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救火,大家快起来……”
他每天要晨练,平日里起的最早。这一嗓子吼,将本就计划起床的人全给惊动了。一个个飞快的爬起来套衣裳。
沈禾已经穿好了衣裳,闻声第一个冲出了门。眼前的景象将她的心腾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做饭的棚子整个燃烧起来,顺着风势眼看要烧到西面的窗户。
引起火灾的刘梦怡情急下拿着根豆角秧子在抽打,没注意一旁的支柱已经倾斜,眼看就要砸倒她身上。
这柱子有一人多粗,这若是带着火星倒在她身上,不砸死也砸她个筋断骨折。
“快闪开……”
沈禾惊呼,急着想去拉她。一旁的霍兴华已经扔掉了手中的木桶,拽着女孩朝一旁跑去。燃烧着的支柱轰然倒塌,只差一步就险些将她压倒。
救火的事儿十万火急,大家出来什么都没顾上问,一个个拿着东西赶快想办法灭火。周围的邻居看到或听到的也都跑来帮忙。
用水浇,用不易燃的物品抽打、手边能使用的方法都用上了。幸好今日微风没多大威力,终于在一个多小时候火势彻底被熄灭。
近处的西屋窗户被烧掉,里面紧挨着窗户就是女生睡觉的炕。炕上的被子所幸没被烧掉,可大家灭火的水全浇在上头,这下给浇了个湿透,晚上是没的盖了。
做饭的棚子整个被毁,看着火终于熄灭,刘梦怡在残垣断壁中将他们俩新来的,刚领的口粮扒拉出来。两个麻袋全被点燃,如今只剩灰烬。
他俩领的比其他人晚几天,整颗的玉米粒还未上碾没法吃。正说今儿去碾盘上碾碎呢,没想到全葬送在了火海。
“哇……我的粮食啊!”
女孩捧着粮食黑灰哭的凄惨无比,同样被烧掉口粮的徐广发伸手将她往起扶:“别哭了,已经被烧了,你哭也没用。咱们是社会主义大家庭,放心吧,这么多兄弟姐妹呢,还能看着咱饿着不成。”
他此话一出,知青点几人都是一副咬牙的表情。他妈的,我们欠了你们的是吧?来四天了,你摔坏俩水桶,将院里新种的白菜当野草全给拔了。刘梦怡烧水忘了加水,将烧水的大锅给烧漏了。今儿更过分,做饭的棚子也被她点了。你俩是敌人派来拆台的吧?不把我们祸祸死不算完?
王建设咬牙切齿的放下手中的脸盆:“这是怎么回事,不是都跟着学了三四天了吗,怎么还能把棚子都给点了?你想害死我们啊。”
白茉莉那黑红的脸庞更加如包公一般:“刘梦怡,你真他妈是个笨蛋。做个饭能把房子烧了,你怎么不把自己给点了?”
利益忧关的知青们都恨不能将这罪魁祸首给打一顿,事不关己的社员们则做起了和事老。隔壁的孙腊月先开口。
“算了,算了,人没事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人没事,啥都会有的。”
“对,王家的说的没错。现在赶快收拾吧,今儿还得上工呢。”
“是,这都几点了,咱是不是误了时辰了?”
一关乎切身利益,来帮忙的说了几句不轻不重的话,呼啦啦一下子全散了。王丹凤想留下来帮霍兴华去收拾棚子,也被她妈硬给拉走了。
沈禾没心思去讨伐始作俑者,事已至此再多说无益。伸手拉住肖亚娟“先去拆咱们的被子吧!今儿洗了看能不能干,不抓紧时间收拾,晚上可怎么睡。”
肖亚娟气的咬牙又跺脚,被沈禾拉着还不忘回头愤愤的对着刘梦怡开口:“你真是丧门星转世啊你,自你来了,你自己算算你都闯多少祸了。今儿更是差点儿被你害死。你他妈的……”
说着话她被沈禾拉进了屋里,望着炕上那湿漉漉的被子,口中的话也懒得再说。满脸的欲哭无泪啊!棉花都湿透了,根本不是一天两天能干得了的,她就这一床被子,这晚上可咋睡?
