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愣了愣,回看同样不明所以的府尹。
“你为何要见她?”沈郅问。
关傲天冷飕飕的睨着沈郅,一言不发。
只是这眼神惹得春秀浑身发毛,只觉得鸡皮疙瘩层层立起,有种难以言喻的发怵之感。想了想,春秀快速抱住沈郅,二话不说就往牢里走。
“姑姑,我们不是要回王府吗?”沈郅不解。
春秀摇头,“先跟你娘打声招呼。”
“不是说过了吗?”沈郅又问。
春秀回头看了一眼正跨入大门的关傲天,干脆抱着沈郅小跑起来,“别问了,先进去!”
沈木兮正咬着笔杆子,眼下陆归舟还没回来,欠缺的两味药能否暂时有个替代?若是如此,便可应付眼前的复杂之事。听得动静,月归愣了,“你们……”
沈木兮起身,瞧着春秀抱了沈郅着急忙慌的跑进来,当下搁了笔,“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要回离王府吗?郅儿过午得进宫……”
“坏了坏了,真的来了!”春秀放下沈郅,全然没听沈木兮说话,“这瘪犊子,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沈大夫,我瞧着这人脑子坏了!”
沈木兮走出去,顺着春秀的视线望去,只见离王府的侍卫里三层外三层的拦住了一名男子。
“娘?”沈郅握住母亲的手,“方才他的眼神好可怕!”
“是关家公子!”月归说。
沈木兮皱眉,“真的是关傲天回来了?”
回来是回来了,只是这眼神。
沈木兮出现在牢门口的那一瞬,关傲天忽然不闹了,与她隔着一段距离,隔着离王府的侍卫,远远相望。
她看见他的唇角一点点的上扬,逐渐扯出邪凉的弧度,即便隔了距离,也能看到他眼睛里的寒凉,他就这么看着她,笑得如同午夜里的鬼魅般,令人心惊胆战。
“这眼神好似在哪里见过?”沈木兮心头微颤,“他真的是关傲天吗?”
“他方才追着府尹打,那般蛮横劲儿,好像不是装的。”春秀说。
沈郅点头,“我也看到了!”
蓦地,关傲天忽然仰头大笑,笑声惊得四下骇然,愣是谁都没敢吭声。
下一刻,笑声戛然而止,他直勾勾的盯着沈木兮,面上表情全无。手,慢慢的抬起,缓缓的落在了心口位置捂着,视线未有离开过沈木兮半分。
呼吸微促,沈木兮下意识的捂着心口,这个秘密……
“小心咯!”关傲天压着嗓子,视线幽幽的转到沈郅身上。
沈木兮快速将孩子藏在自己身后,不安的情绪在胸腔里浮游,透过关傲天的眼神,她好似看到了另一个人的眼睛,那眼神格外复杂,说不清楚是什么情绪夹杂其中。忽然天旋地转,沈木兮眼前一黑。
“娘!”
“沈大夫!”
…………
离王府。
宜珠急急忙忙的跑进了卧房,“主子,主子!”
魏仙儿正在修剪花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横竖屋内没有人,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薄云岫夺了她的理务大权,如同将她打入冷宫一般,是以这段时日,她便安安分分的在院子里待着。
只要她还能住在主院,就不算输,一切都还来得及!
“主子!”宜珠行礼,“关公子回来了!”
魏仙儿手中的剪刀“咔擦”一声,将花枝修去,“那太师和太后娘娘也该安心了,这临城的事儿可以到此终结,告一段落。”
宜珠颔首,“不过出了点事儿!”
“什么事?”魏仙儿瞧着心情不错,音色淡然。
“关公子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去了府衙,而且还闯进了府衙大牢,见到了沈木兮!”宜珠娓娓道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听说沈木兮看了关公子一眼,当场就晕倒了!”
“嗤!”剪子咯噔落在桌案上,魏仙儿皱眉头,瞧着被花刺扎伤的指尖,娇眉微微拧起,“只是看了一眼就晕了?真的……晕了?”
“大牢那头传出来的,如今王爷已赶去了府衙大牢,想来不会有假。”宜珠慌忙上前,“主子?”
魏仙儿拂开她,将染血的指尖置于唇边,“没什么,被花刺了一下,这世上之人、世上之事,总要让人望而不得,才会念念不忘。”宜珠抿唇,“主子,关公子回来了,太后一桩心事落地,更没有理由刁难沈氏母子,万一沈木兮真的爬上来,岂非要夺了主子和小公子的位置?”
“夏问曦已死,世间早已无人能替。”魏仙儿拿起剪子,继续修剪花枝,“去摘几枝荷花来吧,夏日里没个荷香,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主子,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赏莲呢?”宜珠轻叹,心里着急,“沈木兮心思城府何其深,她不择手段的靠近王爷,一直以退为进,这摆明了是要牢牢捏住王爷的心啊!”
魏仙儿不为所动,仔细瞧着自己插好的花,眉眼间满是温柔之色,“王爷的心是这么好抓的吗?若是如此,我还会等到今日?当然,如果王爷真的为此动了心,那我与钰儿……但求安稳,别的再无所求。”
幽然轻叹,魏仙儿慢条斯理的将花瓶放在窗口,且听得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第87章 我就是来找麻烦的
府衙厢房。
薄云岫站在回廊里,大夫行礼退下,府尹站在一旁拘谨至极。
大夫说,沈木兮身体康健,并无任何异常。
正因为如此,才叫人担心。
沈木兮醒来时,正躺在府衙的厢房里。映入眼帘的是一大一小,两双瞪鼓鼓的眼睛,春秀和沈郅就趴在床沿,就这么眼巴巴的盯着她。
“娘,你终于醒了!”沈郅哽咽,“娘,你这是怎么了?”
