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法冷淡地望他们一眼,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直接一拂手,以灵力把六人送出去,然后提着顾九命转身去了别处。
顾九命就这样被随便塞给一个小佛修,然后被塞回到十绝门的船上,跟那二十几个凡城小界的人待在一块,等着去往空神域。
原本她以为会见到司南庚,没想到会直接塞到这里。
她能感受到,船上最起码有三个塑灵之境的修士时刻以神识覆盖整艘船,有任何一点异动怕是瞒不过那几个塑灵之境的修士。
幸好,寒玉肌替她挡住了归法的法术,她被禁言行是装的。
顾九命悄悄翻转手腕,张开手露出掌心里的骨灰。
片刻后,从骨灰中飘出一抹若隐若现的身影,正是死得惨烈不甘,最后化成厉鬼的秋菊。
无相之眼能看见秋菊。
秋菊跌坐在顾九命面前,凄凄怨怨地抹眼泪:“……我只是想活着。”
顾九命用传音入耳的方式说话:“怎么回事?”
秋菊一惊,猛地望向顾九命:“你能看见我?”
“嗯。”
“你是顾九命吗?”
“是。”
秋菊沉默了,半响苦笑出声:“你我果然命不同,明明都是将军府的婢女……”
顾九命打断她的自怨自艾:“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秋菊满目悲痛,流的是血泪,亦是仇恨。
苍白如纸的脸上滑出两道血痕,面容可怖,若不是顾九命从小见惯,真的会被她吓到。
“我只知道被那个少魔君带走之后,他的下属带着我去了别处,藏身等了很久,直到这些飞船从天而降……”
她没有跟着司南庚进密林,而是等到了空神域的人来,然后被关进船里,等飞船开启的短短几个时辰,陆陆续续带来了很多凡人男女。
因为她事先被测出灵根,所以十绝门的魔修便先教她修炼。
她灵根虽不怎么好,但在等飞船到来期间,那名魔修提前教了她许多修炼的内容,于是她很快便引气入体了。
一开始她还很高兴、很骄傲,那魔修说如此短时间便能引气入体,是当鼎炉的好苗子。
那时她还不知道何为鼎炉。
她只兴奋地以为她能修炼了,以为有朝一日能成为飞天入地的神仙。
然乐极生悲。
她不过刚刚引气入体就被送给了归法,然后才从归法的嘴里得知,她是什么鼎炉。
“那个秃驴!奸污了我,还把我刚刚引气入体修得的丁点灵气夺走!”
秋菊讲得声色俱厉,悲愤欲绝。
顾九命垂眼沉思,上一世的她应该也是被司南庚带走了,甚至被司南庚带进了文肃帝的墓中,所以才会得到索命刀。
索命刀需要滴血认主,一旦认主,除非主人身死,否则夺不走。
司南庚却没有因为索命刀杀她……
后面,发生了什么?她成了司南庚的鼎炉?
思及此,顾九命不自觉敛眉,面色冷酷。
“顾九命。”
顾九命撩起眼皮看她。
“我恨透了魔修!你帮帮我,求你了。”
秋菊挣扎着扑到顾九命面前,抬手想握顾九命的手,却捞了一空,她怔然地望着眼前一动不动的男子,那双眼睛里的清冷是她所熟悉的。
将军府的多少个日夜,她都能看见这双眼睛,她曾悄悄跟身边的婢女们嚼舌根,说顾九命在将军府白吃白住。
还嘲讽顾九命,说她会成为世子的通房丫头才这么嚣张地白吃饭。
顾九命和司南庚出发去密林后,她曾偷听到慕将军跟身边的人提起,说顾九命不是会被困于四堵围墙之中的女子。
当时她还嗤之以鼻,认为顾九命跟司南庚作对没好下场。
然而……
才多少天,她们却人鬼殊途,顾九命甚至开始修炼了,或许慕将军是对的,她才是无知的那个。
顾九命再次垂眼:“我有些事情要搞清楚,你还有没有什么细节没告诉我?”
