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许久的楚小曼这时又出声说话了:“平时成绩好,并不代表高考就能发挥正常。冰清在高中的时候成绩也很好,可是高考发挥失误,没考上京大,最后只得去了京师大。”
江家长媳谢芳菲是京大附中副校长,楚小曼和孙冰清都是从京大附中毕业的,她对她们的成绩再了解不过,淡淡道:“孙冰清的高中成绩在班上是名列前茅的,只是她上下起伏有点大,并不稳定,她的高考成绩也并不能完全认为是她发挥失误。”
楚小曼咬了咬嘴唇,回忆了一下,发现大嫂说的也对,孙冰清的成绩有两次比她还差一些。她的成绩一直比较稳定,后来高考估分也很准确,孙冰清却不是这样的,她考试的时候感觉还不错,可是成绩出来后却与她理想中的要差很多。
这时,江楚科意味不明的提点了下:“小曼,你如今进入了邮电大学,多去结交一些新的同学朋友,扩宽下自己的眼界,多跟不同的人交谈,多积累
些人生经验。大学同学的人脉关系很重要,对你以后出入社会工作有很大的帮助,你不要一昧地只跟孙家姐妹做朋友,其他不熟悉的人相处久了也可跟你成为朋友的。”
楚小曼性子确实过于单纯,只跟大院里的人接触过,很少与外边的人一起玩耍,神情有些迷茫地点了点头。
江楚科也明白她是被保护的太好了,不可能一时之间就改变,变相提醒道:“孙冰清跟你玩的是很好,她去京师大读书以后,她定然也结交了其他新的朋友,肯定会跟你说起一些学校里的朋友及趣事。可是你却很少跟班上及学校的人接触,一到放假就去找孙冰清姐妹俩,你拿什么话题跟她们交谈?你每次都是听她们说,自己却没得可说的,你不觉得这样相处很怪异吗?”
楚小曼眼里的迷茫褪去了些,她觉得自己的情况就是二哥说的那样。自己好像除了孙冰清姐妹俩外就没有其他的朋友了,而她们班上的同学每次出去
都是成群结队的,她们在一起时好像玩得很快乐。刚开始的时候,她们也喊过她一块去玩,只是她心底里有些瞧不上那些人,所以就拒绝了,后来她们就再也没有邀请过她了。
“小曼,你要端正一下自己的态度,你的心眼并不坏,反而很善良真诚,只是从小的成长环境使得你心气有些高傲了。每一个邮电大学的学生,都是凭自己的本事考进来的,尤其是一些偏远地区的农村学子,想要考进一所好的大学,付出的艰辛远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多,他们比我们这些在京都里长大从小就拥有最好的教育资源的人来更值得佩服学习。”江楚科语气非常平静,一点一滴的剖析给她听,他真不希望表妹再继续这样下去,甚至都有点后悔把她宠过头了。
楚小曼咬着筷子一动不动,脑子里在思考二哥的话,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农村的学生读书有多艰辛啊?”
他们都是在京都里长大的,没有亲自体验过
那种生活,了解到的也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这个问题一时也没人回答出来。
倒是已经吃了一碗饭的江楚恒接了话,给他举了一个实际的例子:“小曼,刚刚你在相册上看到的这个女孩子,她就是潭市下面一个很偏远很穷苦的农村出来的,她家里的情况很复杂,她为了读书付出了很多我都难以想象的艰辛。”
“我第一次见她时,她的养母为了逼她辍学去打工挣钱,不准她吃饭,还要做很多农活,那天她中暑,饥饿,加上被许越洋车上的东西砸中,晕倒在路边。
后来,我了解到她的学习成绩很好,她想靠读书这条路走出那个小山村,当天就与一直虐待苛责她的养母断绝了关系。没要她养母一分钱一粒米,带着自己的仅有的书本和几件破衣服离开了家,独自居住在村里一个已经去世的孤寡老人留下的破屋里。”
餐厅里的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小作家还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大家连咀嚼的声音都降到了最低,
等着他继续说。
楚小曼听着心都酸了,声音有点抖:“后来呢?”
