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这些东西会胀气,不适合。而且他小肠功能重整期间,咸、盐、甜最好都不要。胃大部分没有了,相当于食物进入胃再进入小肠胃起到屏障的一些功能全没了。所以,要等小肠功能适应来代偿胃功能一部分时,必须非常谨慎在食材上的选择。调料都不要用。厨房食材都必须非常干净清洁,因为胃没了,杀菌的功能也没有了。”
“胃可以杀菌?”齐家大厨喊。
齐隆亭那帮人同样诧异非常。普通人当然是不懂胃有什么医学功能的。现在这个小姑娘一说,他们除了看看专家,再看专家点头赞许,等于说,这小姑娘和专家不相上下了。
已经察觉完全不对头了,齐家大女儿立马跑出去打电话向人打听龚夏雅的来路。原本以为只是个大厨的孙女,毕竟管奕是一开始和他们这么说的。可现在,这个厨师的孙女出口成章都是资深医学专家的话。
“不能喝豆浆牛奶。不能放盐放糖放葱什么都不能放,要怎么煮粥?”齐家大厨问。
连专业厨师都这么问了,现场所有人包括医生都感觉到无望了。主要是齐丰顺太有钱,平常又太挑嘴了,生病起来什么都不能吃,现在要他说忍受这些他完全忍受不下去。否则,美国那边的医疗团队也不会说甩锅了,直接喊他回国去。
“其实更重要的一点,你还得鼓励病人杂食,不杂食营养补充不够。用静脉输液补充营养不是长久之计。静脉输液久了会有许多的并发症出来,一样会致命。他的肠功能也会因为长久不用而失效。人不能再吃到美食,生活也会失去太多乐趣。”龚夏雅说道。
小姑娘这话说到他心坎上了,齐丰顺一个劲地点头,完全不顾大厨们和现场其他人举双手投降的样子。
“你什么都不能放还要杂食?!”齐家大厨对着龚夏雅瞪出了两个眼球,完全不信她能做到。
这个小姑娘绝对只是口上逞能。
结果,龚夏雅只是冷静地吐出:“先试试米汤。我带了东西过来。”
管奕忽然想起,龚夏雅从学校出来时拎了一袋东西让他放车里,急忙下楼回车里把那袋东西拎过来。这是直接拎到厨房去了。
大户人家的厨房肯定比较干净。况且这里是别墅,厨房装修的挺高级的。世界最先进的电器都要标配。即便如此,龚夏雅用带来的消毒剂,先仔细擦一遍灶台。再叮嘱齐家的保姆将病人的碗筷进行重新消毒。自己打开管奕拎来的袋子。
此时,不管是齐家本来雇佣的大厨,或是齐家人,以及请来的医学专家,统统都是伸长脖子张望着。龚夏雅从自带的袋子里拿出了一口小土锅,看来还不是新的锅,是一口旧锅。实际上这锅是龚老爷子给孙女叫人特别打造的,适合小孙女有时候在学校用酒精炉煮粥用的,用的陶土是到了南方广东陶都去找。南方人喝粥是比较多的,尤其广东,有很长的历史,那里的陶土自然不用多说的好。
除了煮粥的特别厨具,接下来龚夏雅拿出来的玻璃瓶里,装的是水。
“她带水来做什么?我们这里有水啊。”齐家的二女儿喊。
原本看不起龚夏雅认为龚夏雅只有嘴上功夫的齐家大厨,这会儿浑身一个打颤。
龚夏雅就此对这人心虚了的脸上扫了一眼。有些东西,厨师不是不知道,而是愿意不愿意去做。
要煮真正的粥,最重要的反而不是米,而是水和锅。这大概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众人看着龚夏雅淘米。
只见她洗干净手后,拿来在学校已经算好分量带来的米,有最适合煮粥的粳米,再加点糯米和小米,正符合她之前说到的杂食标准。几份米放入洗米的筛中,水中半泡米粒,她的手指一颗一颗米仔细缓慢地揉着,是仿佛在给每颗米做着按摩。
光这个洗米泡米的动作,花费了半个小时以上。
齐家人的目光整齐扫向那个原来请来的大厨:这下他们自己都明白原因出在哪里了。试问有哪几个厨师能做到这样洗米。
真是见了鬼了。找大厨真不能看名号的,得看厨师有没有心的。
洗好米,小火熬粥,厨师要站在旁边不停用勺子搅拌粥水观察火候。当然,要煮更好的粥,如果能用到柴火估计会更飘香四溢。但是现阶段齐家欧派的煤气炉厨房肯定不能满足了。
到最后把米渣全部用滤布去除掉,只留米汤。
所有人这会儿都闻到了米汤表面被热气烘出来的阵阵气味,细细品味,是如牛奶般丝滑的稻香气。
米汤用一小碗盛好,放到了病人面前,龚夏雅继续交代病人:“一天分成十餐吃,一次吃一点,调整几天看看情况。再缓慢进食其它的。等情况好转,静脉输液一定得停。”
听她这个沉着的声音,实在让人很难相信她外表上呈现出来的年纪。
齐家大女儿这时候打听到了,冲进门里对着兄弟姐妹们喊:“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龚大厨的孙女,不是吗?
