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磐磐很喜欢这几个字的笔法,拿过来便随手翻了翻,她原以为,这不是诗文,便是画册。
谁知却是一怔,这的确是画册,却不是她想象的画册,而是——秘戏图。
那画上两人都是未着寸缕,交缠在一起。女子的裙子飘带还挂在低垂的海棠枝上,人就在花下,被她身后的男子抱着……
这画师画工极好,连那女子蛾眉微蹙,似欢愉又似痛苦之态,也很是生动。显然是秘戏图中的精品。
顾磐磐还没来得及看那男子,一双眼张得溜圆,面赤之余,脑中竟是无可抑制地跳出一个念头。
万一皇上以后得寸进尺,也想要跟她做这种事,那可怎么办?
这样一想,顾磐磐的手指便微微凝滞,人还捏着书不动。
邢觅楹这时回来了,正好看到母亲塞的册子竟被这姑娘看到,她原本是要翻翻就压到箱底的,她便假装没看到,只是在门口做声:“咳!咳!”
这咳嗽简直如雷贯耳。顾磐磐将册子迅速合上,转过去看着邢觅楹,简直想挖个洞钻进去,她道:“阿楹,我以为是诗册呢……”
邢觅楹看看顾磐磐,只觉得她这脸蛋水嫩得,连自己都想上手捏揉,何况男子呢。忙道:“无事的。不过,磐磐你嫁人前都不用研学这个。”
这个啊,得有经验的人看,才能有所帮助。
邢觅楹也是经昨晚才知道,没经历过之前,这秘戏图看了也体会不到。
顾磐磐哪好意思讨论这个,赶紧说起别的,就说到太皇太后说要她跟公主打马球的事,
邢觅楹闻言也心痒痒,只是她刚成亲,就不好参加了。因此,届时定是顾磐磐,容初嫣,段含皙等人参加,她就道:“磐磐到时可要跟容初嫣打配合。”
顾磐磐点头,她自己也清楚,她与这位二姐说起来是姐妹,但默契是没有的。
两人又说一阵话,邢觅楹却是忽道:“磐磐,你在想什么,老是心不在焉的?”不会是看了那秘戏图,影响到现在吧。她想了想,表情顿时变得严肃,问:“你老实告诉我,该不会是……有哪个男人引诱你?”
即使那男人是她的堂兄邢燕承,邢觅楹也是不允许的。更何况,她担心顾磐磐被人蒙骗,骗心骗色。
顾磐磐唯恐自己和皇帝的事被人知晓,立即说:“怎么会,阿楹你想多了。”
“是么?”邢觅楹将信将疑。
又在邢觅楹这里待了半个时辰,顾磐磐才回相府。
——
朝觐大典在朝中是件大事,对顾磐磐的影响却不大。要不是太皇太后说了一句马球赛,她可能更不会关注。
各国使者进京之后,一是表达对皇帝的敬仰,二是领略上京风采。
据说都已去过上江苑,乘着龙舟观光游赏。
顾磐磐发现,他的父亲这几天也比较忙,也就更为乖巧,不让爹爹忙的时候还要分心照料她。
顾磐磐自得其乐,大都在家看医书,段含皙来看了她两次,没过两天,邢家兄妹也来约她。
她便与邢觅楹一起去逛长门街的集市,邢燕承则跟着两人,说是给她俩做保镖。
以这三人的容貌,走在一起极为打眼。路上有人频频回首。
不止路人回首看他们,更是有邢燕承的一个故人也看到了他们。
正是禹国公主,滕今月。
看到邢燕承的一瞬,滕今月几乎要激动得哭出来,目光一瞬也不舍得离开那道清雅俊逸的身影。
她终于又看到邢燕承。她有三年没看到过他。两人暗中虽通过在邢家的人在联系,但自从邢燕承不在军中行医,回京进太医院之后,再没有去过禹国。
滕今月这条命被邢燕承救过,邢燕承救她时,就明明白白说过,是要她偿恩的。
滕今月与其兄,原不过是庶子庶女,乃是王后婢女所出。
虽说是王子公主,但实际地位卑微低下,说是王后儿女的随从也不为过,靠着大王子手里漏的一点残羹,勉强维持王族子女颜面。
如今,滕术易能压过大王子,受到禹国国王的看重,又带着滕今月,代表禹国上京。这一切,都离不开邢家在背后作的努力。
滕今月几乎立即就想上前,但邢燕承平淡冷静的视线,提醒了滕今月。
她顿住脚步,连忙钻进马车,从车窗的缝隙去看邢燕承,以免若是正巧被人看到。
滕今月却是看到,邢燕承并不是一个人,原来他身边还有两个少女。一个穿着红裙,一个穿着黄襦蓝裙。
滕今月发现,邢燕承自始至终没看过她的马车方向,她其实已收到密信,知道邢燕承的意思,是让她入宫。但兄长已告诉她,皇上没有让她入宫的意思。何况她看到离他得这样近,怎能甘心入宫呢。
滕今月问:“那两个人是谁?”