江楚恒喝了一口啤酒,继续说道:“靠着村里几个好心人送了些旧家具,还有我临走的时候给的她三十块钱补偿买了些粮食,自己去山里边砍柴,去井边挑水,就这样在那个破屋子里住了下来。
“后来她班主任老师给她在学校里边找了一份打扫卫生的临时工作,一个月二十块钱,她后来又自己琢磨编织了些女孩子喜欢带的手链去卖。就这样边工作,边赚钱,边学习,还要帮同学补习功课,一个月后参加中考,考出了全市第一名的好成绩。
“刚开始的时候,她的目标只是想考上年级前三名,这样她去县一中读高中可以免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只是没想到自己的成绩考得这么好,竟然被市一中录取了。对于一个一穷二白的学生来说,高中的学费和生活费是一笔巨款,可是她却用自己的脑子,仅仅一个暑假的时间就赚到了上万块。
“她还用高中一年的时间,与同学家开了一个小厂子,给自己买了一套房子,在潭市开了一间大铺子,在报社发表了十几首诗歌,三部总共上百万字的,如今还与影视公司签订了协议。
“说句实话,连我都很佩服她,我自认在那样的环境下,做不到她那般坚强,那样的苦日子连我都没勇气去体验。”江楚恒是打心眼里佩服李海棠的,她坚强得让她心疼。
第64章 两个无关紧要的人
两个无关紧要的人
楚小曼今天听到的这个事情,真的刷新了她以往的认知,她虽然父母双亡,可是姑父姑姑将她如亲生女儿般抚养长大,从来没有让她吃一点苦头,受一点委屈。表哥表姐们也对她非常好,什么都宠着她,让她过这大院里很多女孩都羡慕的生活。她真的不知道外面的人间疾苦,也从来没有去了解过,她真的就像一朵养在温室里的娇花,从来不知道外面风吹雨打的滋味。
“小阿姨成绩那么好,她妈妈为什么不给饭吃?为什么不让她读书?不是只有不听话不认真读书的孩子才不准吃饭吗?”七岁的江梓童一脸气愤,在他的认知里,学习成绩好的孩子都是父母及老师的掌中宝。
江楚恒抿了抿嘴,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事实:“不是每一个成绩好的孩子都有书读,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有饱饭吃,因为各种原因,有很多这样的学生不
得不辍学,小小年纪就外出打工挣钱。尤其是改革开放以后,鹏城那一带发展迅速,很多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离开学校去那边谋生活了。”
“她是被别人抱养还是亲生母亲去世,父亲后来续娶的?”楚红梅好奇问道。
江楚恒回道:“是抱养的。她跟他养父和养父的儿子关系倒还可以,如今她养父母已经离婚了,她现在过得还不错,也在尽自己的能力帮助他们父子俩。”
在家里边很少发言的大哥江楚言难得出声道:“这个小女孩确实挺让人佩服的,在她这个年纪辍学去打工的现象比比皆是,她勇敢执着自己的梦想,就单单这一点,就比那些趋于现实的人强多了。”
“这个女孩子从小就经历了这么多常人无法理解的艰辛,她的意志力也远超常人,以后绝对比京都很多高干子弟要优秀。”谢芳菲身为京大附中的副校长,见识了太多不同家世背景的学生,中学生中很少有人比她优秀。
楚小曼觉得今天自己受了很大的冲击,揉了揉眉心,很认真道:“我以前觉得冰清是最优秀的女生,成绩好,长得漂亮,还会画画,各类体育运动也会,性格也好,现在被你们这么一说,突然间觉得她并不是最优秀的人了。”
江楚恒嗤笑一声,倒了一杯酒,说道:“小曼,你真的要把眼光放宽一点,你只盯着她和周边几个人,自然就觉得她优秀了,其实她真的也就那样。说句不客气的话,就她这样的,在我们这大院里边都只能排在中下游。”
“不说其他的,跟我们接触的最多的安奶奶的三个外孙和三个外孙女,个个都比孙冰清强多了。周云阳的姐姐周云露,跟你们年纪相当,很少与你们一起玩耍,人家是专心研究课题,现在才大一,就被导师带着做大项目了。可她孙冰清呢,不过在学校里边拿个绘画奖,就张扬得整个大院都知道,就好像只有他们家出了一号才女似的。”江楚恒觉得跟这个表妹只能拿例子说话,只有让她自己对比,才能意识到
自己的问题所在。
楚小曼可怜巴巴地眨着双眼,他们说的事情都是真实的,她以前怎么从来没有注意过呢,真的是她的眼界太狭隘了吗?
