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抬眸看她,“怎么了?”
白巧嘴角抽了抽,也不怎么好应声,就将早前那几本册子给捧了过来,放在苏锦手中。
苏锦一看便也愣住,忽得明白白巧方才的神色。
《拐带千金小姐二三事》……
《侯门风月二三事》……
《我与郡主不得不说的故事》……
……
随手翻完这一摞书名,苏锦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忽得想明白,他早前在马车中为何会不时便忍不住笑笑,亦或是柏子涧和区廷有事来寻他时,他可以一心两用,一面看书,一面流利应声。原来,看得都是这些话本册子。
兀得,苏锦又怔住。
翻开其中一本,有一页被人折角折了出来。
她缓缓翻开这一页。
书页上,是几幅插画。
插画上是一个少年背着一个姑娘在泥泞里行走,那少年郎本是风度翩翩,少女也英姿飒爽。
短短几幅插画,后配了文字。
“你日后嫁我可好?”
“不好。”
不知为何,看到此处,苏锦忽得指尖颤了颤,眸间也凝住。
只是再想继续翻下去的时候,马车似是已行到了洛城城门口,马车缓缓慢了下来。
柏子涧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夫人,到城门口了。”
他是知会苏锦一声。
柏子涧身上有平阳侯府的腰牌在,守城士兵自是不敢盘查,亦不会有旁的阻拦。
苏锦下意识应了声“好”,目光还在这本话本册子上,没有离开。马车外,却忽然有一道吼声冲着马车内传来,“柏炎,你给我滚出来!”
苏锦微怔。
原本落在话本册子上的目光忽得滞了滞,抬眸向帘栊外循声望去。
白巧也吓得一哆嗦。
这声音明显带了几分怒意,却是点名道姓冲着马车来的……
柏子涧额头三道黑线,这尊煞神!
隔了帘栊,看不见外面,苏锦淡定放下话本册子,就见柏子涧撩起帘栊一角,朝内轻声道:“夫人,是南阳王世子,早前与侯爷有些过节,夫人不必出声理会。”
是提前同她打好招呼。
树大招风,平阳侯府平日里亦不会少得罪人。
而这人,应恰好知晓柏炎在洛城。
柏子涧放下帘栊,从马车上下来时,心中暗暗腹诽道,不是昨夜就已经看他出城了吗,这怎么又折回了,恰是侯爷又不在,这尊煞神,眼下倒是棘手。
来人临到跟前,柏子涧却一换上一幅笑脸,拱手朝来人道:“见过世子大人。”
来人正是南阳王世子,罗晓。
罗晓认得出柏子涧是柏炎的亲信,便也断定柏炎在这马车中。
眼下,罗晓一脸怒气冲冲,一手扒开挡在前面的柏子涧,继续朝马车中吼道,“柏炎,你给我出来,你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罗晓这句话蕴含的信息量极大。
苏锦想了想,一个“藏”字,应是原本与人约好,却被人给截了,若是不出意外,截人的人应该就是柏炎。
想起柏炎昨日在马车中一直在想事情,又曾问柏子涧“可是寻过一轮了”,今日还不见区廷踪迹,苏锦心中忽然通透。
柏炎截了对方想见的人,而且不仅截了,还让区廷给送走了。
所以惹怒了对方。
苏锦不清楚事情的缘由,能拿捏的便只有这么多。
马车外,被罗晓一手拨开的柏子涧又回了原位,档在他身前,“世子大人见谅,马车中是我家夫人,侯爷不在此处。”
罗晓轻嗤一声,明显不信,讽刺道:“怎么如今他柏炎越发敢做不敢当了,只会躲在马车里装个妇人!巧了,我怎么没听说他何时娶了个夫人,我倒要看看他夫人是长了两张脸,还是三头六臂……”
言罢,就要上前去揭帘栊,柏子涧伸手拦下,“世子还需顾忌些南阳王府的颜面为好。”
柏子涧已厉声。
罗晓嘴角勾了勾,“怕是要顾忌平阳侯府的颜面吧。”
罗晓言罢,眼波横掠,正要同柏子涧正面冲突,眼见就要动手。马车内,苏锦忽然撩起帘栊,好似平常般向柏子涧问,“出了何事?”
