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有些吃力地想抬手,纪昱恒会意,将自己的手伸进了她掌心。
“妈。”他声音暗哑,虽然只有一字却也能听出颤音。
纪母又艰难地将他们两个的手叠交在一起,仔细端凝着他们,生怕错过似的。
涂筱柠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家庭幸福,父母健康,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还是孩子,面对生老病死是很久远的事情,可现在面对纪母,她才发现父母已经老了,病痛会慢慢折磨他们,她也不再是孩子了。
她跟纪昱恒的一切都是因为纪母而开始,可如果要用她的生命而结束,她宁可选择继续,她无法接受这么美好的一个长辈离开,太残忍了。
“筱柠,可以听你叫我一声妈妈吗?”蓦的,纪母又唤她。
她无力的声音让她胸口钝痛无比,她含泪点头,艰涩地开口,“妈妈。”
纪母在她的声音中缓缓绽开笑容,哽咽着应声,“哎。”
涂筱柠泪如雨下,紧握着她毫无温度的手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给她。
纪母又朝纪昱恒看,“好好对筱柠。”
涂筱柠没去看纪昱恒,但也能感觉到他点了一下头。
纪母似满足了,疲惫地闭了闭眼,“让小姨进来。”
他们一走出去,吴老师就疾步进去了。
涂筱柠站在走廊看到她半跪在病床前,想必姐妹俩的感情是极好的。
眼底不断模糊,涂筱柠再看向纪昱恒,他此刻安静得像一座雕塑,背影孤挺难以逾越,眼神落在病房里,仿佛那里有他此生最珍贵的东西,一眨眼就会消失。
涂筱柠知道他此刻一定难受
极了,父亲结石昏倒她都慌了神,而纪昱恒承受却是比她痛苦几倍的煎熬。
母亲是他唯一的直系血亲了,她若离开,她都无法想象那种蚀骨入髓的疼。
她想帮帮他,就像他总是帮她一样,可是她一无是处,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突然她看到他的眉梢又紧蹙了起来,然后立刻朝病房里走。
吴老师哭咽着跑出来,声嘶力竭地喊,“医生,医生!
看着医生和护士又快步赶来,周围陷入嘈杂,亲属又被医生挡在了病房外,涂筱柠浑身也变得冷了起来。
病房里的纪母再次陷入昏迷,医生在做着紧急抢救,她看到了眼底毫无生机的纪昱恒,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
可他明明是意气风发,光芒四射的,而不是现在这样如同失去了灵魂,只剩下一副躯壳。
脑海中接连浮现了他多次在她紧要关头帮她的画面,和刚刚纪母疼爱自己的模样,她突然做了个决定。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纪昱恒身边的,她抬手紧抓着他的臂膀,手上也很冷。
在他眸光跟自己的对视的一刹那,她听到自己微颤却坚定的声音。
“我们领证吧。”
第29章
这大概是她二十七年来做的最大胆的决定。
既然最后都是要结婚的, 为什么对象不能是他?她已经不小了, 没有过多的精力和时间再去陷入周而复始的相亲,况且母亲说的没错,他懂事孝顺, 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对于他们双方而言,目前都是最合适的结婚人选不是吗?
她望了望病房,而且这样还能遂了纪母的心愿。
纪昱恒的视线牢牢盯在她脸上, 过了很久才说话, “涂筱柠,你知不知道婚姻不是儿戏。”
涂筱柠点头,神情从未比现在郑重, “我知道,我是认真的。”
纪昱恒移开视线重归病房,看到母亲在医生抢救下再次睁开了眼, 他的眼神才慢慢趋向平静, “如果你是因为我母亲刚才的话, 你不必放在心上。”
“纪昱恒, 我没有在开玩笑,我已经二十七岁了,我虽然工作上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但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也看到我们双方的家长是怎样喜欢和中意对方的,你觉得照今天这个情形我们还能扯开关系么?可能从一开始我们就绑在一起了,我们都是相亲族, 即便不是你我,也会是其他人,可这样的生活你不厌倦吗?我们互相了解,现在又深知对方的家庭,很适合结婚不是吗?”
