蔓延开来,那可是几十个化神真人啊!说没就没了。
除天魔宗外,场上唯一还站着的化神真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战千里,一个是灵虚殿的化神真人袁钰莹,她并未对天魔宗弟子出手。
袁钰莹看着那以布条蒙住眼睛的人,道:“......不知阁下是何人?”她的声音抖得厉害,早已失去了平日的稳重和淡定。
栖白来到激动不已的安柏涛面前,冷冷开口:“方才还有哪些人动了手的?”霜雪似的声音响起,众人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宗主!”安柏涛一掀袍子,双膝落地,直直跪在栖白脚边。
这一声宗主叫出口,天魔宗的弟子全都亢奋了,相反的,对面六大宗门的人却是面如死灰。天魔宗宗主,六大宗门的掌门加起来都打不过的绝顶高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安柏涛都跪了,天魔宗弟子自然也是跟着跪下了,灵和前前后后的跪了一地,她要是不跪那显得多不合群呀,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弯下膝盖的时候,突然听到栖白开了口:“六大宗门好大的阵仗,是欺负我天魔宗无人?”
灵和一喜,趁大家没注意,膝盖一直,又站了起来。
袁钰莹惶恐地说道:“我......”
话没说完,身旁走出一人,紫冠深衣,面色沉沉,眼里拢了一层阴鸷的光。
此人正是战千里,此刻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他注视着栖白,一字一顿地开口:
“铸剑宫的叛徒!”
作者有话要说:栖白:轮到我装逼了。
第48章
战千里的声音像是一把冰刀刮在人的骨头上,除了痛就是冷。
灵和从这不同寻常的声音里察觉出了一丝八卦的气息。
铸剑宫的叛徒?
原本她对自己做的那个梦一直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现在听战千里这么一说,栖白似乎真的是她梦里的少年,曾经的铸剑宫弟子。只是他现在怎么就混成了天魔宗的宗主呢?
战千里似乎成了解开她心头疑惑的人。
不顾身后人的阻拦,战千里一步一步来到栖白面前,“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看样子还是老熟人,灵和伸长脖子张望,一脸的兴趣盎然。
隔着人群,栖白负手而立,声音充满了疑惑,“你是......?”
噗——
这声笑来自战千里身后的若冲,看到死对头吃瘪,他是最高兴的。
灵和觉得是因为栖白蒙上了眼睛,看不清战千里的样貌才会有此一问,但是战千里显然不这么认为,声音里充满了屈辱和愤怒:“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战兄!冷静!”若冲连忙收起看戏的态度,他虽然讨厌战千里,但同为铸剑宫弟子,他不会看着他去送死的。
“千里!”这一声则来自铸剑宫的女神,曾碧梧。
只是不管多少人都来不及阻拦,眼睁睁地看着战千里扬起墨阳剑直劈向栖白,卷起的狂风刮得身后弟子们摇摇欲坠,空气中的灵力似乎都朝着战千里的身边聚集,一剑之威能引动天地灵气,看的许多人都是心潮澎湃。
灵和这才知道,他刚才同自己和卫无双交手时,是放了水的。
六大宗门的弟子们心头渐渐升起希望,或许战千里可以打赢栖白呢。
然而一道沉闷的声响,捏碎了大家心中那点卑微的希望。
灵和垂下眼睫,没敢看战千里的样子,众目睽睽之下连栖白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打飞出去,以战千里的性格,这比杀了他更难受。
场上的空气更加冷冽了,战千里半天都没爬起来。
栖白随手将墨阳剑丢了出去,冷漠地开口:“都说了不认识了。”
所有人安静如鸡,没一个敢开口说话的。
半晌,铸剑宫弟子之中,走出了一个穿银白色华服的美貌女子,她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战千里,一双水眸则是凝望着栖白,流露出些许悲伤,她喃喃地开口:“......师兄。”
看不见栖白的表情,众人只听他冷冷开口:“谁是你师兄。”
对着碧梧仙子这样的大美人,也如此冷言冷语,真是不解风情,毫无怜香惜玉的美好品质。
芙蓉面上闪过一丝难堪,曾碧梧将战千里交给门下弟子,再次开口:“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呢,这么多年了,掌教真人的心里一直念着你......”
“一直念着如何杀我?”
众人只觉面前掠过一阵寒风,栖白的手已经掐上了曾碧梧的脖子。
又是掐脖子,此乃栖白的传统,灵和深有感触。
此时此刻,栖白全身上下笼罩着翻腾的杀气,而方才还晴朗的天空,一瞬间阴云密布,似乎随时都会电闪雷鸣。
面对这样令人窒息的杀气,曾碧梧毫不动摇,双目平静,只眼角泛出一丝泪光,“......就算你不认我,我心里......咳咳,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铸剑宫的人......”水眸定定望着栖白的脸,绝望中透着一丝坚定,“哪怕你杀了我,我也还是这么说。”
啧啧啧,深情的美人,绝情的男人。气氛如此美好,天空随时都要落下雨来,全场的修士们齐齐做了他二人的陪衬,灵和分分钟脑补出一部爱恨情仇的戏码,没想到平日里冷若冰霜、高不可攀的铸剑宫第一美人,与她这便宜师父,还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往事。
美人垂泪,本该抱在怀里好生安抚,可世间偏偏有栖白这样的瞎子,毫不温柔地松开手,将美人推了出去,“你还不值得我动手。”
灵和忍不住叹口气,你这样是要打一辈子光棍的。
曾碧梧泪眼朦胧地朝栖白的背影大喊:“师尊说了,玉清一脉只剩下你一人了,若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
栖白的脚步毫不停留,背影挺拔而决绝。
灵和望着曾碧梧,陷入了思考。
她一个铸剑宫弟子,当然听过玉清一脉的大名。相传玉清一脉乃是祖师爷赤松子开辟,为什么要说相传,因为玉清一脉已经没了。玉清一脉讲究清心寡欲,摒除世间浊气,修的是剑之大道,心不起杂念,超然物外。只是祖师爷收徒的要求极为严格,铸剑宫立宗以来,达到他要求的只有一人,到了今日,铸剑宫中甚至已经没有了祖师爷的传人,玉清一脉的功法也失传了。
没想到栖白就是玉清一脉的独苗苗。作为一个独苗理应被保护起来,悉心照料的,只是这独苗看起来怎么还跟铸剑宫有深仇大恨似的?
