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芙蓉院,蔷薇和康嬷嬷抱着倪裳哭做一团。
“姑娘怎的这般命苦?!今日之事本与姑娘毫无干系,可夫人却是一口咬定是姑娘勾.引了大公子,明明是大公子他……”蔷薇忍不住抱怨。
倪裳嗓音轻柔,像是被雨打过的栀子,“好了,此事今后休要再提了。”
她今日百口莫辩,大哥又的确抓过她的手,还被侯夫人当场逮个正着,她没被赶出府已是万幸,不过倪裳心里很清楚,侯府没有将事情闹大,绝非是因为想放她一马,而是为了大哥与侯府的名声。
回屋,沐浴换衣。
倪裳身上有伤,上榻后准备擦药,就在这时,她突然瞧见了枕边的一只小瓷瓶,是她眼熟的细颈蓝瓶。
倪裳,“方才谁人来过?”
她吓了一跳。
这不是和姬慎景慎上回在宫里给她的药瓶一模一样么?!
蔷薇挠挠头,“姑娘,这院子除了咱们几人,再无旁人来过。”
倪裳,“……”
作者有话要说: 圣僧:我不干什么,我只是路过,顺便送个药,我是圣僧,我关心天下苍生。
裳裳:请下次不要再到我卧房关心,谢谢您。
小和尚:我就知道,师叔他忍不住,嘎嘎嘎嘎~
第20章
次日,倪裳以为入宫之前,倪老太太一定会多番交代。
谁知,她老人家非但免了让她过去请安,还指派了赵嬷嬷给她送了药膏。
赵嬷嬷临走之前道:“二姑娘,您也别怨老祖宗狠心,昨个儿老祖宗没给您说情,也是做给大公子看的,以免他大公子他又……”
赵嬷嬷欲言又止。
倪裳莞尔道谢,“多谢嬷嬷,还要劳烦嬷嬷转告祖母,她老人家的用意,我都明白。”
祖母的确待她好,可真若出了事,祖母也会权衡利弊,比方说昨日之事,祖母当然会选择大哥与侯府的声誉,即便祖母再怎么疼她,该弃的时候也一定会弃了。
晨曦从头顶的枝头落下,洒了满地斑驳。
倪裳没有顾影自怜,反而更加清楚了她的身份和位置。她仰面迎着朝阳,卖力挤出两只小梨涡。
倪裳,你只有你自己,你能懦弱给谁看?
所以,你不能再懦弱。
**
百宝堂,赵嬷嬷回去复命时,瞧见倪琰还在堂屋跪着,不由得连连叹气。
二姑娘无论是相貌、德行、才情,真真是万众挑一的好姑娘,只可惜,她与大公子这辈子只能是兄妹。
赵嬷嬷饶过堂屋,去后堂见了倪老太太,“老祖宗,两位姑娘已经启程入宫了,老奴瞧着二姑娘虽然伤了身子,可还能撑着,不会耽搁了宫里那边。倒是大公子,眼下还跪着呢。”
倪老太太睁开眼来,手中正撵动的紫檀木佛珠顿住了,长叹,“哎,大郎对二丫头的心思,是一早就有了啊。一会让王氏过来见我,是时候给大郎选一门亲事了,让他早日成婚,断了不该有的心思。”
赵嬷嬷拧眉,不知在思忖什么,又道:“老祖宗,外面都传言,宋家迟早要退了二姑娘的婚事,那届时……”
宋家如今如日中天,又出了一位皇后,庆王也是宋家的靠山。宋家若是要退婚,长信侯府也无法。
老太太的偏头疼又犯了,“真到了那一步,我老婆子就是拼了自己,也得给二丫头物色一个好人家!”
**
去皇宫的路上,倪芊芊掏出怀中小铜镜照了照,额头红疙瘩虽是彻底消失了,但也并未变美。再反观倪裳,虽是昨日受了家法,面容有些憔悴,可偏生这股憔悴又透着娇柔,倒更像是经历一夜露水的娇花,孱弱又透着清媚,别说是男子了,即便是倪芊芊多看几眼也是赏心悦目。
倪芊芊心头一怔。
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昨天晚上又发生了什么,导致倪裳又赢回了她主角光环?!
倪芊芊百思不得其解,就趁机打探,“二妹,昨天我本该替你说情,可是你也知道,母亲把哥哥看的太重,绝不允许他有半点行差踏错。”
其实,最起初,得知倪芊芊这些年流落在外过的并不好,倪裳愧疚过,也想过尽其所能补偿她,可一次次认清了倪芊芊的面目之后,她内心的愧疚感反而逐渐消失了,她不喜背负太过亏欠,眼下反而落得轻松。
而此时,倪芊芊虚情假意的安抚,让倪裳想起了昨日的屈辱,她突然勾唇一笑,绝美殊色绽放出勾人摄魄的清媚,“长姐说的是,只是大哥似乎还没放弃,这件事倒不是我回避就行了,还得看大哥。”
倪芊芊被眼前的美人笑晃花了眼。
倪裳不屑.卖.弄.美色,可倘若她当真有意去勾引谁,寻常男子根本把持不住,美貌会成为她强大的武器。
而这种武器,是倪芊芊所不具备的。
倪芊芊,“……”
是以,倪裳总算是得到了片刻的安宁,她浑身酸痛,身上有几处被侯夫人身边的婆子掐过,昨晚她自己脱下衣衫查看了身子,竟有被掐破皮的地方,她现在一点不怀疑,侯夫人很想弄死她。
入宫,刚步入华晨宫,便有宫女上前道:“两位姑娘,大殿下让二位即刻去学堂,就要开始授课了。”
倪裳一僵。
今日早课也未免太早了,姬慎景是这么称职的先生么……?
