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这些人,以往不待我们传话,就恨不得直接进屋,如今倒是规规矩矩地在门口候着,”阿渔扶着门框眺望院门,“而且一下子来了三个人。”
姜杏之弯着眼睛笑:“她们讨好你,你还不乐意了?”
“哪有!”阿渔变扭地回道。
她们这些侍女借着姜杏之的光,在府里谁不称她们一声姐姐,连蒲月跑出去,都被当做宝贝似得对待,想起以往受冷落遭白眼的景象,阿渔忍不住得意,得意之后又有些酸酸的。
姜杏之心里自然也有些酸涩,因而有些不愿意出门。
但是有时候又不得不出去,就像现在。
十五臂弯搭着她的斗篷:“姑娘走吧!”
瑰阳公主每回送来的礼,都是先抬去寿安堂,再抬入鹿鸣院。
姜杏之知道这是陆修元的意思,他在变着法的表示他的重视,但是姜杏之总觉得这样有种耀武扬威的感觉。
不过心里窘迫之余,又被戳中了诡异的爽点。
姜杏之在姜桃桃打趣地目光下落座,软声说:“五姐姐,你可不可以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我再多看两眼,以后说不准就看不到了。”姜桃桃脆声说。
大夫人听完,拍打了一下她的肩膀:“说什么呢!嘴上也没有个把门,六丫头别听她胡言乱语。”
姜桃桃回想她的话,的确是有些不吉利,叫冤:“我的意思是六妹妹矜贵,趁着她还在家里多看几眼,往后大家都抢着恭维她,我们哪里还有机会离她这么近。”
大夫人笑着嗔了她一眼。
姜杏之无奈地捂着额头:“五姐姐你是我姐姐,和旁人不一样。”
姜桃桃满意地拉着她的手:“不枉我们关系这么好。”连着大夫人也是一脸的欣慰。
众人都围着姜杏之说笑,姜老太太坐在正首看着那处的热闹,心中清楚,眼前这个最不受宠的孙女,往后要比她尊贵了。
为什么偏偏是与她不亲近的六丫头?
老太太怎么否弄不明白,淡声道:“事情还没有定下来,一切都做不得数。”
屋内陡然一静,姜老太太看见大家的目光,严肃地抿嘴,嘴角弧度向下。
姜杏之倒没有觉得不高兴,甚至认为老太太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的,乖巧地起身温声说:“祖母教训的是。”
皇太孙送的经书礼物都明晃晃地摆在堂中了,前几日瑰阳公主也递了消息过来,让他们府上等着接赐婚的旨意便好,一般人哪里会扫兴,屋内众人都有些替姜老太太尴尬。
姜桃桃凑到大夫人耳边说:“祖母最近性格越发的古怪了。”
这些日子老太太的表现大夫人都看在眼里,平时虽然与姜老太太不对付,但私以为她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强硬,与六丫头闹变扭。
不是在自己身边养大的又如何?平日里与她不亲近又如何?
只要维持表面的和谐,说句大不敬的话,便是六丫头日后成了皇后,都得称她一声祖母。
如今,何必呢?
不过她知道要在小辈们面前维持老太太的颜面:“你祖母这是低调,以后你也收着点性子。”
姜桃桃讪讪地点点头:“知道啦!”
看着姜杏之低眉认错,姜老太太松了一口气,便是往后她身份再尊贵,她也是她的长辈,她也要孝敬她。
给她吃给她穿,不让她受风吹日晒,她这个祖母已经够称职了!
老太太挥手让众人退下,只留姜杏之一人:“以前待你冷淡,杏姐儿不会怪祖母吧?祖母也是为了磨砺你的性子,为了你好,毕竟你不像你的姊妹们有父母照拂,你只有你一人,我的苦心,你可明白?”
姜杏之只略微顿了顿,便知道她不过是为以往的冷漠找借口而已,前世便是如此,她没有今生的运气,没有遇到陆修元,也不会给府里带来荣华富贵,因此她至死都是姜家可有可无的姑娘。
人心本就是偏的,喜欢或不喜欢都不需要理由,她都明白的,所以这一世她不会为了不喜欢她的人苦恼,姜杏之轻松地说道:“孙女明白。”
姜老太太没有想到她会应得这么快,盯着她,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一字一顿地说: “如此甚好!”
姜杏之精致的面庞格外沉静,明亮清澈的眸子坦然地回看她。
相顾无言,她们都知道刚刚不过是粉饰太平而已。
姜杏之见姜老太太不说话,也不在意,脑袋放空,在脑海里琢磨着她的画,她觉得午后画得那幅画中,腹部画得一点儿都不好,没有画出道长腹部的力量感。
姜杏之眼中闪着碎光,唔~
回去重新画一遍吧!
姜老太太试探地话卡在喉咙口,将要说出口。
突然姜杏之转头看向门口,心福灵至,仿佛心有所感。
下一刻就听到大夫人在门外带着焦急喊道: “母亲,宫中来人传旨了。”
宫中现在来人,只能是因为一件事情,姜老太太咽下快要脱口的话,忍不住激动地站起来:“是哪位大人?”
大夫人回道:“是乾清宫的罗公公和礼部的安大人,母亲让六丫头赶紧回去沐浴更衣吧!让大人们久等了也不好。”
接旨须得摆香案,焚香沐浴换吉服。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姜老太太穿着品级大妆,领着府中女眷,今日并不是修沐,便由姜博容带着家中男子,一同躬身肃立听旨。
安大人醇厚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自此西宁侯府的六姑娘便是皇太孙妃了。
夜晚府中摆席,宴请族中亲友。
虽然不会有人不长眼灌姜杏之的酒,但她自己心里高兴,自然想喝两杯的。
姜杏之眼巴巴看着香净给她到了一小杯酒:“我抿一下,就没啦!香净姐姐不要小气呀!”
