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葵再去看她,发现她不知何时闭上眼,蹙着眉心,似乎十分烦恼。
紫葵便闭上嘴。
姑娘这会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对林三爷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思吧,她还是别多话了,让她自个安静的考虑,比她多嘴强。
苏眉的马车渐渐远去,她不知道的是,林以安的马车也跟在后面,直到她出了城门,才让石头打道回府。
在回林家的路上,他听到了一件事。
豫王救的那个姑娘的家人,找到豫王府去了。
他坐在马车内,嘴角就扬起一个讥讽的笑,豫王府可能正热闹呢。
也正如他所想,豫王府内气氛异于平常,豫王在厅堂见杜氏,神色阴沉,心里懊恼。
昨日在他参加端午宴的中途,就收到府里的人来汇报说他救下的那个姑娘家人找来了,他一问名姓,来人支支吾吾说了五个字——忠义侯继室。
五个字差点当场让他失态。
如若只是单单知道那姑娘居然是忠义侯继女就罢,问题是,他前一日没能在美色跟前把持住。喝了几杯她的谢恩酒,就在朦朦的醉意里把人搂上了榻。
她亦柔顺,说救命之恩是该以身相报,又说自己可能被家人抛弃,不然为何会穿着尼姑服落水,至今无人来寻。
她落泪的模样梨花带雨,楚楚可人,更是激发他的保护欲。
如此美人,又无人来寻,还带发修行,搞不好真是原本在家里出了什么变故。
那他即便睡了,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麻烦,顶多就是豫王府里多一双筷子。
他后院的美人不少,可那都是宫里出来的,贵妃母亲塞进来的,古板守规矩,哪有这般柔顺又主动的美人称意。
所以他睡得舒畅又心安理得,在她院子里留到近四更天,才回的自己屋歇下。
结果第二日,就听到她家人来找,还是那么个来头的家人。
豫王当场就又惊又恼,加之苏眉半途惊马摔了,真正要的人没能算计到,更是一口戾气堵在胸口。
他从端午宴回府,就准备拿苏沁问个清楚。
怎么就会那么巧,让他遇到她落水,她还忘记了事。
侯府两姐妹都相继忘事,难道祖传的不成,可即便是祖传,也传不到苏沁这个继女身上!
豫王直觉自己是被人算计了,准备拷打苏沁问个清楚。
哪知婆子上了针刑,苏沁昏死多次,都只是哭着问他她究竟哪里做错了,那肝肠寸断的模样让他便对自己被人算计一事有了动摇。
他让人先把她关了起来,去见杜氏,哪知走到半路,就听到说苏沁拿着簪子自戕,把脖子扎出血。
他担心她真在王府出个好歹,不好跟忠义侯交代,连忙折返,见到她奄奄一息躺着,哭红的眼肿得核桃似的。昨夜在身下婉转承欢的女子,如今就花败一般,到底让他还是起了怜悯之心。
结果这一留,怎么就又留在她院子一宿,现在才来见杜氏,不用他说杜氏也明白他跟苏沁都有过什么。
这会子说尴尬挺尴尬,但更多是懊恼和憋气。
他和苏沁有了夫妻之实,还被人找上门,恐怕不出一日京城就都知道他救下的是忠义侯继女。他想要和苏眉成亲的事,几乎不可能了。
杜氏还在紧张地想着要怎么开口,也不知道女儿到底有没有抓住豫王的心,把帕子扭成麻花,干巴巴坐着。
“本王不知苏姑娘是忠义侯的继女,但本王不是那起子占人姑娘便宜的人,既然已经和姑娘有了夫妻之实,那本王一会便进宫禀明父皇。纳了苏姑娘。”
一个纳字,那就说明苏沁只能当他的妾室了。
按她的出身,即便被人喊着忠义侯女儿、苏家大姑娘,但到底不是苏家人。为皇子妾室,也不算辱没她。
杜氏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只会纳女儿为妾,可还是鼓起勇气,拼一把,拿着帕子抹那说来就来的眼泪:“沁儿出了事,我这做母亲真的痛心,但也好在有王爷相救。先前她在林家出了那样的事,本要在庄子里跟青灯伴一生,结果居然在出门摘果子时被贼人掳去,然后落水不记事了。她真真是命苦,我一会就回侯府,让人给我们侯爷去信,说明王爷的大恩,还给我们沁儿一个容身之所。”
