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离点点头,皱眉望着薄云岫,“王爷,看样子真的是有人冒充了刘捕头。”
“此前刘捕头经常走动,这两日倒是不怎么见着踪迹,不像是刘捕头古道热肠的性格。”春秀继续说,“刘捕头床前的鞋子是干净的,但是屋子里却有一股药香,那是沈大夫刻意在后院布下的,倒也不是小气,只是担心万一有人手脚不干净,拿了药庐里的好东西出去贩卖。”
黍离想了想,“你是说搁在后院的,沈大夫药庐里搬出来的东西,被人动过了?”
“是!”春秀点头,“知道那是离王府搬出来的,试问谁敢轻易去碰?”
薄云岫面色陡沉,那便只有长生门的人!只不过,为什么要去翻找药庐里的东西?是在找那个青铜钥匙?又或者别的什么目的?横竖,是在找东西!
蓦地,薄云岫面色骤变,风似的冲出了房间,“去大牢!”
黍离骇然,旋即疾追,“快,保护王爷!”
春秀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紧赶着跑出来,想了想又缩了回去,“不行,沈大夫让我看好郅儿,我不能跟着去!”只是他们这么急急忙忙的,去大牢作甚?
大牢内外都是侍卫,会出什么事?
何止是出事,出的还是大事!
除了六年前,黍离便没再见过王爷这么疯狂的样子,直接纵身一跃,速度快如闪电,他们这些人还来不及追赶,王爷已经消失在夜幕之中。
大牢内外的动静,打破了府衙原有的宁静。
大批的衙役,大批的离王府侍卫,不断的朝着大牢涌去,好似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陆归舟瘸着腿跑出屋子,“大牢出事了!出事了!”
“公子!”知书一把拽住陆归舟,“你的脚伤还没好,去了不是添乱吗?公子,你安安稳稳的等着消息吧!若是出了什么事,不还有离王府担着,离王府的侍卫哪个不比你强?”
“放开!”陆归舟咬牙。
知书摇头,“不放不放,死也不放!”
陆归舟急了,抬腿想踹开知书,却被知书反抱住了腿,险些把他掰倒在地,“你松开!”
“不松!”知书干脆坐在地上,死赖着不肯撒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公子去找死!”
“放开,我去看看郅儿!”陆归舟不是冲动之人,知书的话提醒了他,有薄云岫在,定然不会让沈木兮有所损伤,但是郅儿就未必了!孩子是沈木兮的命根子,只要孩子没事,沈木兮就一定会努力活下去,当年就是这样!
知书愣了愣,“哦!”赶紧松手,从地上爬起来。
可房间里既没有沈郅的踪影也未见春秀,两个人都不在。
“去哪了?”知书挠着头,“难道都去看热闹了?”
陆归舟静下心来想了想,须臾猜到,“我知道他们在哪,走!”
知书诧异,“公子什么时候学会算卦了?想一想都能猜到人在哪?公子,人在哪呢?”
对于沈木兮的心思,陆归舟多少能猜到一点,这丫头最重视的就是沈郅,她聪慧过人,若是察觉自己有危险,势必会提前安排沈郅去最安全的地方。所谓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薄云岫的身边。
薄云岫此人虽然狠戾无情,但格外自负,不允许旁人在自己眼前作祟,即便沈郅与他没什么关系,碍于颜面也会暂庇沈郅周全。
府衙动乱,回廊里到处都是奔跑的衙役或家仆,陆归舟和知书紧赶着朝薄云岫的院子跑去,然则跑着跑着,陆归舟忽然拽了知书一把,二人快速走下回廊的台阶,藏身在暗夜的灌木丛后。
“公……”
“嘘!”陆归舟示意他别出声。
顺着公子的视线看去,知书终于发现了缘由,这不是离王府的奴婢吗?知书皱眉,他记得这婢女是跟着那个瞎眼侧妃的,这府衙内闹哄哄的,她不陪着瞎眼的主子,跑这儿溜达什么?
“公子,她该不是跑出来偷东西吧?”知书低低的问。
陆归舟皱眉,“离王府什么没有?”
知书想想也是,“那她不伺候主子,跑这儿干什么?凑热闹啊?”
