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修长的灯笼裤此时硬是短了半截,露出白皙的小腿,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背上,脸埋在枕头中。
她每一次看到小姐的睡相,就忍不住好奇,小姐她难道不憋的慌吗?
震惊过后,她连忙想起来还有正事,急忙上前催促道:“小姐,你快醒醒,三夫人让你过去一趟,孟家来人了。”
苏绾感觉耳边仿佛有一只苍蝇一般嗡嗡嗡,她无可奈何地睁开朦胧的双眼,嘴里沙哑地嘟囔道:“什么孟家”
“天哪,小姐。你难道不记得那个和你有过婚事的状元郎了吗?”
翠心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小姐不会这么快就把人给忘了吧。
苏绾忽然睁开了眼睛,眨了一下眼,瞪着一双无辜的猫眼,笃定中带着一抹自信道:“记得,不就是那个孟季......春吗?”
“小姐,是孟季秋不是孟季春!”翠心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的笑忽地一僵。
她知道自家小姐爱攀高枝,嫌弃那孟季秋的出身,可之前小姐明明给对方戴了一个绿帽这还不算,如今连人家叫啥都不记得了。
“啊,我原本心中想说秋来着,可不知道怎么了脱口而出的却是孟季春,口误口误,哈哈哈。”
苏绾尴尬地笑了两声,看着翠心脸上一副你不用解释,我都懂的表情,脸上闪过一丝懊恼,用手拍了拍脸,真是睡糊涂了。
......
如意苑。
“当初我孟家和你苏家这桩婚事,本就是老太爷定下的,宋三夫人可能不知道,我们孟家虽然这些年败落了,但却是江南孟家的嫡支。
若不是你父亲曾对我家有恩,我孟氏一族的嫡长子绝不会和你们这等身份的人家定下婚事。”
孟夫人看了一眼风姿出众的儿子,脸上满是骄傲,如今她的儿子已高中状元,又被皇上看重,年纪轻轻就已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
她原本就对这桩婚事不满意,那苏家无权无势,如今只有一个孤女,娶了她对儿子的仕途能有什么帮助。
她儿子这般仪表堂堂,学富五车的青年才俊,即使尚公主也是绰绰有余的。
能与她孟家定亲,是那苏绾娘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偏偏那苏绾娘是个不知好歹的,竟然敢嫌弃起他们孟家来了,又当着众人的面给一个外男,听说就是这府上的大公子绣了一只鸳鸯荷包,真是不知廉耻,把她孟家的脸给丢了个干净。
“孟夫人,请用茶。”三夫人面上赔笑道:“我哥哥嫂嫂去的早,就留下一个绾娘,绾娘自幼便在我身边,这事都怪我教导无方。”
孟夫人端起桌子上的茶,轻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你那侄女是个心大的,我孟家树小,枝子低,苏姑娘嫌弃,一心想攀高枝,也是可以理解的。
今日我来府上,便是想要回当初的定亲的庚帖和信物,那信物是我孟家祖传的芙蓉玉。”
“玳瑁,把东西拿来。”三夫人看了一眼贴身侍女吩咐道。
“是。”玳瑁转身走向内室。
没一会儿,便抱出来一只上了锁的匣子。
“夫人。”玳瑁把手中的匣子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了三夫人。
三夫人见状接过钥匙,打开匣子。
孟夫人在丫鬟拿出匣子时,眼睛就没离开过匣子。
三夫人打开匣子,然后把面前的匣子往前一推,“孟夫人看看,可是这块玉佩,匣子里最下面便是令郎的庚帖。”
孟夫人从匣子中拿出玉佩,对着光反复地看了几眼,直到找到那处细微的标志时,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又从匣子里拿出庚帖,看到上面是儿子的名字时,才放下庚帖,盖上匣子,交给身旁的婆子。
堂中的小丫鬟们纷纷偷看着眼前这位玉树临风的状元郎,面上一片绯然羞涩。
孟季秋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此时。
“姑姑。”
一道软糯的声音传来,下一秒,帘子被人拉开。
孟季秋忽地抬头,姿容艳丽,身段曼妙的女子便这般闯入眼帘,他脸上闪过一抹厌恶。
苏绾来到三夫人跟前行礼道:“姑姑。”
“这是孟夫人,孟公子,还不快来见礼。”三夫人见侄女身上穿了一件水绿色掐花对襟外裳,里面配了一条朱色的齐胸罗裙,腰间系着一条豆绿色宫涤白玉环,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这绿衣配红裙,很少有人这么穿,一是寻常人压不住衣裳的颜色,会被衬下去,二是,这样亮眼的颜色,穿不好,会让人感觉到艳俗。
可绾娘皮肤白,相貌偏娇媚,穿起这一身来,不仅不会让人感觉艳俗,反而让人眼前一亮,整个人嫩的仿佛枝头上的绿芽一般,但眼波流转间,又透着海棠花般的娇艳。
“绾娘见过孟夫人,孟公子。”苏绾退后一步,对着两人行礼道。
“你就是苏绾娘?怪不得动了攀高枝的心思,原来是长了一副不安于室的祸水样。”
孟夫人看到眼前的女子,就气不打一出来,这样姿容出众的女子,幸好没有嫁到她们家,否则还指不定干出什么勾引人的勾当来。
“多谢夫人赞誉。”
“我什么时候赞誉你了?”孟夫人怒问。
苏绾莞尔一笑,“祸水,难道不是指的相貌出众的女子,夫人你夸我长得好,我怎会听不出来哪?不过,不安于室这个词,夫人却是冤枉我了。”
“你......”孟夫人被女子的无耻给震惊到了,“你个牙尖嘴利,不知廉耻的女子,当初和我儿有婚约的时候,便背着我儿和其他男子拉拉扯扯,不清不白,我哪里冤枉你了?”