这话听着处处感激,可豫王不蠢,哪里没有听出来杜氏是觉得女儿当妾委屈了。不然也不会提前林家的事。
京城谁人不知林恒礼差点轻薄了苏沁,才有她远离京城去庄子的事。
一个妾室,恐怕会让忠义侯连带觉得他这个林恒礼的表哥,在羞辱他们苏家。
豫王咬咬牙,到底只能许诺稳住杜氏:“夫人也别伤心,沁儿到底是忠义侯的继女,如今姓着苏,我也不能叫她失了体面。我还未娶正妻,不可能有侧妻先进门,就先委屈委屈苏大姑娘当个贵妾,他日等正妻进门,我再禀上去,提她位份。”
皇子们能有侧妃,虽然也是个妾,却能上皇家玉蝶的。
杜氏用帕子捂着眼睛,将眼底地精光遮住,长叹一声,起身朝豫王谢过。
女儿说一定不能着急,能要个贵妾就是现在最好的局面,等她怀了身孕,到时就不愁自己在王府的地位。
豫王见杜氏还算识趣知礼,心里略满意,差人把她带去见苏沁,当然还不让暗中观察母女俩,结果发现苏沁真的连母亲都不认得,那点怀疑又再散去一半。
次日,豫王果然去见父皇,把事情都一一说来,当然瞒了自己已经和苏沁有夫妻之实的事,只说敬佩这样的女子,既然救了她就是缘分,要纳她为贵妾。
一个妾,皇帝略听两耳,又听闻是忠义侯的继女,二话不说就点头了,还意味深长地提点他:“如若她能替你生下一儿半女,朕再给她算功劳。”
豫王只说应是,心头却跳得有点快。
父皇这个意思,到底是让他拉拢苏家,还是让他远离苏家?
等走出乾清宫,他背后已经汗湿了,被风一吹,浑身都在发凉。
很快,林以安那边就知道苏沁要成为豫王贵妾的事,而杜氏也顺势回到侯府,要为女儿备嫁。
说是备嫁,其实就是个妾室,一顶轿子也就抬出门了,连个正红都不能穿,能备出个什么名堂。
杜氏不过是想重回侯府,要再把侯府把持住,借着女儿入王府的势,让下人再重新听她这个‘主母’差遣。
林以安手中的折扇一合,微微地笑,他到保定见小姑娘的理由送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完毕,晚安,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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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前几日卫国公为了讨好, 把保定府的田地也交到他手上打理,即便没有豫王要纳苏沁一事,林以安同样能用查账的借口到保定府走一趟。
不过就缺了个上门到吴家的借口。
林以安一直都是行动派, 机会送到跟前,没有不把握的道理。
保定府离京城不算远,着急赶路,马车一日也能到。眼下已经过了晌午,半途到客栈歇一夜,次日一早进府城,还能在吴家久留那么些时间。
打算好,他换了身绣松竹纹的直裰,带上石头, 连护卫都没喊,径直离开林家。
他出门的事很快就传到卫国公耳中。老奸巨猾的卫国公立刻意会小儿子是做什么去的, 不就是苏家那个小丫头到外祖家了么,这是巴巴追过去呢。
卫国公好笑, 嘴里羡慕道:“到底是年轻啊。”随后想起吴家老伯爷的喜好, 连忙去翻书房,捧出自己珍藏已久的兵法。
林家多半是不能再上沙场了,他藏着何用, 倒不如给儿子拿去做个人情。
“快, 快马追上你们的三爷,把东西给他, 他会明白的。”卫国公小心翼翼把书装入匣子, 派人给送过去。
林以安刚出了城门就被父亲的心腹追上,等接过的东西打开一看,翻了几页, 心情有些复杂,重新把书又装回那个紫檀木打造的匣子里。
苏眉在外祖家还不知家中已经出了大事,正陪着外祖母、舅母和丫鬟凑成一桌,在打叶子牌。
“吃牌了!”她在舅母放下牌的一刻就伸手抓过来,笑吟吟推牌。
吴老夫人闻言忙凑前眯着眼看,也笑了:“得,今儿我们眉眉手气回来了,要杀得我们片甲不留,把昨天揣兜里的,都得给掏回去。”
宁远伯夫人白氏一挑眉头,把钱袋子直接往桌面一放:“我就不信了,下把眉眉还吃我牌,这都归你!”
