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皇后虚点林福两下,笑道:“你这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哪里需要这些。”
林福笑:“殿下说小女不需要,那就一定是不需要了。不过,家母需要呀。”
“这是怎么说的?”张皇后淡淡瞥了一眼聂氏。
聂氏心中一紧。
“家母自忖极会保养,可在殿下面前,却犹如蒹葭倚玉树,萤火哪能与明月争辉。”林福笑盈盈说:“女子哪有不在意容貌的,小女就斗胆,向殿下讨要一个保养方子给家母,也让家母能有殿下风采的十之一二。”
陈国公夫人帮着说:“瞧瞧福娘这小人儿,多有孝心。”
张皇后被捧得开怀,连声道:“好好好,就依了你的孝心。”
林福郑重地叉手行礼,一拜:“小女替家母谢殿下恩慈。”
“殿下可不能厚此薄彼,既给了林小娘子,咱们也得有吧。”卫国公夫人凑趣。
张皇后又是一阵笑。
聂氏全程尴尬赔笑,她最重视容貌,哪里会喜欢听林福贬低她容貌之语,可在皇后面前,她难道能说林福说错了?
只能憋闷在心。
林嘉蕙觑着林福,也是满心憋闷。
可恶!又让田舍奴讨了好!
就离着几步远之处,太子带着众兄弟来给张皇后请安,林福那一番“蒹葭倚玉树”之论被听了个一清二楚。
四皇子秦峰低笑:“这林小娘子原来不止会说豪言壮语,溜须拍马也挺厉害。”
太子扫了四皇子一眼,淡淡说:“女子巧舌如簧不可取。”
魏王秦崧道:“臣听闻慕容少师教导太子极为细致,劳苦功高。”
太子道:“恩师乃当世大儒,德行兼备,教导孤亦是尽心尽力,当执士林之牛耳。”
三皇子秦峻说:“臣倒更觉得袁志美袁大儒,一手锦绣文章,又怀济天下、忧国忧民之心,才当真是执士林之牛耳。”
太子不爽地看向三皇子,未来得及驳斥,那头张皇后看到他们,
“哟,你们这几个孩子来了。”
三府之人立刻退开,太子带着众兄弟向张皇后行礼请安。
张皇后叫起后,三府之人又向太子、魏王等行礼请安。
一顿请安后,信国公夫人带着徐劭、徐彦环和几个庶子女也来了,皇后跟前人太多了,三府之人就先告退,各自带来子女在皇家池苑赏花游玩。
走开后,谢凌雪立刻挽住林福的胳膊,小声说:“你可真是舌灿莲花。”
“过奖,过奖。”林福假谦虚,“我更喜欢你用口吐珠玑来形容我。”
谢凌雪想了想:“这两者有区别吗?”
林福:“前者是口齿伶俐,后者是口齿伶俐又有文采。”
“……”谢凌雪轻戳她腰,“不害臊。”
“说话就好好说话,君子动手不动手。”
“就动手了,就动手了。”
林福一把抓住谢凌雪的手,后者动弹不得,两人闹着,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戚文瑶。
戚文瑶捏着团扇轻摇:“能矜持一点儿吗?”
“不能。”谢凌雪傲娇一扬下巴,下一刻就被戚文瑶手上的团扇吸引,“你这扇子,是东市申大娘的手笔吧。”
戚文瑶矜持点头:“正是。月荷十二夏,我家去岁就定好了,十把送进宫里献给皇后,剩下两把家母都给了我。”
谢凌雪撇撇嘴,嘟囔:“有什么好得意的,说得谁好像没有申大娘的扇子一样。”
戚文瑶哼了一声。
林福举手:“我就没有。”好奇道:“这做扇子的申大娘是何许人也?”
“你居然连申大娘都不知道。”戚文瑶小小惊呼。
“阿福才会京城一年,不知道申大娘有什么好奇怪的。”谢凌雪把林福挡在身后,对戚文瑶挑下巴,“那你知道种小麦吗?”
戚文瑶抽抽嘴角,懒得理谢凌雪。
林嘉蕙在一旁冷眼旁观许久,这是笑盈盈对谢凌雪道:“谢小娘子这话说得,这满京城里也难再找到一个跟福妹妹一样喜种田的贵女,你这不是为难瑶娘么。”
“林家蕙娘,你居然也来百花宴了!”谢凌雪仿佛才看到林嘉蕙一样,一脸惊诧。
林嘉蕙脸白了白,柔柔弱弱笑了一下,她一身素淡衣裙,首饰也没多少,看起来有几分我见犹怜。
谢凌雪拉着林福就走,到了一处无人之地,才小声说:“林嘉蕙怎么回事,说话阴阳怪气的?”
