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完谢后,盛鸣瑶抬脚就要离开,被挡在她面前的松溅阴眼疾手快地拦下:“你我关系,不必言谢。若你愿意,不如来我府中相聚一场。”
翩翩公子,俊逸隽秀,挂着一幅浅笑,落落大方的拦下心仪之人的脚步。
这种事,无论发生在何时都只会引得路人会心一笑,甚至还会对被拦住的少女心生嫉妒,绝不会去责怪公子的蛮横无理。
别的不说,松溅阴这幅皮囊真是绝顶,不愧是魔界第一。若非知晓他内里究竟是是何等的恶心肮脏,就连盛鸣瑶也要被他如今这彬彬有礼的公子模样欺骗。
盛鸣瑶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关系?松大公子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松溅阴险些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模样气笑:“你不是说无人可找,才来找我?难道不是因为与我关系亲近?不是默认我是你盛……明瑶小姐的未婚夫吗?”
“松大公子之前派人毁我名声,曾说过欠我一次,让我今后若有困难便来城主府中寻你。我今日实在无法,才来兑现承诺,莫非松大公子又要毁诺吗?”
这话说得振振有词,可进可退,松溅阴并无原身的设定与记忆,见她如此,自然只能认栽。
松溅阴眼神微黯,看来在幻境之中,要让阿瑶记起过往,是绝无可能了。
就在两人相持不下之时,一架华丽的马车停在了松府门口。
一个身着白衣的绝色少年从马车上下来,漂亮到毫无瑕疵的脸在日光下更显得皮肤白皙,眼眸狭长上挑,瞳孔颜色稍淡,琉璃珠似的干净,配上左眼下的泪痣,占尽风流。
这样的少年一出现,周围目睹到他容颜的松府侍卫,都为之寂静。
不等松溅阴回过神,苍府的侍从已经拥簇着苍柏率先向两人走来。
苍、松两家本就有些姻亲关系,两家少爷关系更好,因此松府的人也不阻拦,直接让苍柏到了两人的面前。
从苍柏出现后,盛鸣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见苍柏眸中黯淡无光,知道他的眼睛仍是看不见,不由习惯性地上前一步,后又想起,在幻境中,苍柏应是不记得自己的。
“表哥,好久不见。”
苍柏浅笑着望向了松溅阴所在方位,语气亲昵自然到像是本该如此,半点也不见破绽。
早在祸月的记忆中见过苍柏的松溅阴冷冷一笑,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态度极为冷淡漠然。
苍柏——呵,早在目睹这人对着阿瑶撒娇时,就已经成为了松溅阴的眼中钉、肉中刺。
事实上,从见到苍柏的那一刻起,松溅阴的右手就已不自觉地紧握成拳,若不是此时没有魔气涌动,更无灵力,松溅阴早就将这家伙撕成碎片了。
尽管刚才还想留下盛鸣瑶,但现在松溅阴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支走这个碍事的家伙。
若不是怕动静太大引来大荒宫的人,或者直接导致幻境崩塌,松溅阴早就动手了。
凭直觉,松溅阴觉得不该让两人相见。
松溅阴心中计较,自然列出了一番计划。
他仗着苍柏眼盲,打算先找借口送盛鸣瑶回府,再好生料理这令人厌烦透顶的家伙。
熟料,还不等松溅阴开口,就见面前这个妖族小白脸鼻尖微动,随后惊喜地叫了起来。
“咦,这气息……难道是阿鸣姐姐在那儿吗?”
第69章 你凭什么
不止松溅阴, 站在他身旁的盛鸣瑶同样一愣。
苍柏叫自己“阿鸣姐姐”?这又是哪一出?
盛鸣瑶生怕自己露馅, 不动声色地仔细回想起了自己的设定。
在他们进入了春炼幻境后, 幻境会根据每个人而生成不同的身世背景,无形中将这一“剧本”植入每个人的脑海。
假的终究是假的, 这些“记忆”平淡无味,根本经不起细细推敲,大概是幻境中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参加试炼的弟子细细分辨这一切,否则绝对会有人发现漏洞。
当然,以上一切无论怎样完善,都对盛鸣瑶这个bug完全不起效果。
然而,哪怕盛鸣瑶如何回忆,她也并未想起任何“明瑶表小姐”有关苍柏的记忆设定。
“这位公子, 真是抱歉,我似乎不记得我有您这样一位朋友。”
盛鸣瑶尽心尽责地扮演好了自己‘表小姐’的角色,对着眼前的熟人, 诚恳地发问:“您是……?”
“我叫苍柏, 出生于梧州苍家, 是松大公子的表弟。”
苍柏上前一步, 更靠近了盛鸣瑶一些,以至于她都能闻到苍柏身上熟悉的气味。
“方才是我冒昧,你我相识太早, 如今忘记,也属实正常。”
针叶林混合着木质香的味道,气息很浅薄并不浓郁, 如同苍柏给人的感觉一样,飘忽不定。若有若无地钻入鼻尖后,这味道立即紧贴肌肤,像是要将盛鸣瑶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强大又内敛,神秘莫测。
“相识太早?”盛鸣瑶眨眨眼,这难道是什么隐藏设定?
苍柏微微颔首,他穿着雪色锦衣,一派光风霁月的干净清澈中,又因左眼下的泪痣显出了几分勾人心魄的妖冶。
“阿鸣姐姐可还记得,幼时曾被伯父带去梧州玩耍?就是在那时,我们两个见过的。”
幻境中的设定哪有这么仔细?
