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恼火,“不稀罕。”
——“那把我赔给你行不行,稀不稀罕?”
——“……你还是赔簪子吧。”
——他朗声大笑,“那说好的,先赔簪子给你——做定情信物。”
——“……”
苏锦握紧步摇的手颤了颤。
心中莫名想起柏炎给她插上步摇时候的神情,“好看”……
出神之际,玉琢来了内屋中唤她“夫人,二爷来了。”
苏锦回神,眸间还略有怔忪。
起身时,放下手中那枚金翅蝴蝶步摇。
撩起帘栊,正好听到外阁间中,柏誉同柏子涧说话的声音。
应是听到脚步声,两人纷纷转眸。
苏锦目光亦迎向柏誉。
只是刹那间,目光便全然怔住。
那自额头住盖住鼻尖的半幅面具,正转眸看她,眸间和嘴角都挂着清浅笑意,蓦地,与脑海中的那个身影全然融为一体。
——“小阿锦……今晚的月色很亮啊……”
——“小阿锦,你日后嫁不出去,哥哥娶你啊……”
——她本要伸手去接他脸上的面具,忽然窜出一只凶兽,他拉起她就跑,临到缓坡却忽然停住。“小阿锦,”他忽得狠狠亲上她的双唇,“走!”
她尚未反应,他推她滚下了缓坡。
跌跌撞撞中,她见他脸上面具滑落……
记忆中,一直没有见过的那张面具下的脸,逐渐与眼前坐着看她的人重合。
苏锦缓步上前,眸间略有氤氲。
柏誉诧异目光中,她缓缓伸手,自他脸上揭下那半幅面具,露出那张同柏炎生得一样的脸。
——“阿锦,你缺我一枚定情信物。”
——“我一直当真。”
——“我只喜欢我喜欢的,你呢?这一路,一份也未与我动过心?”
——“这一次,我会早些回来。”
苏锦眼中氤氲有些止不住,将半幅面具还于柏誉,轻声道,“抱歉,失陪……”
第031章 我夫人美(一更)
往后两日,苏锦照旧同丰巳呈一道查库,翻着账册,好似前日黄昏的事情不曾发生一般。
丰巳呈觉得夫人似是一门心思扑在这账目上,可以从早看到晚,就好像……压根儿不想让自己闲下来似的……
丰巳呈只好跟着。
账册都是有的,实物除却存在府邸仓库的那些金银器皿,武器,绫罗绸缎,米粮,便是些好保存的银票和地契、田契等,这些,夫人似是道不急。
这两日,丰巳呈跟着苏锦,将府邸中存实物的仓库几乎翻过一遍。
苏锦心中也大致有数,遂让丰巳呈找十余个老练的账房先生来。
丰巳呈照做。
第一日,便从查金银器皿的仓库做起,十余个府中信得过的小厮,加上十余个老练的账房先生,正忙得热火朝天。苏锦让丰巳呈端了太师椅来,就坐在仓库门口一面喝茶看着,一面监工。
归整器皿的声音,算盘的声音,翻纸页账册的声音,热热闹闹,又井然有序。
丰巳呈都看呆了眼。
大约半日多的功夫,这金银器皿的仓库也归整好了,新的账目册子也给造了出来。
又有总账掌柜在核算。
到了黄昏前后,这新旧册子的对比也造出来了。多了大致十分之一的金银器皿是早前没有帐的,眼下都已通通入了库。
不仅有账册,还有仓库里归整的索引,日后若要便有迹可循,也不至于大海捞针。
丰巳呈从苏锦手中接过账册和仓库索引,整个人都是懵的。
账实清楚,就连放在仓库中的何处都清清楚楚。
丰巳呈拿着账册和索引到仓库中转了一圈,哪里还是早前那个混乱的金银器皿仓库和残缺的账册。
等从仓库出来,丰巳呈刮目相看。
苏锦嘱咐,“每个仓库日后都让一个小厮看管,进出都要入册,账册每月核对一次,看出入的账目和账册是否合得上。仓库中的实物,贵重的三月盘一次,不贵重半年到一年盘一次。盘册都要留存,供日后查账。”
丰巳呈小鸡啄米般得点头。
苏锦从太师椅上起身,丰巳呈抱着账册跟上,问道,“夫人,那这里?”
苏锦笑笑,“让人打扫一下,东西就不必撤了,明日核对旁的仓库时要用。”
丰巳呈连忙应好。
苏锦又道,“对了,看管仓库的小厮,要负责打扫仓库,昨日那般开门便是一股浊气浮灰的,日后见一次,便责罚一次,赏罚分明。”
丰巳呈除了点头,已找不到旁的动作。
“还有……”苏锦摆手,示意他上前。
丰巳呈上前。
苏锦附耳,轻声道,“账册要两份,一份是留给侯爷自己的,一份留作不时之需,万不得已的时候给府中或旁人看。”
丰巳呈忽得便明白,“知晓了夫人。”
“夫人,仓库的钥匙。”丰巳呈问。
“你保管。”苏锦连头未回,温婉却笃定的声音传来。
丰巳呈笑笑,再看苏锦时,脸上少了几许早前的浮夸,眸间多了几许笑意。
……
回到主苑,玉琢已备好饭菜。
苏锦只简单用了一口。
白巧有些担心,她今日看了一整日,眼下也没用多少。
苏锦声音淡淡,“我不饿。”
用玉琢将碗筷撤了下去,苏锦又唤她拿剩余的田产地契的册子来。
白巧迟疑,“小姐,不歇歇?”
她不是今日,是已经接连看了三两日了。日日看到夜深入睡,清晨不到便醒,似是魔怔了一般。
白巧少有见她这幅模样,心中担心。
更尤其是,前两日还在苑中忽得揭了二爷的面具,回屋后便愣愣坐了半宿,次日醒来就是这幅样子,看账册看不停。
“我不累。”苏锦声音清淡,微微垂了垂眸,修长的羽睫倾覆,掩了眼中情绪。
她是不想停下来。
停下来,便会一直想他……
从潜滋暗长,到发疯似的想他……
越州,军帐外。
副将撩起帘栊,迎一身尘嚣的柏炎入内。
今日晨间攻城,黄昏方回。
柏炎取下盔甲,又唤了人打水洗脸,洗去脸上的疲惫。
帐外,有将领的议论声传来。
一人道“今日不是攻城吗,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两军交战,鲜有晨间攻城,黄昏便回的。
攻城是硬仗,一打便多是三两日。
另一人应道“今日是侯爷亲自带的兵,对方守了一两个时辰便没了再守的心思,弃城逃了。入城之后,侯爷吩咐不要乘胜追击,谨防有诈,只让人清扫战场和清点城中,这便回来了。”
先前那人道,“也是有道理的,不急于一时。”
帐外,说话声渐渐小了,应是两人走远。
……
柏炎一面洗脸,一面听着先前帐外的话,没有作声。
今日城池拿下,追到一半他便不让再追了。
再追,这场仗怕是就当今日结束了,往后没得打了。
这戏还得需演到七月上旬。
柏炎洗完脸,将毛巾扔回脸盆中,目光中有些疲惫。
天色已深,朝副将问道,“今日的密报来了吗?”
副将嘴角抽了抽,亏得他才去掏了鸽子笼,“前日的和昨日的一道来了,因是遇上了大风天气,凑一处了,今日的还未来。”
柏炎心中似是放下一块石头来。
他吩咐一声没事了,副将则掀了帘栊退出去。
柏炎从案几上取下那三枚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