刘梦怡被大家一致谴责,坐在地上伤心难过的嚎啕大哭:“啊……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几个男生开始动手收拾残破的棚子,霍兴华将几根烧焦的木头搬到院外,等晒干些可以烧火。进来时望着她的目光充满了不耐。
“哭嚎什么?……有这哭嚎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善后。总结经验教训以后别再犯。”
他拿起扫帚清理地上的残渣,一旁的刘德才接着说:“就是。赶快想想口粮问题怎么解决,一个月呢,不是一天两天。”
他将粮食问题摆到了明面上,刘梦怡哭的更大声了。她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办法,父亲被打倒后家里日渐拮据,离开家时就带了路费,多余的钱一分没有。上次烧漏了锅还是霍兴华到公社去补的。
如今锅彻底报废了,再加上俩人五十八斤的口粮,打死她她也变不出来啊!
霍兴华被吵的眉头越皱越紧,上次烧漏了锅就是这样,他实在懒得听她哭嚎,这才去公社将锅补好。这次又这样,动不动就使出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这都是跟谁学的?
“闭嘴。”
霍兴华冰冷的一声喝,惊的刘梦怡一哆嗦,下意识的歪头看他一眼不敢再哭嚎。坐在地上满面愁容,默默的抽泣。
女孩长的很漂亮,肌肤细腻白皙,一双狐狸眼自带三分笑,眼波流转间充满了妩媚的风情。薄薄的嘴唇娇嫩的仿若樱花瓣。坐在地上的模样引人怜爱。
徐广发斜眼瞅瞅这俩不懂怜香惜玉的臭男人,鼻子里冷哼一声。伸手去扶地上的女孩。
“先起来,地上多凉啊!”使力将女孩扶到一旁的小板凳上坐下,他笑着宽慰道:“我还有四块多钱,若是有粮票的话够我俩买粮的。”
男孩说完静静的望着女孩,等着她接话。可惜,女孩没钱也没粮票,为难的咬着唇默不作声。
其他四个男生利索的收拾善后,刘梦怡眼神四处飘,忽的扯起嘴角抬头说:“可以买高价粮。”
“那……也行,大家节约些就都有了。”
一旁的刘德才忍不住翻白眼,你他妈的这是慷他人之慨啊!眼看就要收秋了,一年最累的农忙季到来,你让我们把口粮匀给你俩,那就只能顿顿稀糊糊了,饿的能有力气挑担抗麻包吗?
没等他说话呢,李卫东先没好气的开了口。“别人的东西,你不好擅自做主吧!我们都是些苦哈哈,没你少爷这么豪横。要给你自己给就行,别拉着我们,我们能养活自己就不赖。”说完冲徐广发冷笑“如今锅坏了,你大少爷是不是去给买口新锅啊?”
“我……我哪来的钱票买锅啊?……再说了,锅是大家用的,当然得大家买。干嘛让我一个人买啊?”
我们的粮食你张口就给你俩匀兑,买锅你却不管了?这真是得东西有你,出东西你想起来大伙了,你别忘了这锅是谁给弄坏的。李卫东被他气笑了,这世上咋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那锅可是刘同学给整坏的。棚子我们找支书开条子,上山伐几根木头重新再搭一个,可这锅是不是该谁弄坏的谁赔啊?”
你小子不是要给佳人献殷勤嘛,我让你献,看你能不能替她赔出口锅来。
李卫东一出口就将人给怼哑巴了,刘梦怡低着脑袋又开始呜呜哭起来。徐广发急了一脑门子汗,隔了两分钟才出声儿。
“你这也太过分了,明知道刘梦怡连买粮的钱都没有,居然还逼着她赔锅。你这是往死逼迫,简直是旧社会的地主资本家做派。我们到底还是不是社会主义大家庭,社会主义大家庭不应该互帮互助的嘛?哪有你这么逼人的?”
