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陆悦容凑上前去,吻了吻对方的唇,“你也不要太担心,我一切都好。”
“嗯。”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邱戎真的忙了起来后,陆悦容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每天不管做什么都不太提得起劲。
孕期的敏感终于姗姗来迟,想邱戎的时候,她便在书房练字,学着他的字迹,就当是给自己聊作慰藉。
晚上邱戎没有回来时,她也坚持着等他回来再睡。偶尔实在坚持不住先睡过去了,也会在对方回来时立即惊醒。
可是孕期的精力终究是不够,她每天攒了一肚子话想和邱戎说,等他回来的时候,还没有说几句,她就睡了过去。
到第二天一早,邱戎便又要早早起身前去应卯。
于是,陆悦容便会用渴望而委屈的眼神看着邱戎,她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便索性什么都不说。
床榻边整理着装的邱戎,每每看到她如此眼神,整颗心就仿若被扔进一坛陈醋,酸涩又无奈。
他恨不能自己立即卸下所有事情,每天都陪着自己的妻子。
然而他不能。
他只能在临走之前,低下头来,与陆悦容交换一个深吻,然后老调常谈地说一句“我会早点回来。”
又过了几天,邱戎终于利用职务之便,把一些不需要在衙门才能处理的事情带回书房处理。
比之往日,能早一个时辰回到家中。
陆悦容很开心,只要邱戎在家,她就寸步不离。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想,怀孕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体验。为什么到了自己,就会变成这样一个粘人精呢?
邱戎开始在书房办公,陆悦容便重新搬回到自己之前的位置。
这天,陆悦容进入书房,刚刚才回来的邱戎好像又出门去了。
她走了进去后,见到书柜上的一个抽屉没有关。
印象里那只抽屉向来是不开的,她便准备上前去把它合上。
陆悦容的右手已经搭在了抽屉上,余光瞥见里面一沓寻常信件中,有一封扎眼的花笺探出了半个身子。
作者有话说: 紧张紧张紧张!
第36章 旧事
陆悦容见过这种花笺,她记得这在泽安城的闺阁之中间流行了很久。有一段时间, 陆悦染每天都在用它。
一次无意与拿着花笺的陆悦染撞面时, 还闻到了上面传来的淡淡幽香。
无怪乎泽安的闺中小姐们都爱这种花笺,只是邱戎这儿为什么会有?
好奇心一旦产生, 就不会停下了。
陆悦容拿起那封花笺。
许是封存在抽屉中,纸面上的绘图依旧明艳如初, 但是已经没有了那股淡香,想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花笺上是用簪花小楷写着的一封长长的书信, 开头的称谓便是“邱戎哥哥”。
陆悦容神色淡然地一字一句地看了下去。如果抛开这封信的收件人是自己的丈夫, 抛开写信的人是在写给被她舍弃的未婚夫, 这真的算是一封深情款款、情意绵绵的书信。
信上写一个女子如何控诉自己同父异母的长姐,因为母亲早亡便对续弦而来的继母女心存不满。
这样一位姐姐, 仅仅因为被分走了父亲的爱与呵护,因为生活不比过去如意, 就心生不满, 时刻想要抢走妹妹重要的东西。
上巳节那天, 当姐姐看到妹妹三年未见的未婚夫时, 她心生一计,跑去父亲面前哭惨。
诉说着自己, 没有母亲关照这十年过得多么艰苦。连成婚这种事情,也变成了妹妹在姐姐前面先成。
当父亲以为姐姐是要说亲时,姐姐却说,她是要嫁给自己的准妹夫。
她说,同样是陆家嫡女, 为什么她就不可以嫁去将军府呢?
父亲大发雷霆,把姐姐关进卧房绝食了三天。
三天后父亲问姐姐,你改变自己龌龊的想法了吗?