她说了一长串,可回应她的只有沉默,她突然觉得刚刚这番话很不像自己,到底还是鲁莽了,她跟他除了双方家长的喜欢,差了整整一个世界。
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好像一厢情愿似的,她现在只想落荒而逃,“当然,这些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如果你介意可以当我没说过。”觉得以后在他面前再也抬不起头了,转身要走,却听到了他的声音。
“涂筱柠,我希望你是深思熟虑做的决定。”
涂筱柠滞下脚步,回眸看到他严谨的面容。
“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如果明天你还这么想,九点我们就去民政局。”
涂筱柠觉得这是自己从小到大最疯狂的一次,她居然趁着父母不在家将户口本偷了出来,然后真的跟纪昱恒领证了。
当民政局的工作人员盖好戳将红色的结婚证递到他们手中说恭喜的时候,她还觉
得自己有些懵。
就这么,结婚了么?对象还是纪昱恒。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民政局,涂筱柠望着今天的艳阳,只觉得恍眼。
“涂筱柠。”纪昱恒突然唤她。
“嗯?”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隐婚了。”
“哦。”
阳光被他高挺的身影挡住,她对上了他的眸。
“dr是不允许夫妻同时在岗的,而我们还是同一部门的上下级,在银行除了隐婚别无选择。”
涂筱柠自然也知道银行有亲属规避政策,他俩现在是“知法犯法”。
还是哦了一声,她好像还无法立刻适应人妻的角色。
跟着纪昱恒继续走了几步,她说:“我们都迟到了。”
“我知道。”他打开车门似在等她上车。
她却摆摆手,“还是分开走吧,我自己坐公交。”然后就快步溜了。
走到公交站台,她又翻开手中的那本结婚证,打开看到他们刚刚临时拍的证件照,摄影师一直叫她笑一笑,现在才发现自己笑得那么丑,而他不笑却依旧帅气。
她看了一会儿赶紧合上,然后将本子藏在了挎包的隔层里,还将拉链拉紧,确认了几遍放好了才将包最终合上。
手心里都是汗,她望着向自己慢慢驶来的公交,突然意识到从现在起自己再也不是单身贵族了。
居然还是她先到的单位,饶静看到她只问,“你爸好些了么?”
涂筱柠想起来,父亲住院的时候她听纪昱恒的话给饶静发过一条微信。
她缓缓神,“今天出院。”她没说谎,父亲真的今天出院,只是时间不是刚刚。
“没事,领导还没来。”见她在往纪昱恒办公室里瞟,饶静告诉她。
涂筱柠不由心虚,自己做的是不是有点明显了?她必须得赶紧适应才行啊。
坐下打开电脑,赵方刚不知从哪里跑回部门。
“重大消息!”他表情依旧很贱。
饶静头都没抬,“放。”
“部门要添人了。”
饶静这下有了反应,“谁?”
“好像是从外面招的。”
涂筱柠看着自己电脑打开的画面,她也深知部门现在极缺人手,不过从外面招人也不意外,毕竟部门处于多事之秋,很难有人愿意淌进来。
“以前说要添人说
了几年,最后倒是只来了一个。”饶静朝涂筱柠看一眼,似乎觉得又是谣言。
赵方刚不赞同地摇手,“以前部门多少人,现在才多少人,这次应该不会是假的。”
“眼见为实吧。”
赵方刚坐下来贼兮兮一笑,“也是,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然后朝纪昱恒办公室里窥探一眼,“诶,今天老大怎么现在还没来?他一向是提前半个小时上班的。”
饶静觉得他多事,“领导行踪还要跟你汇报么?”
赵方刚不再自讨没趣,抽着资料开始干活,只有涂筱柠脖子红红的觉得有点热。
纪昱恒一天都没出现,只在微信里叫她下班直接去医院。
涂筱柠到纪母病房的时候他已经先到了,纪母还在沉睡,看起来还很虚弱但比昨天好了些。
两人安静地在病床前站了一会儿,然后互相看了一眼,像心照不宣似的各自掏出了那个红本叠放在了纪母的床头。
也不知多了多久,纪母的睫毛微微一动,醒了。
如他们所料,在她看到结婚证的那一刹那,她眼眶红得半天没说话。
纪母那了无遗憾的眼神,看得涂筱柠心中百般杂味。
直到现在她还觉得一切并不真实,但心里澄明透亮,这一次,她跟纪昱恒是真正紧紧绑在一块了。
这时纪母向她伸出手,她将自己手递了过去。
“妈。”她唤了一声。
纪母的泪水随着这一声滚烫地落了下来。
良久她才说出话来,“筱柠,委屈你了。”
涂筱柠摇摇头,“没有。”
纪母挣扎着想坐起来,涂筱柠赶紧扶她。
“照礼数,我应该先跟你父母见面商讨一下婚事的,可我现在这身子。”
“您先养病,其他事等您好了再说。”涂筱柠给她盖好被子。
纪母苦笑,“好不了了,昨天能捡回命已是老天的恩赐,也不知还能撑多久。”握着涂筱柠的手收紧,“你嫁进了我们纪家,我们不能亏待你,一定要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
涂筱柠脸不由一红,“这些都不急。”又凝凝神告诉她,“现在我们这一辈不拘泥礼节,领证就是结婚了,仪式性的东西无所谓的。”
纪母却坚持,“这不行,婚礼肯定是要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