“放你妈的屁。社会主义大家庭我们就都欠了你俩的,就应该无偿的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供你俩糟践?”
霍兴华扔掉烧坏的东西一进来正好听到他这奇葩言论,小伙子一米八的大块儿头直直的朝他走过来,气势汹汹一副干架的模样。
李卫东接着他的话继续“你他妈的比地主可怕多了。地主只是收租,也没说将佃户的东西据为已有。你却要求我们无偿将自己的东西给你俩挥霍,你这行为简直就是恶霸,比资本家更可恨。开口就盘剥我们的东西,我们都穷的喝稀粥了,你还要分我们的粮,是想饿死我们是吧。你这心肠忒他妈歹毒。”
都是读过书的,上纲上线谁不会。李卫东尤其喜欢上纲上线,平日里大家都有些讨厌他,一点点小事经他口好像就变成了生死攸关了不得的大事。幸亏他被霍兴华打服了,只要他一瞪眼,这小子立马闭嘴。
没想到平日里讨厌的人今儿倒是替大家出了口气,否则让这新来的架在火上烤。自己的东西必须得给人,不给就是地主资本家。真要那样,大家得憋屈死。
霍兴华不爱与人口舌之争,刚才说着话已经准备动手了。看李卫东这小白脸压制住新来的小孩儿,他起身回了屋里拽被套。现在洗了晚上应该能干。
屋里的女生们已经拆了被子,一个个抱着出来,也懒得理这俩捣乱的。将被里被面垫在地上,湿透的棉花放在上面,准备俩人一组将它拧干水分,否则这吸饱水的棉花一周也难干。
霍兴华抱着自己的被套出来,伸手将沈禾面前的棉花提起,双手紧紧拽住朝一头扭。刚才怒气勃发的脸此时已经雨过天晴。
“拽紧别动,我来拧。”说完又补充道“我劲儿大,比你拧的干。”
一旁的刘德才也洗洗手,过来帮肖亚娟。王建设挑起水桶去挑水,李卫东左右瞅瞅,呵呵笑着挠头“咱早饭可咋吃啊?”土豆
第17章 大章
一帮人商量了半天, 最后拿着粮食等隔壁家做完后,借了人家的锅灶这才熬了一锅稀粥。
男生们吃完赶快上工去了,王建设出了院门了回头望一眼小声嘀咕:“霍兴华今儿不上工?”
李卫东也回头瞅一眼:“估计给佳人洗被单呢。”
几人都摇头失笑, 没见过他这样的。看着挺刚硬的一男人,可对着沈禾怎么一点原则面子都不顾?只要沈禾需要他是干啥都行。
借了邻居家的大盆,几个女生坐着小板凳在院儿里洗被单。霍兴华挑着水桶一担担的往回挑水。
肖亚娟搓着手里的被单,伸手给沈禾撩了俩水点子:“姐妹,今儿沾你的光了。”
沈禾故作不知, “占我什么光?”
大家都朝院门口望望呵呵笑, 新来的刘梦怡嘴快的道:“沈禾没干啥啊?你们这是打的啥哑谜?”