“夫人你可不能污我清白,我和孟公子,一个男未娶,一个女未嫁,什么是背着,我那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苏绾看了一眼孟季秋道。
“孟公子,记得你来京城半年了,这中间你可曾来府上见过我姑姑?”
“不曾。”
“你我之间,可曾说过一句话?”
“不曾。”
苏绾站了起来,走到孟季秋跟前,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既然如此,那我和孟公子之间是陌生的,公子的品性,学识,我和我的姑姑都是对你不了解的。
我苏绾娘向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那时候你家光徒四壁,难道就让我为了你洗手作羹汤,等到几年后,我年老色衰,你左拥右抱,新人不断。”
“姑娘既然说了不了解我的品性,为何又这般断章取义,认为我是一个薄幸的人哪。”
离得近了,女子的容颜越发美的让人窒息,孟季秋恍惚了一瞬,他之前曾远远见过女子几面,却不曾像今日这般凑的这样近。
不过,长的再好有什么用,品行不佳,一切都枉然,他低垂眼里满是嘲讽。
“这世上,男子多薄情,现在的你不会,可十年后,二十年后哪,富贵烹人心。”苏绾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嘴角勾起一丝讽刺。
若是当初母亲不曾下嫁父亲,恐怕也不会落个早逝的下场。
虽然她看不惯原主的所作所为,但是原主比她母亲想的都要透彻,看的也明白。
与其嫁给一个穷秀才,跟着吃苦受累,付出一片真心,最后被人嫌恶,倒真不如拼一拼,说不定能嫁入那高门大户,富贵一生。
苏绾这时才明白过来原主的心思,原主寄人篱下多年,早就比她们这些人明白,地位权势的重要,家室的重要,人生苦短,不过短短几载,原主等不起,也赌不起。
与其赌人心,倒不如真金白银,地位权势来的更实际些。
这种事,一部分看手段,一部分看运气。
显然原主比较倒霉,这两者都不占。
论起原主的能力手段,配不上她的野心,最终被人陷害。
运气方面,更加不行,她恐怕到死也没想到这孟季秋能高中状元,苏绾想,原主即使知道,恐怕也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孟季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面前这个女子不是一个草包吗,怎么会说出这番话来,他沉默了一会,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向女子问道。
“天下男子多薄情,我倒想知道,姑娘心中想嫁给什么样的人?”
苏绾想了一下,缓缓道。
“我此生非权贵不嫁,非绫罗绸缎不穿,非八珍玉食不用。”
“那我便预祝苏姑娘,早日觅得此良人。”说罢,脸上染了一丝薄怒,站了起来,摔袖离去。
孟夫人见儿子离去,连忙站了起来,临走时,用眼睛狠狠地挖了一眼苏绾,冷哼了一声,这才带人离去。
三夫人早就被侄女的话劈了个外焦里嫩,见人都走光了,这才颤着手,看向苏绾,
“你个孽障,这是要气死我啊。这种话能往外面说吗,你个实诚的,往日里你有这种心思,我睁只眼,闭只眼,就当没看见,想着慢慢教。
可如今你竟敢把你这种心思大咧咧地当着人说出来,你说你傻不傻啊,以后还怎么嫁出去啊。”
“夫人,您消消火,表姑娘只是性情天真直率了些。”玳瑁连忙递过去一盏茶。
“姑姑,反正我的名声已经臭了,别人只要提起我,还有哪一个不知道我想攀高枝的心思,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说出来,再说哪,那是我的心里话。”苏绾无辜极了。
“你还说,你还说。”三夫人气的,拿起手边的茶盏往地上砸了去。
苏绾见状,连忙往旁边一跳,躲在玳瑁身后,“你让姑丈给我挑人,一定不要捡那些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找了我也不嫁。”
“拿家法来,今天我就要替兄长好好教育你。”三夫人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声道。
苏绾连忙跑了出去,跑到门口时,还一脸嬉皮笑脸道:“我身子这般娇贵,你把我嫁到那些人家,过个几年,指不定这世上就没我这个人了。”说罢,便跑了出去。
“你看看,这像什么话。”三夫人气的眼睛发红,恨铁不成钢道。
“夫人,表小姐的话,细细琢磨,还真是这个理,光表姑娘浑身上下那层雪肤,是您花费重金搜集各种贵重稀罕的药材给养出来的。
更不用说表姑娘身边伺候的人从来都没缺过,那身气度,我看宋大小姐也比不过。这样的娇贵人,就如同那牡丹,合该被人精心捧在手心里。”玳瑁道。
“都怪我之前太由着她的性子来,给养成这幅样子,又娇气又怕吃苦,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当官的大多清贫,日后只能让老爷在京中找些富贵的人家,当不当官不重要,重要是要有钱,这样才能养的了她。”三夫人语重心长道。
......
“芷儿见过孟公子。”宋玉芷抬首看着面前的男子,笑的一脸柔情。
孟季秋脚下的步伐猛地一顿,皱着眉,一脸不解地看向面前突然出现额女子。“你是?”
宋玉芷身子一僵,他竟然不记得她了,“我是宋府的大小姐,名唤宋玉芷。”
“原来是宋姑娘,在下有礼了。”孟季秋说罢,对着面前女子行了一礼,然后直起身子,对女子颔首道:“若无事,在下先行告辞了。”
宋玉芷对着面前的男子盈盈一笑,错开身子,让了路。
直到那道青色的,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尽头,宋玉芷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原来,他竟早已不记得她了。
宋玉芷满脸落寞。
丫鬟巧云看着自家主子花了一早上时间梳妆打扮,就连身上的衣服,和腰上佩戴的玉佩都是精心准备挑选的,为的就是见孟公子一面。
更是在这条路上等了一个多时辰,换来的却不过是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