倪芊芊多留了一个心眼,她知道男主对女主疯狂的痴迷,便是从他为贵女们授课程这段日子开始的。
一提及,男主对女主的疯狂痴迷,倪芊芊作为一个现世人,都不由得脸红。男主像是着了魔,日日想,夜夜想,睡觉吃饭也想着女主,从此圣僧心中再无佛祖。
姬慎景这样急着授课,该不会就是为了见倪裳吧?!
倪芊芊立刻道:“我二妹身子不适,今日可否告假?”
掌事宫女有些为难,“大殿下说了,今晨任何人不得缺席。”
倪裳疑惑了,倪芊芊不可能是真心关切她,她那么不想让自己去学堂是为甚?
倪裳道:“我这就去。”
倪芊芊,“……”
**
到了小课堂,众贵女们皆到齐了,姬慎景和小和尚坐在上首,倪裳踏入学堂之时,瞄了一眼姬慎景,见他还是一袭月色锦缎流云纹的长袍,浓郁的眸半敛,瞧不出他眼中神色,还是那个清冷孤高的圣僧,可倪裳总觉得……他心情不佳,身上仿佛笼着一股浓浓的暴戾。
直至倪裳落座,姬慎景都没有抬眼。
小和尚斜睨了他师叔一眼,他觉得师叔这样下去太伤身了,昨夜在书房待了一宿,天还未亮就入宫,眼下终于盼来了倪姑娘,可师叔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真真是急煞了小和尚。
“倪姑娘!”小和尚突然喊了声。
倪裳正翻开佛经,被点到了名,本能的止住动作,抬头望向小和尚。
而同一时间,姬慎景终于抬眼,目光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倪裳身上,就好像事先非常清楚的知道她所在的位置。
圣僧的目光如炬,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但很快就瞥见了倪裳手腕里侧的一块青紫,她保持着翻佛经的动作,袖口微敞,手腕那一小段白皙的肌肤恰好路落入圣僧眼中,他瞳孔骤然睁大,拳头摁在了膝头,手背青筋腾起,但……圣僧他端坐着,没有任何动作,亦或是言辞,很快也收回了视线。
小和尚瞥的一清二楚,心里偷着乐。
“咳咳,倪姑娘,可否将上回所讲佛经诵读一遍?”小和尚老气横秋。
倪裳点头,“是,小先生。”
倪裳诵读了起来,嗓子有些哑,她身子乏力,看着佛经的视线逐渐模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啊——”
贵女见倪裳突然昏厥,显然被吓到了。
在场贵女皆是世家中的嫡女,掌事宫女不敢小觑,当即上前查看,手触碰了倪裳的白皙光洁的额头,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直接看向姬慎景。
而此刻,却见姬慎景不知几时站了起来,他笔直的立在那里,剑眉紧蹙,太阳穴的青筋微动。
掌事宫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大殿下,倪姑娘她起热了,奴婢先扶她回去歇着。”
倪芊芊密切留意着姬慎景的一切表情,这样一个清心寡欲的男人脸上,但凡流露出一丝温情,是叫人痴迷沉沦。
“嗯。”姬慎景仅此一言。
倪芊芊心中窃喜:看来,姬慎景对倪裳也不过如此。
可就在下一刻,姬慎景低沉磁性的嗓音,似带着一股隐忍的愠怒,道:“今日不授课,在座几位誊抄手上佛经十遍。”
众贵女捯饬精致的面容出现了一刻的龟裂。
但姬慎景气场过于强大,他单单是站在那里,就给人无形威压。
众贵女丧着脸,不敢置喙。
七公主占着自己是皇帝最疼爱的女儿,当场与姬慎景对峙,“大皇兄,为何倪裳能直接离开,剩下的人却要抄写经书?反正我就是不抄!”
众贵女内心雀跃,期盼着七公主能让姬慎景收回成命。
姬慎景给了七公主当头一棒,“不抄就出去罚站!”
他嗓音不高,但仅仅一句低喝就仿佛饱含威严。
七公主当场气哭了,抄写经书不过是累了点,罚站就是丢尽颜面的事,不管是七公主和众贵女,纷纷选择前者。
倪芊芊心头咯噔了一下,她怎么觉得,姬慎景情绪反常,是与倪裳有关?
**
姬慎景处罚七公主与贵女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午膳时,皇帝将几个儿子都叫了过来,亲眼看见了姬慎景一脸无温的样子,他也吓了一跳。
到底是谁得罪了老大?!
皇帝扫了一眼众儿子,目光最终落在了太子身上。
但太子并没有任何犯了错的觉悟,七公主是他的同胞妹妹,就在前不久,七公主还去了皇后跟前哭诉告状,太子身为她嫡亲的兄长,当然不能看着她被人欺负了。
于是,太子就打算跟姬慎景讲讲道理,“咳咳,大皇兄,七皇妹年纪还小,若有行径失误之处,大皇兄你作为兄长,是不是应该多多包涵?不如那十遍经书就算了吧。”
当着皇帝的面,太子自信的以为,姬慎景一定会给他几分薄面。
姬慎景单手持盏品茗,不曾抬眼看他,“既是如此,那太子就替她抄吧。”
太子脸上笑意尚未散去,闻言后缓了缓神,才缓慢的反应过来,皇帝在场,几位皇子也在场,太子的脸仿佛被人狠狠抽打了一顿,疼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