“姑娘酒量不好,少喝一点,一杯就够了!”香净警惕地说道,她清楚姜杏之贪杯又不长记性,这会儿估计完全忘了陆修元的嘱咐,和前阵子因醉酒而导致的生病,她小声说,“若是被皇太孙知道了……”
“好吧!”姜杏之鼓鼓嘴巴,泄了气。
年前她向陆修元保证了,以后没有他在身旁,不会喝超过一杯的酒,姜杏之还不想做个言而无信的姑娘。
姜桃桃自然不清楚姜杏之现在被严格管教着,拿着酒壶,坐在她身旁,一身的酒气,她们两个性子不同,唯一相像的地方便是都喜欢喝酒。
“五姐姐你少喝一点儿,过会儿醉了。”姜杏之羡慕地看着她手里的满当当的酒杯。
姜桃桃挥手说道:“没事儿,要是醉了,我让我小舅舅送我回去。”
“邵小舅舅不是去应天府办事了吗?”姜杏之今日没有看到邵介,一问才知道他初七之后便去了应天府,还没有回京,“五姐姐,你是不是已经醉了啊?”
姜桃桃摇头,否认:“我没有醉,我知道小舅舅不在,那不还有我哥哥呢!
姜桃桃晃晃手中的酒壶,诱惑道:“要不要喝一点啊?也可以喝果酒,我让人拿!”
姜杏之心动,看向香净:“果酒不算酒吧!”
香净无奈点头。
果酒都是留给孩子们喝的,姜杏之自然是不可能醉的,只是喝完之后会脸红,又加之在席上和姜桃桃黏在一起,身上沾了她的酒气,这就导致她看上去和醉了酒的人一般无二。
当她回到鹿鸣院,推门发现陆修元站在屋内,含笑倚着长案等她。
姜杏之眼睛亮晶晶的,以后他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啦!
她酡红着脸,期待地跑过去,要他抱时,却被陆修元残忍地避开了。
第70章
陆修元看着面前抱着床柱, 后脑勺对着他浑身上下散发着委屈气息的姜杏之,扶额,俊朗斯文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窘迫, 抿了一下薄唇,低声:“抱歉。”
姜杏之鼻腔轻轻地哼出一声, 往柱子上黏了黏,依旧不看他, 软声控诉:“道长太过分了!我真的好难过。”
姜杏之的背影都写满了好委屈好生气。
“是我看错了。”陆修元拂开袍摆, 坐到她身后,修长的手指碰碰她的肩膀, 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小姑娘满身酒气,脸上都浮着酒后上头的酡红,他这才误会她又吃酒吃多了,心中动怒,生气她不长记性, 避开她的撒娇,想要让她长个记性。
但避开她的那一刻, 瞥见她的神色才发现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待想补救的时候, 姜杏之已经落下一句“果然都如戏里唱得那样,得到了便不珍惜, 道长现在就嫌弃我了”,便气鼓鼓地跑开了。
温软的嗓音说着轻飘飘的话,直往陆修元心肺管子上戳,他怎么可能嫌弃她呢!在朝中运筹帷幄, 口辩群臣时他眉头都不会蹙一下,在她跟前却生生的被她一句话噎得心口疼。
接着她的侍女的香净在一旁小声告诉他,小姑娘今日当真听话,只喝了半杯酒,其余地都是果酒。
陆修元僵硬片刻,坐到她身后,放低姿态向她解释缘由:“杏之,我绝无此意……”
姜杏之背对着他,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眼睛咕噜噜灵动地转了转,哪里有半点儿伤心。
她除了一开始有过震惊和茫然,这会儿她只剩下庆幸。好在她听了香净的话,克制着自己只喝了一小杯的酒,要不然现在在一旁俯首做小,慌张解释的人该是她了。
不过机会摆在她眼前,她定要好好把握的。
姜杏之低着头,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哦!”
虽然看不见她的脸色,但她话里的失落都快溢出来了,陆修元心里一紧,半抱着将她揽入怀里,抬起她的下巴,额头相抵,宽大的手掌托着她的脑袋,揉了揉:“误会杏之,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姜杏之红艳艳的嘴巴一张一合,继续戳他心窝子:“道长别抱我,我身上难闻着呢!都是酒气。”
水润的眸色也是可怜兮兮的:“我脑中时刻记着道长的话,一直告诉自己不可以贪杯,要不然道长是要生气的,可是……”
姜杏之秀气的鼻尖抽了抽,撩起眼皮,瞅了他一眼。
果然陆修元脸色更差了,抱她抱得更紧。
大概是得意忘形,姜杏之眼底泄露了一丝喜意。
陆修元多敏锐啊!瞬间捕捉到了,眉心一跳,面上却并未显露半分,轻吻她的唇瓣,是清甜的梅酒香味。顺着方才的语气,低声说:“杏之,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姜杏之忍住要惊呼出声的雀跃,装作宽宏大度的模样,小手揪着他的公绦,穗子在纤细的手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要道长答应我一件事情。”
陆修元面色不变,爽快地答应。
一盏茶的时辰过后,屋内的烛台一一熄灭,只留两处光亮。
一处在书案,另一处在书案前的软塌。
书案后,光线暗淡,姜杏之纤薄的背脊挺得直直的,整个人都呈现出亢奋的状态,双眸熠熠生光,望着软塌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陆修元慵懒地靠着榻背,长眸幽暗隐隐约约带着蛊惑,面庞轮廓在昏黄的烛光下,宛若上等的雕刻完美的温玉,掀开禁欲斯文的外表,衣裳除却,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白绸中衣,不仅如此,上衣的系带还是松散着的,下裤的裤腰勒在肚脐下方,腹部块垒分明,一丝多余的赘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