白氏同样出身将门,待人接物都是豪爽做派。
苏眉去瞅了瞅钱袋子,抿嘴一笑,伸手去洗牌:“那就看我能不能得到舅母给的买胭脂钱了。”
保定天气比京城要干燥,这几日未曾下雨,过了晌午还是被太阳蒸出一波一波的热浪来。小姑娘今日穿了件素纱单衣,外头罩了件水色半臂,越发衬得她如枝头初发的花苞般娇俏。
吴子森不爱玩女子打发时间的叶子牌,就拉了张椅子坐在一边,只盯着巧笑倩兮的苏眉看了。
他也是回到家了,才知道表妹居然已经记起事情。原本是欢喜的,可欢喜过后,发现表妹还是对自己像先前那样。
亲近有的,但仍旧恪守礼法,甚至比先前更让人觉得疏离了。
见她这样,他那些欢喜就都散得无影无踪。
瞧瞧表妹现在连笑都不露齿,也太端庄了。这样端庄的表妹,根本就不可能主动对自己有男女之情,恐怕又得回到先前和林恒礼定亲前的状态。
一切都以姑父和苏家的立场考虑她自己的亲事。
表妹原本不就是那么一个懂事温婉的姑娘么。
吴子森靠着椅子,余光瞥过去。
苏眉居然这就又在吃他母亲的牌,即便明明很高兴,也就是抿着唇笑。
他怎么觉得,还是不记事的表妹可爱,这样的她,跟个木偶似的。
吴子森莫名觉得生气,听到苏眉在那儿说谢过他母亲送的买胭脂银子,他唰地就站起来,“表妹要买胭脂?走走,表哥带你到街上逛逛,我知道哪家胭脂铺子好。”
白氏被儿子忽然插话吓一跳,轻轻抚着心口,睨他一眼。到底明白儿子的心思,没给他拆台,还帮着他跟苏眉道:“眉眉来家两日,也没有出去瞧瞧。保定不及京城热闹,却也有不少你没见过的玩意儿,让你表哥带你出去透透气。”
吴子森在心里感激娘亲,笑得灿烂等她答应。
苏眉犹豫着,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道:“恐怕这几日是不太行,表哥忘记了,我是说来养伤的,被人看见我在外头乱逛,免不得要出岔子。”
她提起来,大家才想起京城出的那遭事,吴老夫人推了牌,拉她的手:“不去了不去了,眉眉就忍耐忍耐,陪我老婆子唠唠嗑。”
牌局到这儿便散了。
白氏暗中可惜,没忍住再去睃了儿子一眼。
什么傻子,居然忘记眉眉是来躲祸事的,他还巴巴让出门,不知道说到园子里去采荷、钓鱼?!
苏眉已经被老人拉着往里间去,白氏叹息一声站起来,路过还怔愣在原地的儿子,恨铁不成钢道:“随了你爹的呆脑瓜子,不出门,游湖去啊!”
丢下话,去厨房看给两位老人熬的滋补汤羹怎么样了。
吴子森被亲娘嫌弃,脸上阵青阵白,看看里间的方向,到底是转身先离开。
刚才他又不是没有看见表妹离开时松口气的样子,即便不出门,她也不会跟自己去游湖。
她……总不能还是想着林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