姐姐摇了摇头,没有。
父亲叹了气,终究是觉得十年里对这位原配的女儿疏于管教,于是出于补偿的愧疚心理,最终还是同意了姐姐的要求。
至于那位妹妹,她把眼里心里伤心的泪水融在信中的字字句句里。
向自己有缘无分的未婚夫,说着最后的几句话。
她说,我此生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唤你一声“夫君”。
此生再也没有机会为你生儿育女。
如果不是陆悦容好几次撞见陆悦染外出私会二皇子后,总是笑容满面地回府,连她都要觉得她真如信中所写的这般对邱戎情根深种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陆悦染编故事的本事也是一流的,这封信写的真真假假,张冠李戴,到还像那么个样子。
如果有人前去查探陆府的信息,问,陆大人今日是不是发了怒火,陆家的嫡长女是不是被关了禁闭?得到的答案只会是“是。”
至于为什么发火、为什么被关禁闭,不是已经在信里写清楚了吗。
而陆悦容究竟是怎样的人,那就更加是无足轻重的事情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次上巳节,陆悦染会想着带自己前去,原来这是她设局的开端。
那天参加聚会的公子小姐,人数众多,邱戎根本无法辨别出到底有谁看到了自己。
然而事实是,那天她只是一个人坐在树下看了会儿书,人开始多起来时,她便找了借口先离开了。当天她甚至为此丢了一张夹在书里的笔记。
而当初在泽安城传得沸沸扬扬的“邱戎将军恃才傲物,换娶陆氏嫡长女”的谣言,显然也能找到理所当然的出处。
那是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嫡长女,收买他人传播用来自抬身价的。
陆悦染不过是,“无意间”窥见姐姐在后院鬼鬼祟祟交给了一个丫鬟一袋银子而已。
看完了这封信,她终于明白了邱戎当初对自己的不悦从何而来。
新婚夜为什么不让她叫“夫君”,圆房之后为什么一定要她喝避子药,回到绛贡为什么几个月都不见人影。
所有的问题都有了答案。
这些陈年旧账猛然翻涌在她的眼前,她被迫去回忆那段并不开心的体验。
爱情可以遮蔽问题,却不能让它们消弭殆尽。
然而陆悦容并不是一个喜欢沉浸在过去痛苦中的人,既然现在已经拥有了美好的生活,为什么需要纠结那些过去的不愉快?
不是每件事情都会有一个好的开头,也不是每一个坏的开头就注定不能拥有好的结局。
她努力忽略心中出现的小小疙瘩,神色淡然地准备把信笺放回原处。
只有指尖刚刚接触的地方出现的褶皱,泄露了她知道真相时的愤怒。
正在她拿着信笺向前伸去,身后出现一只手,抽走了她手中的纸张。
陆悦容转过头来,看向来人,“邱戎。”
邱戎不说话,把信笺放入抽屉,关上并拿起一旁的锁锁了起来。
然后他就坐到椅子上,开始处理文书,头也不抬地说道:“出去吧。”
陆悦容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她固执地看着邱戎,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直接宣判我的死刑吗?”
邱戎的手停顿了下来,却依旧不看她,也不说话。
若是放在平日,陆悦容或许会直接与邱戎说开。
然而此时正在孕期的她,本就敏感多疑。但凡对方表现出一点与往日不同的举动,都会让她觉得没有安全感。
更何况,她现在直接说出来,邱戎是会选择相信她,还是觉得她无理取闹?
“好,我出去。”
陆悦容走到书房门口,转过头来看向邱戎,恰好与对方刚刚抬起的目光相撞。
她感觉到了从心底溢出的挫败感,这个男人其实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而改变。他仍旧是那个所有事情都只喜欢藏着不说出来、令人恼怒的人。
她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懂他。
出了书房,陆悦容便去后厨,给自己煎了一碗安胎药。许是刚刚情绪波动过大,她隐隐觉得有些许不适。
在一旁等待的时候,她试图从邱戎的角度思考一下,他为什么不愿意把这件事情摊在明面上说,但终究没有想出他会有怎样的理由。
其实她也从来没有和邱戎坦白过自己的事情。
他总是爱夸她聪明、果断,夸她腹有诗书气自华。但是其实她并不能分辨出邱戎这说的是实话,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如果告诉他,自己其实是个举目无亲的孤女,他会觉得自己是鱼目混珠,还是从爱意里衍生不必要的怜悯?
归根究底,她不是个自信的人。
十年人生中,陆悦容遇见的人都已经是寥寥无几,而邱戎一个人就占据了她整颗心的绝大多数。
她不想因为莫名其妙的误会,让他们心生隔阂。
再给他五天的时间,如果五天内邱戎没有找自己谈话,那她就主动去说出自己的故事,说一说自己在陆府枯燥乏味的十年生活。
晚间的时候,邱戎照常地回卧房里帮陆悦容按摩乏力的四肢。入寝时,也照常抱着对方安睡。
除了两人都沉默着不再交谈,似乎与平日里没有区别。
邱戎轻拍着陆悦容的背,让她在自己怀中安稳地沉入梦乡。
他低头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献上一枚晚安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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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戎平生最讨厌表里不一的人。
在他十岁左右还住在泽安的将军府时,遇到过一件事情,在他年幼的记忆里打上了深刻的印记。
十岁那年,泽安城里出了一起虐杀幼童的案件。城中大大小小几十户人家,都出现了孩童失踪,最后只找到尸体的事件。
所有人都觉得能做出这种案件的人,一定是一名十恶不赦的在逃犯人。
可是最后的结果,却令大家意想不到。犯人竟是落座在将军府隔壁的,一名官员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