“没……”秋菊下意识地摇头,而后又一怔,脱口而出,“他们喂我们这里的所有人每人一颗丹药,说是有助修炼,但我现在觉得他们是骗人的。”
“什么丹药?”
“不知道,只觉得吃了之后浑身发痒,但是片刻后又没事了。”
“想杀司南庚?”
“做了鬼都想!”
“那跟着我。”
“你想做什么?”
“我想搞清楚一些事情,还有,我们凡城小界的儿女不是给他们这群魔修这样用的,我打算去十绝门。”
顾九命想,萧千易记忆中她跟司南庚相爱相杀怕是小道消息有误,她必须搞清楚,前世司南庚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这已经成了她的执念、隐藏的心魔,否则恐惧幻境中出现的应该是她自身的经历,而不该是萧千易记忆中的场面。
“你疯了?!”
秋菊觉得顾九命疯狂得紧,然而她却在顾九命的眼中望见一种执拗的笃定,一种静寂的傲然。
可以预见,顾九命的一生,定如逆水行舟,百折不回。
这是一种让秋菊自惭形秽的意气。
秋菊忍不住想,如果是她,有能力定会逃跑,若没能力怕只能天天哀怨地等着人来救。
但是顾九命不会,因为她是慕将军所说的,不会困于柴米油盐四堵墙的女子……
大概这就是区别吧。
飞船轰隆一震,提醒众人,空神域到了……
第16章
冰冷静寂,空气里的灵气极为浓郁。
一重又一重山,这里的天地如此宽广,天际茫茫,云烟浩渺。
顾九命看见了那座山,最高最陡峭,飘渺的云掩盖了它的真面目,却不妨碍人们想象它。
那座雪山,如果她的命运不作改变,估计不久的将来她会死在那里。
“别东张西望的,赶紧跟上。”
魔修呵斥一声,赶羊似地赶他们。
这里是十绝门山下。
顾九命跟着人群走,钻过一个阴森森的山洞,又走过遍地荆棘的小山林,才被带进了一个潮湿昏暗的地方。
像关押奴隶的地方。
秋菊飘在顾九命的身边,左顾右盼:“这里好吓人。”
顾九命传音提醒她:“你是鬼。”
秋菊不说话了。
这里似乎守卫森严,一关关走进去,都需要十绝门的令牌才放行,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守卫的人怎么看见。
守卫的魔修见到他们皆习以为常,麻木得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顾九命与他们擦肩而过,忽然感觉一只冰冷的手在她腰间软肉上掐了一把。
她回头,看见一个守卫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黏腻得如同深渊里的野兽盯着猎物的眼神,满是垂涎。
顾九命立住,一声不吭地望着他。
“瞪什么瞪,爷迟早办了你。”守卫阴沉沉地冷笑。
这小子的眼睛真他娘的好看。
守卫这么想着,不知怎的如遭闷棍,竟迷在了顾九命的眼里。
不过一息,守卫回神,但顾九命已经跟着队伍走远了。
远远的,只剩一抹背影。
他茫然地一顿,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心有狐疑便问对面的伙伴:“刚刚发生了什么?”
同伴调笑:“发生什么?你是不是夜晚搞多了,脑子傻了,都说了这差事不好做,在这做的十个有九个都被榨干了,你要是不行,我禀告上头,让人顶替你。”
“去你的。”
顾九命手里一闪,刚刚摸来的令牌顿时消失,到了被她藏在寒玉肌底下的储物袋中。
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她才看见火光和人气,所谓的人气,是一声声此起彼伏的靡靡之音。
滑腻得叫人耳朵发痒。
顾九命扭头看去,是一间间牢房一样的隔间,正巧,她的目光碰到牢房里的一个女人,女人朝她咧嘴一笑,笑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不怀好意。
顾九命静默不语地收回目光。
倒是那个女人怔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