就有人告诉她:“红裙那个是邢家三小姐,勾沉司指挥使夫人。蓝裙那个是容相爷的千金,容三小姐。”
竟然是这样的两个身份,滕今月皱皱眉。
邢燕承自然看到了滕今月,不过,与滕今月联系有专人负责,他不会在上京与滕今月单独见面。
更何况,自从顾磐磐被容定濯接回相府,他要见她一面,越来越难,难得见到这姑娘,他根本就不想去做别的。
很快,滕今月就见邢燕承跟着那两个女子,离开了她的视线。并且,看到邢燕承数次对着那蓝裙的女孩露出笑意。她又皱眉,邢燕承一直是个温柔的人,但绝不是会跟在女孩身后逛街的人。
邢燕承送顾磐磐回相府的时候,正好容定濯也从外回来。
既照了面,邢燕承便上前向容定濯打招呼:“相爷。”
容定濯看看邢燕承,淡淡道:“嗯。”
自从容定濯得知,陈芝芝与贺元逢那事乃是邢燕承所为,他就知道,邢燕承的内心,对顾磐磐绝非如表面这般谦逊有礼,占有欲也远比表现出来的强得多。
都是男人,容定濯哪能不懂,邢燕承对着顾磐磐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这样的男人深得女儿信任,他自是不喜。
不过,容定濯也知道,邢燕承太沉得住气,对顾磐磐表现得如师如兄,让顾磐磐无端疏远邢燕承,他也想不出借口。也担心让小姑娘叛逆。
邢燕承走后,容定濯陪顾磐磐写了会儿字,问她:
“磐磐,太皇太后说,后日让咱们大允的女孩儿,跟两位属国公主带来的马球队较量一下,你可要参加?”
顾磐磐闻言,立即道:“要的,爹爹。”她就说,怎么一直没动静呢。
见顾磐磐表态,容定濯才派人进宫去答复太皇太后。
就在这时,又有人禀,说是宫里来人传旨,请容三姑娘接旨。
容定濯一听,又是宫里传旨,立即就感觉没有好事。
父女两人来到前院,那内侍看到容家父女,立即露出一脸笑意,上前道:“相爷,奴婢是为容三姑娘而来!”
顾磐磐依礼上前接旨,原来,竟是皇上赐下诸多良药,说是给她进献金创痉良方的嘉奖。
除了南药房平素就收存着的一些药材,还有这回各国来使进贡的珍贵药材,比如,禹国的雪莲、贝母,渤安国的牛黄,女真的人参、阿胶……共有二十多个大小不等的箱匣,被内侍送进来。
顾磐磐谢了恩,捧着这圣旨,看着陈列整齐的一堆御赐恩赏,眉尖都拧起了褶子。她那方子,也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吧……
难道,是爹爹和皇上之前因政见不和的矛盾,已经化解?她又有些高兴。看向容定濯,道:“爹爹?”这才去看爹爹的表情。
第60章
她问:“爹爹,您与皇上已和睦如初了吧?”
