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后台里正议论着呢,脸一拉,骂道:“说什么浑话呢?瞧这客人的打扮、气度,那是咱们发达的时候到了!”
“那位客人不就突然进来听个戏吗?嘴里什么话也没说,没说露个笑脸,更没见起哄。”青年说着,一皱脸,摊手道:“不止他,就连他身边带来的那些个军爷,也没一个出声儿的……个个都冷冰冰的,看了让人觉得发怵。这哪儿像是咱们要发达的样子啊?”
班主啐道:“你懂个屁?”
他说罢,露出几分得意之色,道:“这海城有多少个戏班子啊?远了不说。就香园,人家可是有小蓟仙做台柱子!别的再有什么和缘社,庆凤班……咱们算个屁啊?”
“这贵客瞧着派头,厉害吧?但他怎么就不去别的地方,偏偏来了咱们这儿呢!一来就要听牡丹亭!你们这些蠢货,还不懂么?”
那青年惊得变了脸色:“……冲小扣儿来的?”
这厢,随着最后一个字从口中吐出。
小扣儿收住了势。
他脑中这才恢复了点清明,不由低头朝台下看去。
那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依旧定定盯着他,别说目光挪一下了,就是连表情也没变过。
也不知是唱得好还是不好,总归是稀里糊涂地就唱完了一出戏。
小扣儿躬身行了个礼,就用水袖掩面要退场。
底下客人倒也难得这么认认真真看完一出戏,见他要退场,一时忘了形,抓了把炒花生,混着两枚银元,就朝小扣儿头上砸去。
“爷赏你的。”有个客人高声说。
说完,还与旁人一起哄笑了两声。
这在钱家班是常态。
两枚银元呢!
小扣儿就要按往常一样,蹲下身去捡。
紧跟着“喀嚓”一声轻响。
所有人都看见那中间坐着的年轻男人,解开皮扣,取出枪,轻轻上了膛。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着枪,黑白分明,让人本能地感知到一股煞气。
小扣儿惊得呆住了,怔怔望着他,一时忘了动作。
那个客人也吓得脸色一白,连忙哆嗦道:“忘了忘了,忘了您在这儿。”
说罢,连忙自己连滚带爬从位置上下来,凑到那台前去捡自己刚才扔的花生和银元。
副官冷嗤一声,道:“是瞧谁不起呢?在这儿也敢拿大。砸两个钱,就真拿自己当爷了?”
那客人听得越来越心慌,不止脸白了,连汗水都出来了。
“不不不,没,没这意思。没和您要抢的意思……我算什么啊?您就放我一马,我这就收拾了。”说着那人也顾不上一个个捡了,用袖子一扫,把台上散落的花生银元,全都扫怀里了,也顾不上脏。
岑尧这才起了身,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就两个银元倒也好意思。”岑尧淡淡道。
那个客人面上一时间又红又白,支吾说不出话,只好从兜里又掏了一把,朝小扣儿的方向递。
小扣儿有点不敢接。
他连呼吸都微微滞住了。
后台里一帮戏班子的人,更是吓得噤若寒蝉。
心头直道,这位阎王是打哪儿来的啊?
“拿着。”岑尧说。
小扣儿有点怕他,就乖乖伸手接过去了。
岑尧又说:“砸回去,一个一个,慢慢往他头上砸。”
小扣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