这时,江楚言再次加了一把火:“小曼,大哥明天要去西北一驻地办事,需要一周的时间,你跟我出去见识下外面的世界,在你开学之前赶回来。”
楚小曼除了这一次去内蒙,其他时间都呆在京都里,还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样,一听可以跟着大哥去玩去长见识,立马就开心了,欣喜道:“好。”
江楚恒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了一眼他大哥,姜还是老的辣,把她带去西北,呵呵,让她真正去体验一番人间疾苦也好,只是,这剂药下得有点猛啊。
楚红梅见三个儿子今天晚上联合起来用各种方法引导教育侄女,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想要说句什么时,江百川不找痕迹地拉了下她的胳膊,对她轻
轻地摇了下头。
她嚅了嚅嘴巴,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了,由着他们去吧,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这个表妹好。
在潭市的李海棠完全不知道江教官把她的身世当作正面积极的例子来教育单蠢的表妹了,她如今也在家里边与越发懂事的李涛闲谈。
这个暑假,李涛可谓是学习干活两不误。他跟段金巧年纪相当,两人都在上初一,他的英语成绩较差,理科成绩倒不错。这一个暑假,他与段金巧两人相互帮助学习,又在林佩佩这个高材生的指导下,成绩有了飞速的提高。
八月二十七号,李海棠送李涛回了平山镇,与补课回来的王丽叙旧了一番,给段梅芳送了一张从沪市淘回来的零食方子,随后又去拜访了下唐慧老师。
八月三十号,李海棠与王丽一道坐车前往韶县。
她们俩一大早在那老婆婆的店里吃了一碗馄
饨,两个人背着书包有说有笑的在路边等候。突然,两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李海棠的视线中,嘴上的弧度直接压了下来。
与她面对面站着的王丽自然注意到了她神情的变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一对穿着打扮得体精神抖擞的老年夫妇。这样的打扮绝不是乡下人,王丽好奇问道:“海棠,你认识他们?”
李海棠眸光闪了闪,说道:“两个无关紧要的人,不用搭理。”
王丽直觉这里边有她不知道的事情,见李海棠不愿意多说,她也不好去追问,这时候班车摇摇晃晃地过来了,她拉着李海棠率先上车选了一个较好的位置。
她们俩把书包放到行李架上,刚坐好,那两个穿着不错的老人也上来了。王丽撇了一眼神色自然的李海棠,又看了一眼在车厢里张望的老人,她总觉得他们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那个头发有些许花白却梳得整整齐齐的老太
太,一上车就看到了她们这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尤其是看到李海棠的脸后,神色微微变了变。
“愣着做什么,后面的人挤上来了。”旁边近六十岁的老头推了下她,提醒她快些坐下,后面还有人等着上车。
“哦。”老太太眸光闪了闪,直接在李海棠她们的前面位置上坐下。
老头也跟着她坐了下来,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叹气道:“哎,好几年没回来,老屋里边积了一层厚灰,若是下场暴雨,估计都要倒塌了,明年清明节再回来一趟,好好修整一下。”
老太太有些心不在焉的搭话:“倒了就倒了,还修整做什么,以后又不回来了。”
“话不能这么说,这里总归是我们的根,百年之后总是要落叶归根的,难不成你还想象城里边那样死了以后被烧成灰呀?”老头语气有些冲。
说起这事,老太太脸色就变得更不好了,脸拉得老长:“我们现在活得好好的,说那些话做什么
,还早得很呢。”
她虽然在跟老头子呛声,可视线却偷偷地瞄了一眼后面的李海棠,越看心里越慌乱,她悄悄地拉了下老头子的胳膊,给他使了一个眼神。
老头子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直接对上了一双清亮淡漠的大眼睛,再看到她的脸,心脏好像突然被揪住了一般,脸皮颤了颤,有些心慌意乱的收回了视线。
“海棠!”王丽注意到了他们三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喊了一声。
她的这一声称呼,令前面两个人越发坐立不安,老夫妻俩对视了一眼,一句话都没交流,安安静静地等着发车。
王丽用下巴指了指前面的两个人,用唇语问她:“他们是谁啊?”