顾磐磐之所以会这样想,当然是因容定濯之前说,他与皇帝只是一时的争执,已在设法调和。
容定濯心中对皇帝的这种行为,当然很不高兴,但他不会在顾磐磐面前摆脸色。
他觉得,皇帝的意思,是在告诉他——朕要你的女儿。
容定濯自是不会觉得,皇帝对顾磐磐动了真情。无非是看上她的美色。
且让顾磐磐进宫,还能作为人质,明里暗里挟制他。一举两得。
容定濯意识到,不能再将他与皇帝的矛盾过于轻描淡写,就说:“磐磐,实际上,皇上想过罢免爹爹这相位,让爹爹去了官身,离开京城。”
顾磐磐一惊,抬头看着容定濯,一时没有说出合适的话来。
容定濯就知道会吓着孩子,让她为他担心,就柔声说:“但你不要害怕,皇上暂时还没法罢免爹爹,有许多事情,他还需要爹爹在,才更好谋划施展。总之,爹爹会护你周全。”
顾磐磐点点头,不止容定濯想护她,她也想护着爹爹。
罢免……离开京城……
爹爹会不会是怕吓到她,故意说得这样轻?离开京城,是不是隐晦的流放之意?
她虽不懂政事,可也听说过一些官员,被夺爵下狱,抄家流放,甚至丢了性命的。
顾磐磐突然很想知道,皇帝和容定濯的真实关系到底如何。以前,她有什么想知道的事,都是问邢觅楹。
但是这次,她也不知道问谁。
容定濯又跟顾磐磐说了些情况,道:“所以,磐磐,我并不希望你入宫。爹爹先给你定一门亲,应当是陇西段家的一位公子,我会尽快禀知皇帝。当然,你只是假定亲,若她后头有别的想法,可取消这门亲事,你看可好?”
说到底,他一个是担心皇帝对顾磐磐始乱终弃。二个是,他也不愿将一个能牵制影响自己的人,送到皇帝的手上,任其宰割。
两父女也没有谈太多,容定濯还是把话说在一个能让顾磐磐有所警惕,但又不至于让她心头包袱太沉的尺线。
顾磐磐也懂父亲的意思了,皇上厌恶忌惮爹爹,又怎会真心地喜欢他的女儿呢。
她心里有些微微发闷,却认真道:“女儿说过了,婚事都听爹爹的。”
容定濯略微颔首,说皇帝既然赐下,让顾磐磐把药放进她自己的小药房便是。
——
因马球赛就在后日,顾磐磐,容初嫣,段含皙等十来个参赛的姑娘,隔日聚在陈国公府,打算提前练一练配合。
连卫老夫人在家无事,也过来看这群小姑娘打球。
顾磐磐上回要打马球赛的时候,实在不愉快,遇到了杨晴鸢死亡那件事。因此,最近都没摸球杆,这明日就要上球场的,自然是认真练习。
等小姑娘们下场休息的时候,婢女们立即为姑娘们扇风。
府里也早就备下杨梅水,荔枝雪泡等甜水、瓜果消暑。
芡实给顾磐磐擦了汗,卫老夫人笑着对她道:“磐磐,瞧你这热的,来祖母这里坐坐。”
顾磐磐果然上前,甜声道:“祖母。”
卫老夫人给顾磐磐递了一盅杨梅水,道:“磐磐的马球技术很不错。”
顾磐磐笑了笑,说:“祖母,我是这两年才学的马球,不过,大家都说我天分高。”当然,也离不开她从小学的骑术。
这话真是自负,但从这样好看的小姑娘嘴里出来,并不叫人讨厌。卫老夫人只是笑了笑。
等顾磐磐喝了水,卫老夫人就带着她来到屋里,说: “磐磐,你与你二姐都要参加马球赛,咱们容家一下出两个姑娘,这是我们家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