几人没回只摇头笑,女孩也瞅瞅大门的方向:“不过霍兴华真是活雷锋,居然没上工帮咱们挑水。”
这话一出口, 大家笑声更大。何丽萍摇摇头:“真是个傻孩子。”
刘梦怡不解:“何姐,我哪儿傻了?霍兴华放弃挣工分给我们挑水,难道不是活雷锋吗?不然我们去流溪河洗,得走老远,回来时拿这么多沾水的东西可不轻松。”
白茉莉收起了笑,冷眼瞅她一下:“等以后你就知道了。”他是活雷锋, 活阎王还差不多。
将俩水缸都挑满,霍兴华将自己的被套用水泡上, 拿肥皂仔细的打了一遍。然后在搓板上来回的搓动。
怕单给沈禾拧水她不乐意,刚才帮她拧棉花她已经拿眼在瞪他了。是以这回他挨个给人帮忙,倒真像刘梦怡说的活雷锋。他手劲儿大,拧过的被单像从甩干桶里拿出来的。几个女生非常高兴, 也许晚上就能干。
中午又是借的锅灶做饭,喝完糊糊,李卫东拿着碗说俩新来的:“你俩已经白吃五天口粮了啊!再这么下去连糊糊咱都没得吃了。”
王建设也附和:“对, 赶快解决这问题,否则马上要收秋了,咱擎等着挨饿吧。到时公分挣不着还得挨队长训。社员们又该笑话咱不会干活儿,丢脸死。”
徐广发抬头,脸色不太好看。“知道了,我下午就去买。”一帮子吝啬鬼,吃点儿粮跟要他们的命一般。
年纪最大的王建设开口:“等一下开个会吧,不止粮食的问题,还有被损坏的锅、勺子、筷子、油盐……一堆的问题要解决。”
“好吧。”
大家附和。在屋里的小板凳上一坐下,白茉莉就率先开口:“谁造成的损失谁赔就是,棚子我们可以一起出力搭,可东西不能不陪吧。”
刘梦怡闻言紧紧的咬着嘴唇,她还剩不到一块钱,买这些肯定不够。而且这些东西都得有票才行,她上哪儿弄工业卷买锅碗啊?
被逼无奈,女孩低着脑袋一言不发。心里开始有些埋怨妈妈,在家里的时候应该教她做饭的,可她却从来没下过厨房,连家里的酒精炉都不会用,何论这里的柴火灶了。
昨天在地里干了一天活儿,她挨了一天的埋怨。干的不好,干的太慢,脸颊被叶子刮的到现在还有很多红点,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白茉莉这回的话说的够中肯,获得大家一致认同。瞅瞅低着脑袋默默掉眼泪的刘梦怡,徐广发再次当起了护花使者。
“刘梦怡说了没钱,你们这么逼她也没用啊!”这回他说话委婉了许多,不敢一开口就上纲上线说什么社会主义大家庭。
王建设没好气的问他:“那你说怎么办?大家都过的节衣缩食的,大队分的铁锅给毁了,我们……我们也不是孙猴子,难道能变出来不成?”
“就是,欠你们的了吗,这么祸祸人。”
又被骂了,刘梦怡眼泪掉的更凶,梨花带雨惹人怜惜。徐广发蹭一下站起来指着骂人的白茉莉“你怎么这么恶毒,这么欺负一个刚下乡的女孩。真是相由心生,长的丑心更丑。”
这话可比白茉莉的恶毒多了,张口就揭人短。可惜以自我为中心的男孩根本没意识到。白茉莉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指着他的手抖如筛糠。
“你……你他妈的……我今儿打死你。”白茉莉话音未落,抬手就给他一巴掌。
徐广发伸手一挡,俩人厮打在了一起。场中的人全被波及,一个个提着自己的板凳、马扎赶快往后撤。
何丽萍满眼焦急,伸出的手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别打,大家有话好好说。”
事情没解决,这居然又生了是非。霍兴华将自己的板凳放下,双手利索的伸出,一个使力将这俩给分到两边。
白茉莉被打了个黑眼窝,徐广发被挠了好几道血痕,俩人谁都不服气,依旧伸手又踢腿,要给自己报仇。
霍兴华使力将这俩往相反的方向推了一把,瞬间这俩同时摔倒在地上。白茉莉觉得自己屁股被摔成了八瓣,捂着屁股疼的眼泪都差点下来。徐广发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也是一脸纠结。俩人再顾不上厮打。
“先说正事,说完了你俩再打。别在这儿耽误大家的时间。”
望着他冰冷的眼眸,这俩都暂时放弃了个人恩怨。话题重新回到解决吃饭问题上来。
刘梦怡被他吓着了,刚说他是活雷锋呢,这怎么如此可怕。他胳膊好有力,一下子就将这俩给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