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悦容背对着李溯蹲下身来,把身前的积雪团了团,变成大大小小的雪球。
身后的李溯先是以为她只是蹲下一会儿,向着她的后背砸了一次,但是陆悦容并未起身。
他疑惑地向着陆悦容走去,“师妹?是不是师兄没让着你生气了?”
然而,他刚刚走到陆悦容身旁蹲下,正转过头来看看她的脸色。陆悦容就迅速地伸出一只手,把一只雪球拍在了李溯的额头上。
接着又是第二个第三个,直接拍蒙了他。
陆悦容勾唇,“师兄,兵不厌诈哦~”
说完她就拿起了地上那个最大的雪球。
李溯猛地站起身,向后退去,“师妹,你可不要胡来啊……”
陆悦容双手捧着头大的雪球,说道:“师兄别怕,这个打完了我们就一笔勾销。”
“不不不,我还是欠你吧!”他转过身去就向前奔跑。
陆悦容跟在后面边追赶便叫着:“师兄不要跑!”
两人奔跑着经过了十多顶营帐,眼看着对方拐了弯要逃进营帐内,陆悦容猛地用力将雪球掷向对方。
然后“啪”地打在了从营帐中出来的一人腿上,碎成了渣落到地面上。
对方似是也没想到,自己刚刚走出门来就被一颗雪球招呼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砸中的腿,严重酝酿出深沉怒意,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陆悦容。
陆悦容心中也是一沉,没有想到竟然砸中了邱戎。
她好像是第一次见对方这么生气的样子,惴惴不安等着他说话。
“目无军纪,肆意玩乐,罚李溯、陆悦容三个月奉银,抄军规十遍。全营通报。”
说完,邱戎便不再看她,转身离开了。
陆悦容有些垂头丧气地跟着同样垂头丧气的李溯,回了军医营。
两人规规矩矩地在营帐中收拾出两张桌案,并排放着,在前面的案板上悬挂上写了军规的帛布。
铺好纸张后,两人便开始了抄写。
陆悦容有些气结,明明说好进军营也不要见到邱戎,可偏偏自己三番两次地遇见他。
上次是箭羽,这次是雪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满意这桩婚事到这种程度,天天想着法要谋杀亲夫呢。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师兄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故意让我们俩碰面。”
“我故意这个干什么?找罚?”李溯不承认。
“真的吗?”陆悦容还是有些不信。
“自然。”
既然对方说不是,那她目前也只能选择相信,“不想见到他,每次见面之后心情都不好。”
李溯沉默,笔尖也顿了顿。
“到这句抄完了吗?我要挪动到下一章节了。”陆悦容问道。
“还剩最后一句!”李溯立即奋笔疾书。
……
一直到天色已深,他们才终于抄完了第一遍军规。
两人活动活动筋骨后,各自回了自己的营帐。
连续抄写了五六天,十遍军规终于完成。
陆悦容头昏眼花,第一次不想和文字打交道。
不过自从抄军规之后,李溯再也没有想着带陆悦容在军营里胡乱玩耍了。
从十月末绛贡第一场落雪之后,又陆陆续续地再下了几场,都不是非常大,但能明显感觉到天气逐渐地变冷。
期间军营一直戒严,以防北夷来犯。
十一月中的一天清晨,陆悦容刚刚掀开帘子准备出营帐,就被眼前的满目雪白惊住了。
——地上的积雪,高到了她膝盖的位置。
陆悦容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怎么走出去。
这时候远处有将士看到了陆悦容,高声喊道:“陆姑娘!今天积雪甚厚,你先不用出来。”
她向着对方点头表示明白,便继续回了自己的营帐。
昨夜点燃的炉炭已经熄灭,她不知道要等多久,便先把炉子点上了。
幸而,营帐内的水壶还有水,陆悦容把它放在火炉上加热。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厚的积雪。
这应该就是之前师父说过的,能够封山的大雪了。
而且绛贡的冬天,这么大规模的降雪竟然还是非常频繁的现象。
也难怪前些时候的北夷总是想着南下骚扰大顼朝边境。
这样的天气里,没有足够的食物就被封锁住了,的确是非常困难的生活。
值得高兴的是,积雪封山,北夷无法南下,那就意味着西北军迎来了休假的日子。
没有敌人侵扰,军营中只需要派遣足够数量的、轮流守卫的人员,其他人便可以回家休养生息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她的奉银被罚没了。
本来终于可以自己有所收入,就因为打雪仗成为泡影。
水壶咕噜噜沸起了水,陆悦容拿着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捧在手里,搬着凳子围着火炉取暖,发着呆。
邱戎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发着呆的陆悦容。
她察觉到营帐的门帘被打开,下意识地看向入口的方向。
邱戎逆着光走了进来。
好一会儿,陆悦容才反应过来,站起身来问道:“可以出去了吗?”
邱戎微微点头,“今天没有工作。”
“为什么?”
“负责查探地势的将士汇报,青淼山道口已封死。接下来降雪只多不少,西北军不需要全员戒备。军医营的储备药材绰绰有余。”
“好。”
“五日后,全营聚会,结束便可回绛贡城。”
“我知道了。”
“嗯。”
交代清楚之后,邱戎便转身离开了。
两人都没有发现,他们刚刚的谈话竟是少见地心平气和。
进入军营后,第一次体验不需要忙碌的生活,陆悦容觉得有些无趣,思来想去还是每天按时去了师父那里报到。
五天后的晚上,西北军全体的聚会正式举行。
第17章 熏然
听师父介绍过,西北军营的这次全体聚会,是每年举办一次的。
当积雪封山的时候,在军营里露天摆出上万张桌子,点上篝火。所有将士聚集在一起,敬一杯这一年里的殊死作战。
这天早晨开始,除了轮流换岗站守的将士外,军营里所有人便开始为这场聚会做准备。
一辆辆车从辕门外运来从百姓家中租赁来的桌凳,其他人卸下后便将它们整齐地摆列。
军营后冻结的溪水,伙房兵凿开厚厚的冰面,数十人一字排开地在溪边清洗食材与厨具。
动用体力的工作陆悦容做不了,她就跟在伙房里打下手。
从早晨一直到下午,所有的工作才准备完毕。
等所有前菜都做好了之后,陆悦容才从伙房离开。
她走到聚会的地点,傻了眼。
偌大的场地,无数的桌子,已经陆陆续续地有人入席。她根本找不到师父师兄在哪儿。
陆悦容只好一边走,一边向遇见的人询问,军医营的人安排在哪个方位。
然而,回答的人要么是不知道,要么就是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
走了好久,还是没有看到师父和师兄。
进场的人陆续多了起来,陆悦容小心地避着众人向前走,同时不断地向四周寻找着。
这时候,不远处的邱戎看见了焦急寻找的陆悦容。
并未思索许久,便向着她走来。
陆悦容转过头,就看见了邱戎。
“邱戎。”
“跟我来。”
说完,他便迈着步子向前走。
“谢谢。”陆悦容立即跟上了他。
但奈何,来往的将士过多,她既要避着人流,又要注意邱戎前进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