“废话少说!”陆归舟深吸一口气,“我们跟去看看。”
“不管小郅儿了?”知书不解。
“郅儿肯定有春秀陪着,不会有事的。”陆归舟咬咬牙,“这侧妃主仆总是针对兮儿,保不齐要趁乱作妖,跟着准没错!”
知书点点头,和陆归舟一道远远的跟着宜珠。
宜珠左顾右盼的,脚下飞快,一溜烟的跑到了后院,这会人都在大牢那头,后院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趁这机会,宜珠开始翻找,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大概是没找到,宜珠跺了跺脚,又跑到了沈木兮原来居住的房间。
陆归舟和知书蹲在后窗外,趴在不合缝的窗户缝隙处往里头瞧,宜珠手持火折子,翻了床褥翻衣柜。主仆两个面面相觑,一时半会的还真没看明白。
“我就不信找不到!”宜珠翻箱倒柜的,到了后头已是气急败坏,看样子是没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须臾,宜珠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也不知倒了什么东西在被窝里,然后急急忙忙的离开。
陆归舟和知书一直跟着宜珠,确定宜珠回到了魏仙儿的院子,主仆两个这才折返回来,打开了沈木兮的房间,点亮了烛台。
“公子,你说她在这找什么呢?”知书环顾四周,“沈大夫穷得叮当响,要钱没钱要宝物没宝物的,能有什么东西可以让那瞎眼侧妃惦记?”
陆归舟摇头,“我也不知道。”
说着,他缓步朝着床榻走去,方才他们都看得很清楚,那女人往被褥里倒了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知书掀开了被子,不解的看着被褥上胡乱洒落的粉末,这粉末平淡无奇,就像是面粉一般细腻,颜色素白至极,“没事干拿点面粉戏弄郅儿和春秀?”
知书伸手想掸去这粉末,“这要是小郅儿和春秀回来,还不得沾一身?”
“别动!”陆归舟当下拽住知书,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那么阴狠的两个女人,会撒点面粉戏弄一个孩子?想想都觉得不太可能,“你去柜子里找个空的瓷瓶。”
“好!”知书赶紧去找,沈木兮是大夫,多得是空瓷瓶。
陆归舟用剔子将一些粉末扫进了瓷瓶,“这里的暂且别动,都是证据!”
知书连连点头,“公子,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守在这哪里都别去,免得有人进来便糟了!我先去找郅儿和春秀,确定他们无恙就回来。”陆归舟将小瓷瓶收起,“记住,千万别走开!”
“知道!”知书搬了凳子,就守在门口。
陆归舟这才一瘸一拐的离开,心里有些不安,这些到底是什么粉末?也不知大牢那头怎么样了?
忽然间,有焰火冲天而起,一声巨响在空中炸出绚烂的彩光,所有人都抬头仰望天空。
“这是……信号?”陆归舟骇然瞪大眼,坏了,兮儿有难!
大牢那头,蛇群蔓延,穿过牢门,爬过天窗,全部往大牢内涌去。吞吐信子的“嗤嗤”声连绵不断的响起,尖叫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第46章 疼
薄云岫赶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的画面,大牢内外到处都这该死的爬行动物,看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掌风起,硬是将眼前的蛇掀在两旁。顾不得伤亡,薄云岫直奔大牢。
沈木兮已经点着了枕巾,带火的枕巾在地上拖行,跟满地的蛇对峙着。她倒是不着急,这些蛇压根不敢靠近她,她这么做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但凡毒物,都惧怕与自己相生相克之物,沈木兮的血是解毒的药引,是以蛇群虽然围攻她,却没敢往上扑。
忽然间,风起。
她抬头,却见某人红了眼,面色黢冷至极,他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一掌拍开脚下的蛇群,二话不说就将她拽进了怀里,风风火火的冲出了大牢。
听得耳畔浓重的呼吸声,沈木兮有半晌的愣神,她其实想说她早就知道这些蛇会来,之所以不走是想把所有的蛇都引出来,到时候抓住操纵蛇群之人,至此一网打尽。
但现在,他显然没打算听她解释。
冲出大牢的时候,蛇再次围拢过来。
“王爷!”黍离一声怒喝,挥剑劈断了缠在廊柱上的蛇,毒血沿着剑刃快速坠落。侍卫快速涌上前,纷纷提剑冲向蛇群。好在如今的蛇毒已经不似第一批这般凶狠,饶是被咬了一口,亦不会立刻陷入昏迷,这也给了众人喘息的机会。
薄云岫抱着沈木兮冲出大牢,脚下压根没停,直到光亮安全处,这才呼吸微沉的停下,目光冷冽的低头看她,“你是没长腿还是没长心,那种情况不知道跑?”