盛鸣瑶在记忆中扫了一圈,隐约记得‘表小姐’去过梧州,也就顺着苍柏的话应下:“原来如此,我也到有些印象。记忆太过久远,之前一时间没能记起,实在抱歉。”
反正苍柏总不会害她,认下这门亲事,绝不会有错。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一言一语,全是松溅阴插不上话的“曾经”。
松溅阴双手紧握,眼神晦暗不明。
忽略了松溅阴杀人般犹如实质的目光,苍柏对着盛鸣瑶温柔一笑,之前如九天仙人的虚无缥缈感瞬间破碎,变成了落入凡尘后的矜贵小公子。
“既然阿鸣姐姐——”
“好了!”
松溅阴骤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上前一步横在二人之间,阴冷的目光落在了苍柏身上,活似要将他千刀万剐。
“阿瑶今日逛了半天,想必也累了,需要早点回府休息。”
松溅阴专横贯了,压根没考虑过盛鸣瑶的想法,兀自道:“我先送阿瑶回府,其余的——”
“不牢大公子费心了。”
盛鸣瑶婉拒,她实在不愿意和松溅阴呆在一起,更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想去见见那位姑娘,有大公子在,反而不便。”盛鸣瑶垂眸浅笑,温婉的模样与松溅阴记忆中如出一辙,令他忍不住晃神。
“你——”
不给松溅阴回绝的时间,盛鸣瑶又道:“大公子还有客人,我就不多叨扰了。”
这话说得妥帖,又合情理,大庭广众之下,松溅阴一时间也找不到别的借口搪塞。
松溅阴是借机将自己的魂魄附身在樊文赋的躯体上,才得以进入这次试炼,因而他并不敢折腾出太大动静。
倘若反差太过,被此方幻境察觉出端倪,提前破除,反而得不偿失。
在嘱咐完身旁侍从后,松溅阴眼睁睁地看着盛鸣瑶上了轿子,消失在街角。
“苍柏……表弟?”
松溅阴从喉咙中溢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声,拖长了语调,用极为高高在上的口吻说道:“请吧,我们进府中详谈。”
周围苍柏带来的侍从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这次拜访锦辽城确实是梧州有事相商,尽管松溅阴的态度如此轻慢,他们也不敢随意出声。
下面的人心神不属,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在了带他们前来此处的小公子身上。
被众人目光注视着的苍柏像是没察觉到什么不对,浅笑着站在原地,不卑不亢地吩咐着侍从将带来的礼物从正面搬进了松府。
至于松溅阴,则被苍柏晾在原地,脸色愈发难堪,阴沉得能滴出墨汁来。
苍柏像是半点被察觉到不对,直到旁人心惊胆战地提醒道:“苍少爷,大公子还等着呢……”
“我差点忘了。”苍柏恍然大悟地抬起头,鸦青色的发丝垂在脸侧,隐匿了他细微的不屑与傲慢,只让旁人觉得温和有礼,令人如沐春风。
“详谈……那么,如松大公子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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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鸣瑶被马车带到了锦辽城西北面的街道处 。
锦辽城说大不大,说小倒也不小。
以中明街为界限,南便尽是达官显贵,东南处柳媚河上的画舫更是美人集聚,花红柳绿,风流至极。与之相比,北边就普通了许多,且越是往城边走,越是荒芜。
两边泾渭分明,就像是两个世界,各不相干。
松溅阴倒也想得周全,他令人将城北一间小屋的地契交给了盛鸣瑶,随意由她处置。
在到了这间屋子后,那些仆从十分有眼色地退下,顿时屋内只剩下了盛鸣瑶与尚未来得及卸去秾艳妆容的锦沅。
这个锦沅,与盛鸣瑶在现实中遇见的那个紫衣大姐姐,虽不至于完全不同,也差了太多。
面前的女子五官稚嫩,年岁显然不到二十,她眼色惊惧,不时地打量着周围,像是为了防止什么突兀出现的人,随时准备规划着逃跑一样。
盛鸣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又或许此时说什么都是徒劳。
不算宽敞的屋内一时寂静,锦沅显然也在确认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公子是何来意,谁也没先开口。
这小姐年岁不大,随时扮成男装示人,可也不过偏偏外行人,在锦沅这样的“内行人”眼中,这点伪装实在不够看。
思及此,锦沅不免又苦涩一笑。
盛鸣瑶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她沉默着上前几步,将地契放在桌上,又抬起头望向了局促不安的锦沅:“这是这间小屋子的地契,我现在交给你。”
“你若想住下也可以,若是想用它换些银钱离开也没问题,一切由你选择。”
说完后,盛鸣瑶余光瞥见锦沅如今的打扮,哪怕是荆钗布裙也挡不住她的好身段。若是在华翠阁那样的地方,一定会引得旁人趋之若鹜。
万幸,此处房屋到底是城主府买下的地方,清幽安静,锦沅居住于此,安全性也有一定保障。
若她有心自立门户,离开锦辽城,开启新生活,那便更好。
锦沅咬住下唇,总是带着媚色的狐狸眼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她努力眨着眼,不让自己情绪太过外露,忽而跪倒在地:“奴与小姐非亲非故,小姐将奴从那救出,奴无以为报,愿供小姐驱使!”
在锦沅心中,一个人若要对另外一个人好,那么总是要求回报的。
既然这位小姐愿意将她从泥潭中救出,那么锦沅便愿意供她驱使,这一切无非是等价交换——甚至锦沅自觉是占了便宜的一方。
离开那些地方,是锦沅毕生的梦想,盛鸣瑶将她救出,无异于再造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