李海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用手指在她手心里写了几个字。
得知他们的身份后,王丽微张着嘴,圆溜溜
的眼睛在他们俩方看来看去,她总算是知道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是什么了。
李海棠正侧着脸看着窗外,又一道熟悉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响起:“李海棠!”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见是熟人,微微一笑道:“李永春,你也是今天返校吗?”
“是啊,我听村里人说你刚放暑假的时候回来了下,后来又走了,最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李永春身材高大,轻巧地将自己的行李扔到行李架上,然后就在她们同排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李海棠笑道:“我二十七号才回来,这两天要安排的事情比较多,就没有回村里了。”
王丽坐在过道边上,所以夹在他们俩个人中间,李海棠只得给他介绍:“李永春,这是我初中的同桌王丽,你应该也见过,王家村的人,现在在县一中读书。”
“嗯,认识的。”李永春笑了笑。
王丽自然也见过她,主动开口问道:“李永
春,你现在在哪里读书啊?”
“在省城读中专,跟你们王家村的王明一个学校。”李永春憨厚地笑了笑,随即玩笑道:“说来,我和王明能够上这个学校,还都是托了李海棠的福呢。”
王丽立马就明白了,大笑道:“哈哈,这倒是。王大墩前些日子还说等海棠回来,要请她吃绿豆冰棍,谁知等海棠真正回来了,他早就溜回学校了。”
“呵呵…”李永春笑道:“既然他溜了,那下次就不再吃绿豆冰棍了,怎么着也得请一次大餐。”
“没错,至少要一顿大餐才够。”王丽笑容满面道。
李海棠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得了吧,王大墩现在还在读书呢,身上也没多少钱,还是绿豆冰棍吧。等以后他挣大钱啦,我们再宰他一顿。”
“也行。”王丽从包里拿了个橘子扔给李永
春,李海棠自然也有一个。
李永春边剥橘子,边问道:“李海棠,你今天回潭市吗?”
“回,等会儿在县汽车站直接转车走,我们学校明天报到,后天直接上课了。”李海棠回来之前就收到了林佩佩的准确消息。
李永春掰了一瓣橘子入嘴,笑道:“那等会儿我们一道走吧,我去潭市转车去省城,县里去省城的班车太少了。”
“行啊,潭市去省城的车很多,半个小时就有一趟。中午我请你吃饭,吃完饭再送你去坐车吧。”李海棠一脸轻松地跟他们闲谈,丝毫不在意前面那两道隐晦的眼神。
李永春一口应道:“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王丽满脸怨念:“哎呀,我也好想跟你们一起去吃大餐,我还没有去过潭市,没有尝过潭市的美食呢。”
李海棠笑道:“你放假的时候可以过来啊,隔的又不远,当天都可以一个来回。再说了,我那里有住的,你可以在我那住一晚再回来。”
“好。等哪次放假方便,我就过来。”王丽已经在脑海里计划着游玩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