是女声?罗晓诧异转眸……
帘栊后,一袭纤手身姿,眸间自带了几分天生的温婉,并着明艳动人,神色淡淡抬眸看他。
第022章 以身相许啊
罗晓全然呆住。
先前的趾高气昂和暴躁脾气,似是在方才那一声温婉轻柔和跃入眼帘的明艳动人中折了一般,半晌没有出声。
他上下打量了对面的女子一眼,确认,此人早前并未见过。
恰好柏子涧转身,朝苏锦拱手躬身道,语气恭敬,“夫人,是南阳王世子。”
还真是……柏炎的……夫人?
罗晓眼中诧异不减。
柏子涧方才的恭敬态度,同对待柏炎如出一辙,以小见大,柏子涧口中唤那声“夫人”的意思,并不是“外室”“妾侍”亦或是旁的,就是当当正正的平阳侯“夫人”……
罗晓心头凛然。
此时,柏炎的夫人出现在洛城,可是有旁的意思……
罗晓眼下的心思已经远超出了先前的预想,似是连早前气势汹汹纠结的柏炎将人藏到了何处,柏炎这厮是否在马车中这些,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因为,在此时,柏炎娶了谁,便等同于朝中这暗波涌动里,平阳侯府同哪家走到了一处。
这本身,比柏炎会出现在洛城更让人忌惮。
罗晓虽是南阳王世子,但常年在京中与南阳封地间走动,京中的世家贵女他即便不见得能认全,但若是这幅长相容貌,他很难没留心过……
所以越是如此,越觉其中有蹊跷。
罗晓只觉此番怕是窥得了个中秘密,且是,能让半个京中都随之一震的秘密。
苏锦眸间淡淡,朝罗晓微微颔首致意。
罗晓早前临到喉间的震怒,也似在对面这眉眼轻轻一低间去了多半,也只得……低眉顺目,循礼朝她拱手致意,决口不再提旁的事情。
苏锦瞥了瞥柏子涧,声音平淡,“先出城吧,路上不好走,不要耽误了。”
柏子涧恭敬拱手,“是。”
目光再瞥向罗晓,亦是娴雅淡然,声音中亲疏拿捏有度:“等见到柏炎,我会转告世子在寻他。”
四两拨千斤。
罗晓怔忪应好。
尚未及反应,就见她放下帘栊,帘栊放下前,她淡淡垂眸,修长的羽睫倾覆,好似看不出旁的情绪,又剪影出一道温婉妩媚的轮廓。
“世子大人,失陪。”柏子涧也跃身上了马车,在罗晓震惊的目光中,驾车出了洛城城门口去。
半晌,等马车都出了城门口,扬尘而去,罗晓才缓缓回过神来。
这个平阳侯夫人……看似娴静温婉,实则从容沉静,轻颦浅笑里便已将人妥帖拿捏。
而且,还生得很美。
罗晓敛目,忽得想起柏炎平日里待人的倨傲态度,又莫名浮现出方才同他夫人淡然垂眸的一幕,心中不由叹道,这女人怕是连柏炎的嚣张都能炼成绕指柔……
柏炎早前藏哪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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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出了洛城,这一路都行得极慢。
途中多泥泞缓坡,也有浅土掩盖了泥坑,若是陷进去,马车下横梁极容易折在半路。
当初从平城去远洲,最难走的便也是这段。
苏锦没少遭过罪。
柏子涧明显是在军中待过,军中之人对识路和规避的经验丰富,柏子涧驾的马车比当初她们从平城到远洲时要平稳得多。
马车内又备了厚厚的毯子和引枕、靠背,这一路虽有小颠簸,平安无恙。
……
等到阳城时落脚时,便再有一日脚程,明日黄昏前后就可抵达平城。
许是近乡情怯,也许是柳家之事突然,柏炎之事更突然,苏锦躺在床榻上,心中想到明日就能在家中见到祖母、娘亲和运良,心中半是激动,又半是忐忑。
柳家之事,她能想到祖母会问的话。
辗转反侧,更觉睡意全无。
和衣起身,床头点着夜灯,她随意取了外袍披上,到外阁间中小坐。
四月里,夜风微凉,披了外袍便觉无碍。
苏锦动作很轻。
眼下在阳城驿馆下榻,白巧就睡在暖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