春秀赶紧将软枕垫在沈木兮身后,将她扶坐起来,“沈大夫,你觉得如何?”
沈木兮喘口气,轻轻抚过儿子的脸,“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身上未觉不适,应该是最近累着了。”
“没事就好!”春秀松口气。
“现在是什么时辰?”沈木兮一愣,“郅儿,你不是要去南苑阁吗?怎么还在这里?”
“娘未能醒转,郅儿岂敢离开!”沈郅噘着嘴,“娘,我不放心你。”
沈木兮抿唇,“罢了!下次不可任性,娘身边有那么多人照顾,但你若是耽搁了学业,又该如何是好?郅儿,记住了吗?”
沈郅乖巧的点点头,爬到沈木兮身边,伏在她耳畔低低的说,“娘,我告诉你,王爷赶来的时候把所有人都给吓着了,他脸色好难看,抱着你就往外跑。”
语罢,沈郅坐直了身子,偷偷笑着,“娘,你开心吗?”
“我为何要开心?”沈木兮先是一愣,转而诧异不解。
“之前他欺负你,现在你欺负他,你不觉得高兴吗?”沈郅的思路,绕得春秀有些犯糊。
春秀想了想,问,“这算不算报应?”
正巧,薄云岫进门,室内三人不约而同的抬眼看他。
三人的眼神看得薄云岫心头一震,还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不得了之事。且说黍离应该已经挨了骂,沈木兮这股子怨气,也不至于延伸至现在才对。
“郅儿,我们先出去!”春秀握住沈郅的小手,二人心照不宣的跑出房间。
临了,沈郅还不忘冲里头喊一声,“娘,郅儿和春秀姑姑先回府,你们慢慢说!”
沈木兮张了张嘴,薄云岫趁势坐在了床沿,目色凉薄的为她掖好被角,她忙不迭闭上嘴,话到了嘴边生生咽下。
“这种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冷着脸。
“嗯?”沈木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症状?
是指她晕厥之事?
她皱眉,瞧着眼前这人,面色渐黑,下意识的喉间吞咽,“我是头一回莫名其妙的晕倒,你莫要听人胡说,我自己就是大夫,身子如何自己心里清楚,绝对没有任何的毛病!”
许是怕他不信,沈木兮又道,“你若不信,只管请宫里的太医来给我诊治,且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良久不见薄云岫开口,沈木兮一颗心高高悬起,寻思着,若他再不信,干脆把自己说得严重点?许是说得快要喘不了气,快死的那种,依着他这浑身洁癖的臭毛病,肯定会一脚踹开她,恨不能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这么一想,倒是好主意。
沈木兮有些后悔,方才该装成濒死之态才对。
要不,现在再晕一次?
可眼前这人,像座山一样坐在跟前,一言不发,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她,又是怎么回事?他面无表情,瞧着风平浪静,可她这心里翻山倒海,恨不能把所有的话本子都演一遍。
“薄、薄云岫!”沈木兮慎慎的喊了一声,“你没事吧?”
“还知道喊本王的名字,就说明真的死不了!”他冷冷的丢下一句话,然后坐直了身子,不再与她对视。
她看见他好似如释重负般,幽幽吐出一口气,方才那神色,是真的怕她死了?
“薄云岫!”沈木兮掀开被褥,赤脚下床。然则脚底还没落地,已有温暖的掌心,快速裹紧了她微凉的脚丫,脚底心的暖瞬时以猝不及防之势,蔓延至四肢百骸。
沈木兮骇然心惊,连呼吸都跟着乱了。
薄云岫亦是没想到自己反应这么快,她一伸脚,他下意识的便弯腰托住,几乎是毫无犹豫。姿势不雅,甚至于瞧着格外狼狈,堂堂离王殿下,坐在床沿弯着腰,以宽厚的掌心承托着——沈木兮素白如藕跟的脚丫。
他匍一抬头,正好撞进她眼里。
琉璃般的眸子里,散着迷人的流光,就这么盯着他,面色微泛震惊,何其不敢置信。
掌心微微收紧,薄云岫低眉瞧着掌心里的脚丫,终是将她的脚托起,温柔的放在自己的膝上,以掌心捂热之后,送回了被窝里,“暑热未退,身先凉,还敢说没病?”
沈木兮缩回脚,抓紧了被褥,下意识的别开头,避开了与他的眼神交汇。这人的眼睛犹如万丈深渊,只一眼就容易深陷其中,她七年前以身相试,撞得头破血流。
如今,只剩下望而却步。窗外,一帮人趴在窗口的缝隙看热闹。
关毓青皱眉:这个时候还不亲她,王爷真是没用。
念秋:小姐,王爷害羞了。
春秀:亲什么亲,沈大夫应该给他一针,还敢碰沈大夫的脚,活脱脱耍流氓。
沈郅瞧着这三个女人好事的模样,就差给她们一人端个小板凳,再搁着一盘瓜果。轻叹一声,小脑袋微微轻摇,女人啊……
一抬头,黍离目光幽幽的盯着众人,若非念及关毓青的身份,黍离定是要动手的。窥探王爷,简直是罪不容赦,若是被王爷知道,铁定大发雷霆。
王爷若是发火,最倒霉的自然还是黍离!
三大一小,齐刷刷的站直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