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觉得阿萝的衣袖,好像短了一截?
沈夕渐点点头。
他日夜守护在此,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阿萝身上的变化。
“阿萝身上的金丹锁已经消失了。”沈夕渐如此说道,“她即将化婴。”
“即将是多久?”纪子成眼睛一亮,“我需要准备些什么么?”
“不需要,我们等着便可。”沈夕渐缓缓摇头。
“小苍前辈,您要不要休息一下,我来守好了。您现在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纪子成看了沈夕渐一眼,觉得有些奇怪。
以小苍铃前辈这样的修为,别说区区一个月了,就是十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为何小苍铃前辈的脸色看着有些憔悴呢?
“无妨。”沈夕渐还是摇头拒绝。
他该如何说呢?
难道说,他远在破道宗的本体,不知道为何开始做梦,梦到了许久之前的往事,然后反应到了这一具分/身上了么?
修士早已经不会做梦了。
像他这般已经体会到了大道真意的修士,如果要做梦,一定是涉及到自己相关,才会有天道示警。
那么,他重新做这个梦,是不是意味着阿萝也要想起来了呢?
这并不是不可能。
一切随缘吧。
阿萝已经游到了创世灵火的边上。
创世灵火只有拳头大那么一小团。
它安安静静的呆在阿萝身体里的最深处,也是这识海的最深处。
如果没有听说过它的威名,大概难以想象这么一团小东西拥有着毁天灭地的威能。
“这是第二次正式见面了吧。”阿萝看着眼前的创世灵火说道。
虽然创世灵火一直都在她的身体里,但她修为低微,能够动用的也不过是最外围的一丝火焰,压根就没有真正的用过它。
说起来,也只有在三千年前,从司马决身体里将它取出来,放入大师兄身体里的那一次,才算是真正的碰面。
创世灵火静静的呆在那里,并没有回答阿萝的问题。
这样的天地灵物是不可能生出灵智的。越是天生强大的东西,智慧就会越低,这是天地法则所决定的。
“我想要寻找属于我的大道。”阿萝对着创世灵火伸出手,“我想要彻彻底底,潇潇洒洒的活一次。”
我想要活上千年万年,想要飞升得道,想要那一天飞升到了仙界,可以去找他们朝华仙宗早已经得道的老祖宗,说一说在修真界的故事。
我想要在那里见到大师兄。
创世灵火没有灼伤阿萝的手。
或许是因为它和阿萝早已经是共存的关系,又或者是因为阿萝毕竟是守护它的族人里最后的一个了。
阿萝伸手摸到了它。
它的温度,就和人身上的温度一样。
不冷,也不热。
随即,阿萝整个人就被这创世灵火传来的无数大道给淹没了。
……
一个穿着黑白双色衣袍的道人朝着阿萝款款走来。
他眉目清正,自带着一股威严之气。
手上一把平平无奇的小木剑,腰间陪着一个破破烂烂的酒葫芦,看起来极为不搭,但又有一丝奇妙的和谐之感在其中。
“吾名酒道人,于十万六千三百八十八年前飞升。”
酒道人对着阿萝笑了笑,随即拿起他的木剑,在阿萝的面前开始一招一式的演练起属于他的剑法来。
他的剑法大开大合,无非是普普通通的横劈竖砍,但阿萝相信,没有一个人可以抵挡住他的攻势。
大道为一,大道至简。
这本是修真界的共识,然而真正体会到这一点的人却不多。
酒道人忽然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对着畅饮了一口。
原本朴素的剑招陡然变得精妙起来。
“万里归来鬓未霜,百年重现剑山河。
平生不负自在酒,一日便成祝剑歌。”
不过几句诗号的时间,他便已经将上百套的剑招给演练完毕。
阿萝分明很努力的去记忆了所有的剑法,回想起来却是一片空白。
“吾之道,为自在大道。以酒为心,高兴时便畅快痛饮,失落时便化入愁肠。一酒、一剑、一葫芦,便可走遍天下,一朝遇仙飞升。游历之时,偶见创世灵火,便在它面前演道,以示后人。”酒道人微微一笑,“你可愿入我自在道?”
原来是创世灵火将多年前飞升的仙人大道在她面前展示?
阿萝心中知道,这或许是她此生最大的机缘。
之前她也有疑惑过,他们朝华仙宗飞升之人的数量比起其它宗门的确多了不少,但还算正常。但唯独守护灵火一脉的族人,几乎个个都能飞升。
或许,这就是守护灵火的馈赠所在。
三千年前的阿萝,肩负不起责任。
所以灵火从未给与她这样的馈赠,而如今,她拷问道心主动来到了灵火面前,这才被灵火所承认。
“我身负宗门重任,想要为同门遮风挡雨。我之自在,不由己身喜怒。因此,自在大道非我所求。”
阿萝若是真的能够对自在大道有感应,方才就不会一招剑法都记不住了。
她不贪心。
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善。”酒道人对着阿萝说出这么一个字,身影转眼便消失不见。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身着黑衣,面容冷酷的女子。
她的身上没有一件武器,头发也只是随意用草绳绑住,充满了狂放不羁之意。
“吾名乌娘,于九万零七百二十年前飞升。”
她在阿萝面前演练的乃是一套拳法。
拳法招招都具有震撼天地的威能。
接着她又展示了一遍掌法。
掌风阵阵,柔能克刚。
最后,她展示了一遍指法。
手指如兰,贯穿天地。
只凭一双手,她便可上天入地,再无任何可以阻挡她之物。
“后人不识前朝物,唯有松叶落此怀。吾之道,为变化大道。”
不管外界的法器武器多么强大,人族最厉害的东西,始终是自己的双手。
刀枪棍棒也好,斧钺钩叉也罢,说到底都是需要用双手来把持。
万变不离其宗,一变也可万变。
阿萝还是缓缓摇头。
变化大道她有一点心得,但这并不是她之所求。
其后。
各个时间的人杰纷纷出现在阿萝面前,演化自身大道。
阿萝还是缓缓摇头。
但她也不是没有收获。
一口气见证了如此多的大道,她原本关于自身之道的追求,也一下子明朗了起来。
就好像推开了一扇紧紧关闭的门的门缝。
透过这一丝的门缝,足以看清楚门外的世界。
我想要求的是什么呢?
阿萝这么反问自己。
我想要求的其实不多。
一时间,朝华仙宗、爹爹、师叔师伯师娘、师兄师弟、还有如今的破道宗等等,统统在阿萝的脑海当中浮现。
我想要我珍爱的人和事,可以被我的双手所保护。
我想要我喜欢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都能明白我的心意。
我想要能够不依靠任何人,不要成为那个只能等着别人来救我的可怜人,我想要成为拯救别人的那一个人。
修士轻生死、轻情意、轻凡人。
可我想要做的,就是一个凡人。
神仙,就只能摒弃一切七情六欲么?那与那寺庙里的神像又有何区别,与那停留在路边,千年万年都不腐朽的石头又有何区别?
人之为人,不为野兽。
是因为他们没有感情么?
不,不是如此的。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修士发现摒弃个人感情可以更好的体会大道,所以才会纷纷走上这一条路而已。
可我不想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