沈木兮想从他怀中挣出,奈何她挣扎得越厉害,他的手劲使得就越大,最后勒得她生疼,便没了力气挣扎,只得略带气恼的回望着他,“王爷眼盲心瞎,亲自尝过被蛇咬的痛楚,不照样脑子发热的往里冲?”
“白眼狼!”他咬着牙,死活不松手。
黍离上前,“王……”
却听得薄云岫眸色狠戾的剜了他一眼,“还不去剿蛇,若有漏网之蛇,为你是问!”
“是!”黍离撒腿就跑,心想着沈木兮能解蛇毒,王爷必是安全无虞。
沈木兮轻哼一声,别开头不去理他。
人都在他怀里,却还敢冷着脸,薄云岫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蹭蹭蹭的往脑门上冲,瞧着她别着头,露出光洁的脖颈,上头的动脉正轻快的跳动,他真想一口咬下去,教她疼一疼,看看她到底还有没有心。
“放我下去!”她别着头说。
他压着顶膛火,“再说一遍!”
“说几遍都是一样的,放我下去!”沈木兮瞪着他,“我可不想再被人当成箭靶子,还请王爷高抬贵手,放我等小老百姓一条活路!”
“是本王救了你!”他咬着牙。
“我又没让你救,为何要承你的救命之恩?”她理直气壮,“别跟我说上次,上次你救了我,但我也回救了你,你我之间早已扯平,不存在任何的良心问题。”
薄云岫被怼得无言以对,趁着他晃神,沈木兮快速从他怀里跳下,大概是有些着急,落地的时候险些扑在地上,好在他快速在她后腰处扶了一把。
沈木兮一屁股坐在栏杆处,捂着砰砰乱跳的心窝大喘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薄云岫冷问。
“这几日大牢内的腥味越来越浓烈,我便晓得迟早要动手。”沈木兮端坐,仰头望着面黑如墨的男人,“就在不久之前我问及了刘捕头,估摸着有耳朵听见了,自然再也耐不住。他们迫切的想要得到解药,否则毫无威胁的毒蛇,与寻常的蛇没什么区别!”
薄云岫眯起眼眸,神色稍缓。
沈木兮又道,“他们起了疑心,应该在府衙内外都找过了,可惜没找到他们想要的,再拖延下去,又怕王爷迟早把他们一锅端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殊死一搏。”
“找什么?”薄云岫问。
“药引!”沈木兮凉凉的看了他一眼,“解药的方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药引,可这药引必须用极为珍贵之物,寻常不可见!我悄悄藏起来了,他们未必能找到,所以就抓了刘捕头。”
“你怎么知道刘捕头没死?”薄云岫又问。
沈木兮送他个大白眼,“若是刘捕头死了,他们不得早早来找我逼供?就因为没能撬开刘捕头的嘴,又被我发现刘捕头被擒的秘密,这才狗急跳墙。”她满脸同情,俨然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看他。
薄云岫冷冷的将视线抛向远处,不去看她这般幼稚的神情。
可某人还是不依不饶,颇有几分大夫对病患的关慰之情,“王爷,有时候人蠢不是天生,是病,得治!”
这话一出,薄云岫猛地捏住她的胳膊,直接将她从栏杆处捞起,狠狠压在了廊柱处。
沈木兮吃痛,脊背狠狠撞在坚硬的廊柱上,疼得她当即蜷起身子。哪知一弯腰,额头正好抵在他的胸膛上,浓烈而熟悉的气息快速涌入鼻尖,脑子里嗡的空白一片。
视线被遮挡,她看不见薄云岫的表情变化,却能清晰的听到,他胸膛里的心跳声,沉稳得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分毫。她身子往后,脊背紧贴在廊柱上,这才抬头望着那张绝世的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