“哎呀,她是天才,天才啊!生化博士和营养学博士,双博士!天才啊!”齐家大女儿连喊好几句天才。
现场的两名专家一下子尴尬透了,望着请他们过来的齐隆亭:你搞什么?你自己都请了天才还叫我们来?
齐隆亭等人全傻眼了。
只有齐丰顺,这一刻顾不上其他人大呼小叫了,舀起一勺米汤,放入嘴里,热度刚好的温热汤体在他舌尖上嘴巴里翻滚着,是浑厚的宛如吃肉吃牛奶的脂肪口感,是用香香的肥料堆积培养出来的大米香,同时舍去了油腻感的恶心,入嘴即消化,入肚即可吸收。
对于他这样的病人来说,简直像天堂一样的食物。
霎时,一颗眼泪从他眼眶里落了下来:太好吃了!
这是这半年多来,他终于吃到的第一口美食。
第37章
“你们都出去吧。”齐丰顺对几个儿子女儿说。
齐隆亭等人没再有异议, 走了出去。
吃饱喝足显得心满意足的齐丰顺甚至偷偷打了个呵欠,眯眯老眼看看龚夏雅:他看得出来,这小姑娘自从到了他这儿, 全程表现的很镇定,不管他儿子女儿是否无理取闹。
“你不怕?”
有什么好怕?第一她没做任何事情没犯法, 其次吧,对方这句话其实不是问她怕不怕,而是知道她抓住了齐家的重点。一开始,她来就听管奕说了, 管奕一再强调,齐家所有人只能听齐丰顺的话。于是龚夏雅的指头轻轻指了指管奕的方向。
接到她这个动作,齐丰顺不由一阵笑声飞起来。应该说她胆子够大脑子够清楚。毕竟她是外面的人, 第一次来齐家, 却能自始自终听信他身边的人的话,说明智商不简单。相比之下,他一群儿子女儿那种傲慢和无知,导致最后的结果势必是智商感人。
龚夏雅是一早也看出来了,别看这老头子病在床上好像病入膏肓, 但是始终重权在握,只能说明齐隆亭那些人能力完全不足跳不出老头子的五指山, 同时是胆子不够大完全不敢跳开老头的掌控。
齐丰顺对此一点都不隐瞒,只要他在齐家一天,哪个人哪怕他儿子女儿都别想跳到他头上去。
“以后他们不敢来惹你的。”齐丰顺对她说。
这话再次意味着,之前齐隆亭这帮人来找茬确实是这个老头子默许的, 估计没有见到她亮出实力之前心里有些嘀咕和害怕。
对此齐丰顺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肯定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你爷爷的名气我也不敢冒犯。”至多借儿子女儿怀疑她一下而已。
想伤害她的话一早就做了,龚夏雅点点头。管奕给她搬来一张单人真皮沙发请她坐下。她摇摇头:“我该走了,时间都很晚了。”
听见她这句, 齐丰顺和管奕都是非常紧张了。尤其是齐丰顺,望着她的眼神这会儿没有了一个大公司董事长的半点霸气,余留的只有小孩子无助的那种茫然无措,几乎是像条小狗一样眼巴巴地瞅着她。
“我明天再来。”龚夏雅说。
一块心头大石猛地掉在了地上,齐丰顺松出口气,对管奕说:“拿张支票过来。”
管奕立马跳起身去拿支票,不会儿,一张巨额支票经由齐丰顺亲笔签名放在龚夏雅面前。龚夏雅看着没收下。
“要不我介绍个慈善基金会,闵太太和夏太太搞的,你投进里面去吧。”龚夏雅说。
她不收,和她爷爷一样,不爱钱。早知如此的齐丰顺有些失望,心里实际上想着她哪怕他收一点他这个有钱人都能有一点安全感,不会以为钱一点用处都没有。
龚夏雅走开。管奕接到齐丰顺的眼神急忙跟在她后面送她出门。
经过走廊的时候,之前对她嘲讽冷笑的齐家子女们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估计她以后都碰不着这些人的面。一切如同齐丰顺刚在房间里对她所说的。
管奕打开车门,等她上车,亲自驾车送她回去大学。路上,小心地瞄着她等着她再次发话。
“明天早上我再过来一趟,因为答应好了,给他一天制作好十餐的营养计划。当然我不可能一整天都呆在这里,我会叫人过来帮忙。”龚夏雅交代。
管奕说:“董事长只信任你,龚博士。”
“我叫来的人他肯定也信任。”龚夏雅说。
这小姑娘的话,每句都逻辑在线句句在理,管奕服了。