她这该死的好奇心,灵和忍不住朝栖白望过去,他若有所觉的偏了偏头。
这时,对面的战千里终于缓了过来,以剑支地,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开口:“这些年我没日没夜的修炼,心里一直将你当成是对手,甚至重走了一遍你当年走过的路,黑水狱,通天塔,各种秘境......”战千里顿了下,仔细观察栖白的神色,无奈对方一派漠然,毫无反应,他攥紧了拳,继续道:“我承认你很优秀,黑水狱我只坚持了三天,通天塔我始终停在九十九层,无法打破你的记录。”
众人听得一愣,原来那通天塔一百层上被划去的名字便是栖白。
灵和则是被“黑水狱”三个字所吸引,那是铸剑宫的一处禁地,用来惩罚犯错的弟子,寻常人连一个时辰都忍受不住,战千里居然待上了三天?而且听他的意思,栖白坚持的时间只长不短,这都是什么牛逼哄哄的人物啊!
牛逼哄哄的战千里丝毫没有被栖白打击到,开口依然是霸气十足,“但我会打败你,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离开铸剑宫。”一如往常的骄傲自负。
看来天才的心性也与常人不同,不会轻易受打击,很快就能重新站起来。
只是他这番宣言仿佛说给聋子听,栖白恍若未闻,展袖一跃,落于塔顶,凌驾于众人之上,如俯视蝼蚁的天神般不带感情的开口:“今日我不杀你们,回去传个话,辱我天魔宗者,死!”
最后一个“死”字震天而响,在通天塔下滚滚回荡,听的所有人心头一凛。
下一刻,众人眼前一黑,天魔宗财大气粗的象征——巨船一样的飞行法器横贯在长空之上。
栖白第一个走了上去,安柏涛见状一声令下,所有天魔宗弟子依次登上了巨船。
灵和落在人群的末尾慢吞吞地移动着步子,还想跟若冲说个话的,这下又没机会了。
“嗖”的一声,巨大的飞行法器载着天魔宗弟子离开了。
通天塔下,六大宗门的弟子松了一口气,除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外,心头还涌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原来他们一直都在跟这样的人物斗争,方才在栖白的威压之下,竟是连动都动不了,望着倒在地上的化神真人的尸体,心中更是添了一分无力。
仅凭一人之力,击杀数十个化神真人,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的事居然真实的在他们眼前发生了。
清点人数后,铸剑宫弟子向战千里回禀,“一共死了八个化神真人,包括柳敏才柳真人。”
这一次铸剑宫损失最大,尤其是柳敏才还是云海峰峰主门下,乃是铸剑宫的核心弟子,战千里心知此事他的责任最大,回去后估计少不了一顿责罚。
若冲第一次见战千里输给别人,又看他受了重伤,语气好了一点,没有以往的夹枪带棒:“什么时候出发?”
柳敏才死了,在场能做主的人就变成了战千里。
“尽快吧。”
没有足够的化神真人坐镇,一路上遇到的变故也多了,他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又怎么保护得了其他人,想到此,他对着若冲道:“一路上还要麻烦你了。”毕竟除了他,最强的就是若冲了。
若冲抿了下唇,“我明白。”又看了眼他的伤,道:“你还动得了么?”
战千里自嘲一笑,“我还不至于这么脆弱。”
若冲又瞥向一旁安静不语的曾碧梧,轻声道:“她是怎么回事?”
战千里顿了一下,说:“她师父是掌教真人,想必从前同那栖白有过不少接触。”
接触二字说的比较模糊,但看刚才曾碧梧的样子,对那栖白很是上心,战千里叫他叛徒,曾碧梧却叫他师兄,也是很耐人寻味啊。
若冲对这桩事也不是特别了解,他入铸剑宫比较晚,那时候栖白已经离开了,他只知道掌教真人身子骨大不如前,修为骤降,呈半隐退的状态,如今的铸剑宫,真正有话语权的是各峰峰主以及战千里的爷爷,副掌教战鸣。
这是若冲第一次见到栖白,心里有震撼,也有担心,担心的自然是小师妹灵和,在这样的大魔头身边,她能完成任务吗?
......
灵和刚上了船,还没休息一会儿,安柏涛安长老就亲自来找她了,“宗主唤你过去。”
她观察安长老的表情非常温和,语气也很友善,就多问了一句,“他找我什么事啊?”
他?
安柏涛暗自皱了下眉,心想这小姑娘确实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提起宗主,语气如此轻慢,毫无尊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