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大家帮忙掌掌眼,瞧瞧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褚余放下残留着香甜脂粉味的酒杯,垂眸落在筵席间。
托盘上盛着的,约莫是个摆件。
说是摆件,是因为一块两拳大小的石头,上面雕刻出了一些花草。
又不像是个摆件。
带点赤红又带点褐的原石,出了面子上雕刻的一点花草外,长得格外粗苯。
就这么一个粗浅笨拙的玩意儿,都配不上盛放它的漆木托盘。
在座的几位目光投过去后,有两人变了脸色。
褚余抬眉。
杨恩成笑着:“看样子,还真有懂行的人。不知道李大人和董先生,能不能给楚公子解惑?”
刺史盯着那笨拙的石头来回看,收回视线,慢腾腾自饮了杯中酒。
姓李的小官陪笑道:“本官也不曾见过,不懂,不懂。”
“在下也是。只是初初见此物,有些讶异罢了。”
两人都是推脱了去。
杨恩成躬身请示褚余。
褚余手撑着额头,扫视请来的这七八个人后,最后看了眼刺史。
老人正在低头饮茶,吹了吹茶沫,并无反应。
他收回视线。
侍从端着那笨拙的石头,挨个挨个请人去看。
众人中唯独刺史,乐呵呵细细端详,欣赏过后,拱手:“瞧着有些新奇,虽然未曾见过,但陈某斗胆猜上一猜,这物件,有几分像是……皇室御用之物。旁人不得见才是。”
筵席一片安静。
丝竹声倒成了唯一的动静。
刺史低着头,拱着手。褚余扫过他一眼后,拂了拂袖子,起身。
杨恩成立即吩咐下去,将那笨拙的玩意儿收起来,又亲自说笑着将筵席中人一一送走。
烈日炎炎,空气都是灼热的。
水榭撤了筵席,摆上来了几个冰盆。又两个侍从跪在左右两侧,给褚余打扇。
送了人回来的杨恩成见状,拱手:“主子,人都送走了。”
然后自己在棕垫上跪坐下来,摇着扇子:“两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若是柳姑娘在就好了。”
褚余身子微侧着,把玩着刚刚那个笨拙的石头,闻言抬眼看来。
杨恩成立马收敛了脸上笑容,绷着脸恭恭敬敬道:“回禀主子,小的已经命人私下跟上了,关于原石一事,小的一定会给主子一个交代!”
褚余不置可否。随手将那原石抬手抛给杨恩成。
“交给你处理。”
怀里一下子多了个沉甸甸的石头,杨恩成差点被坠得摔倒,抱紧了这沉重的石头,他弯腰行礼:“是!”
通州府的大小官员私下里依靠旁的藩王也就罢了,可这私下藏了一个铁矿,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了。杨恩成在通州府多年,这种事情他要是不能给主子一个满意的答案,以后可能就没有他了。
杨恩成见褚余已经起身,连忙抱着石头跟上。
“主子,小的还有一事禀报……”
*
入了夜,褚余从书房回到他的正房。
门口左右的侍从推开门,等主子进去,然后都在等。
以往这个时候,只要房间门开,柳姑娘就会点了灯端来茶水,伺候主子的事情,基本都是她在做。
这些时间他们都习惯了,没有一个主动去服侍,躬身拉上门,又左右守卫在门外。
房间里一片漆黑。
褚余站着没动。
夜里的风意沾着他的衣摆,白日里的烈日余温早就冰凉如霜,他浑身都散发着让人心颤的冷意。
偌大的正房,一分三隔。
置备了桌椅的,可容纳客人的中堂,一处是用隔扇门分开的碧纱橱,再的,就是他就寝的卧房。
房间里有浅浅的呼吸声。
细细的,像是奶里奶气的小猫崽儿。
褚余脚下动了。
穿过落地明罩,走得近了,就听得出,那声音就来自隔出来的碧纱橱。
褚余垂眸挑起放下来的一层纱幔。
房间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中,唯独他的眼,似乎有妖的夜视般,轻松将房间内的一切收如眼底。
挂在墙壁的小矮榻被人放了下来。
一床晒过阳光的暖被中,裹了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
她似乎是热了,裹着被子侧身,被角没有压住,在夜色里露出了一片玉白。
褚余站在矮榻前,进屋时那满身的冰霜冷意,渐渐消散了。
榻上的少女睡得迷糊了,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窄小的榻,容不得她这么放肆的翻身。
沉闷的扑通声过后,她卷着被子,摔在地上。
褚余嘴角微微牵动,退了一步坐在对面的椅上,默默注视着。
柳安安一觉睡得不知所以,只觉自己屁股一痛,被酒意带走的三魂七魄率先归位了一二,狼狈在被子筒里挣扎伸出手,刚要掀开被子,迷迷糊糊中听见了暴君的声音。
有些像井水的冰凉。
“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你怎么在我房间?”
似乎觉着说的不够,暴君慢腾腾后补了一句。
“还是一丝|不挂。”
作者有话要说: 柳安安:awsl
褚余:乖巧坐等
来啦来啦~
红包包撒下来~
☆、第 8 章
柳安安不知道她沾酒就醉,只知道她今日起了热,热得她晕乎乎。断断续续睡一觉中,起来喝了两口甜滋滋的水,结果喝得整个人都还是轻飘飘的,到现在都晕乎乎。
她裹在被子里挣扎不开,慢慢反应。
暴君,在她房间里。不对,是她在暴君的房间。她到底在哪?
姑且不管,她躺在地上,她是从床上被暴君扔下来了。
被子里的小蚕蛹胡乱摸了摸。
啊,她被脱了衣裳。
柳安安用她困顿的大脑反复思考,那她在做什么?
她来勾引暴君了吗?那她是不是要睡暴君?
睡他,是不是就是他的妃子了。那义兄交代的任务岂不是完成了一半?
柳安安在醉呼呼的情况下,用她浆糊一样的脑子想了一个最正确的路,裹在被子筒里的她倔强地扬起脑袋。
“我是来,与你合房的!”
软糯的少女掷地有声。
房间里鸦雀无声。
黑夜里,柳安安晕乎乎听见一点细细的声音。
像是轻而短暂嗤笑,也像是冷哼。
她缩在被子里,撅起了嘴。
她,她可是认真的!
义父对她那么好,遗愿都是希望她能够站在镇南王府的一面,一起来保护这个家。她都已经答应了义兄,来给这个暴君当妃子,在他身边吹枕边风了,做个坏妃子,妖妃。
那她也不能,一直就在暴君的身边,端茶递水,守在门外当个小丫鬟吧。
醉得迷迷糊糊的柳安安忘了,是她自己太过害怕,根本不敢沾染暴君一丝一毫,明明是以服侍公子的美人身份进来暴君的院子,却自己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丫鬟。
现在,小丫鬟不乐意了,小丫鬟要造反了。
她才不是,小丫鬟呢,她要与暴君同寝,要当暴君的妃子,要给暴君吹枕边风,要,要救下镇南王府。
枕边风、枕边风……
小蝉蛹挣扎了半天,好不容易从卷得紧紧的被褥中伸出一条不挂寸缕的细白胳膊,打算解开她的被褥。
小醉鬼还挺认真的,真打算与他合房。
还挺有志气。
褚余静静注视了片刻。那小醉鬼满脸通红,一脸认真的和被子作斗争。只是随意一把卷起来的被子,偏偏像是铜墙铁壁,任由小姑娘怎么也撕不开来,瘪着嘴气鼓鼓地,眼看都要气红眼,掉两颗金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