回到宿舍,龚夏雅才发觉自己需要有些头大。找的人当然得自己信任的厨师了。找自己家里人显然不合适。她爸爸大伯年纪都大了,管理怡怡居十几家店没空。大堂哥自己的店生意太红火还得找人帮忙。爷爷的腿不好。
思来想去,自己认识的厨师里头,除了在夏小叔那儿碰上的王庚,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王庚是李师傅的徒弟,做厨师的人品值得信任。她自己亲口尝过王庚做的菜,知道没问题。
找王庚,得去王庚的店里,但是需要不需要和夏小叔打声招呼先?毕竟是夏小叔给她介绍的人。她总不能过河拆桥,一声招呼都不打。
给夏小叔打电话,她心里有点儿怕怕的说。熊娃子夏实秋在就好了,他和他小叔沟通的话,这熊娃子会在小叔面前耍赖撒娇。
(夏实秋:我什么时候会在我小叔面前耍赖了?我吃了豹子胆啊!撒撒娇可能有点会不过那是自己小时候不懂事。)
终究电话得打,龚夏雅一不做二不休,两边电话都打。等于说,先拨了熊娃子夏实秋的电话。
自从他出国,她一个电话都不曾打给他。越洋电话有多昂贵,在那个年代几乎打不起的。不过她知道,他大哥偶尔有接到熊娃子打来的电话。而且现在有电脑后,这两人也会在互联网上用msn沟通。
先拨个电话试试,拿着今天大哥刚给她买的手机。
滴滴滴几声电话长鸣,她的心跳咚咚咚如打鼓一阵,对面咔的一声有人接起电话。
“龚夏雅?”
哎?她都没有说话他怎么知道是她?
“你大哥说给你买了手机,你手机什么号码我都知道。”
她大哥急得把她手机号码告诉熊娃子干嘛呢?
“什么事找我?这两年你都没有给我打过电话。”夏实秋说。
“你也没有给我打过电话。”龚夏雅这话脱口就出,没给熊娃子任性撒娇的机会。
老爸老妈小叔说过的话都在他脑海里盘旋着,要对女孩子绅士礼貌。夏实秋在对面摸自己头发:“嗯,是我不对。”
龚夏雅的脸一尴,她以为熊娃子会再替自己争辩两句没想投降得这么快:“算了,没事了,我也不是想说什么——”
“你不想说什么,你打电话给我做什么?”夏实秋微微眯着眼说。
“我——”到底她和自己爷爷一样是老实人,做贼心虚下只能实话实说,说道,“你小叔给我介绍了个厨师,我想介绍那个厨师一份工作,得和你小叔说。”
“你自己打电话给他你不敢?”
龚夏雅接着可以听见熊娃子在对面哈哈哈大笑着宛如嘲笑她的声音,这令她一只手在自己额头上猛地一拍。她错了,错的离谱了。原以为这熊娃子好歹都多少岁了,长了这么多年,国都出去了,最终,熊的性子一点都没有变。
估计这娃子在对面笑起来,一如他小时候那样,像一朵朵桃花,笑得如同醉打金枝,花枝乱颤。
半天,夏实秋收住了笑声,是因为发觉到了她在对面的沉默,于是他心里头一嘀咕:这小丫头不会是被他刺激到了吧?
“行吧,你需要我先和我小叔说一下,我帮你去说。”夏实秋妥协了说,心里对她有些愧疚了,刚他自己笑的太大声了,问题是他真觉得好笑。这么多年来这小丫头居然没变,对他小叔继续怕怕的。这丫头不是长大了吗?
话说起来,哪只是她,她大哥二哥一样对夏小叔始终抱着敬畏感。龚夏雅在心里头为自己辩解。
“我过两天回国。”夏实秋道,“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应该说这熊娃子千万别再长高了,他再高她的手臂伸不到他脑袋上去了。
“我妈说的,女大十八变。说两年没见,你又变了个样。”夏实秋转述自己妈妈夏太太的话说。
“没有,阿姨的话夸张了。”龚夏雅道,自己每天照镜子,没觉得自己的样子有变。
夏实秋对此保持一点怀疑。早知道,去年春节回家时应该跑来找她看看的。只可惜,去年春节她随她爸爸妈妈回她妈妈老家去拜年了。所以没见着。
“你头发现在多长?还是到腰那里吗?”夏实秋眯着眼在回想她以前的模样儿。
龚夏雅想着这熊娃子居然惦记她头发有多长,奇奇怪怪的,随口一答:“我也不知道有多长了。”接着自己往自己头发一摸,好像是没到腰了。对了,她自从做了实验,不太能留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