“别理她就行。”林福说:“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谢凌雪点点头,两人又拉着手原路返回,去找徐彦环一起玩儿。
找到徐彦环时,她在一丛芍药旁边,看到她俩轻轻招了招手,示意她俩轻点儿过来。
“戚文瑶被皇后叫过去说话,”徐彦环指了指张皇后处,“魏王也在呢,看样子皇后想让戚文瑶嫁给魏王。”
八卦三人组假装赏花,眼睛却都瞄向张皇后那边儿,预备接收第一手八卦资源。
距离太远了,她们听不清那边具体说了啥,但是张皇后和戚文瑶手里的同款不同花样的申大娘扇还是能看清楚的,卫国公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看魏王犹如丈母娘看女婿,也是能看清楚的。
“噫!魏王伟儿郎也,居然便宜戚文瑶了。”徐彦环撇嘴。
她话音刚落,那头就传来魏王的声音。
只听他朗声说:“去年本王刚回京,就听说卫国公之子戚常闹市纵马、踏伤老妪,武侯铺当场拿人,戚常还大喊‘我父是卫国公,谁敢动我’,不知可有此事?”
卫国公夫人脸上笑容逐渐消失,说了句什么隔得远听不清。
魏王又道:“本朝律令,闹市纵马者笞十,伤人者杖三十。戚常公然违反国朝律令,拘捕还以权压人,卫国公不知如何教子的,教出这样的纨绔混账。”
张皇后不悦皱眉,卫国公夫人惊慌失措,戚文瑶没被团扇遮住的脸都是血红的。
魏王起身,朝张皇后拱手:“母后,臣告退。”
张皇后敷衍地挥了一下手。
秦崧转身大步离开,八卦三人组看他走过来了,不想被抓包,慌忙假装赏花,对着一株芍药指指点点。
“芍药不仅可以观赏,还可以入药。”
“是呢是呢,此株芍药花盘大而优美,一定是一味好药。”
秦崧脚步顿了一下,扫了三个小姑娘一眼,继续走。
八卦三人组余光瞟见魏王已经走远,齐松了一口气,然后拉拉扯扯进了一片石榴林。
“吓死了,”谢凌雪用力扇了扇团扇,“魏王看起来好凶。”
徐彦环:“我大姐姐一直说魏王可俊俏呢,既如此,为什么要用一脸胡子遮起来。”
林福:“大概就是为了看起来超凶不好惹。”
“跟你们说,你们可别告诉别人。”徐彦环四下瞧瞧,让两人靠近,低声说:“听说魏王有断袖之癖。”
福、雪二人低呼:“真假的?”
徐彦环说:“我听到我阿爹跟阿兄说话时谈及的。去岁魏王还朝,皇后就一直在给魏王相看正妃,礼部尚书家的、鸿胪寺卿家的、领军卫将军家的,都被回绝了,所以就有传闻魏王有断袖之癖。”
“等一下,”林福举起手,“我怎么记得你说的这三家都先后被弹劾了,还被罚了俸?”
谢凌雪说:“私德有亏,教子不严,纵容恶仆。被弹劾罚俸不是应该的吗?”
林福:“……”
不是,难道你们不觉得细思恐极吗?
家一大,人一多,总会有一些疥癣之疾,平日无关痛痒,但要拿来攻讦却很好用。
魏王这一手真是骚得飞起。
林福预告:“那卫国公很快也要被弹劾了。”
徐彦环和谢凌雪眨眨眼,
“哦……”两人恍然。
三人互相看,同时举起食指“嘘”。
“那魏王究竟是不是断袖?”谢凌雪小小声问。
“这跟咱们没关系吧。”林福说。
“也是。”谢凌雪和徐彦环一齐点头。
三人正要离开,忽闻石榴林深处传来一阵细细的说话声,隐约听到“不求娶我”、“远远看着”这几个字。
对视一眼,感觉不妙,赶快撤退。
偏偏林嘉蕙忽然从侧边冒出,高声道:“福妹妹,你也来赏石榴呀。”
林福停住脚步,冷冷看着她,亦高声道:“我们刚进来赏花,就听到里面似乎有说话的声音,原来是林嘉蕙你。”
石榴林深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一身杏黄圆领袍的太子走出来,四人同时朝太子看去。
秦峥敛眉,话语带着淡淡不悦,说:“你们怎么在此?”
这话真是问得好有水平,皇后在蓬莱池办百花宴,这石榴林也是蓬莱池的一部分吧。
四人一齐向太子行礼,被叫起,太子又问了一遍。
林福未防林嘉蕙脑子有坑泼脏水,抢在前面说:“回太子的话,小女三人想来石榴林避避暑气,刚进来就隐约听到有人说话,没想到先见着林嘉蕙,后又见着太子殿下。”
她这话乍一听没毛病,的确是进来了,听到说话了,见到林嘉蕙了,见到太子了。
仔细思量哪哪儿都是问题。
林嘉蕙回过味,愤恨地瞪林福。
田舍奴说得她在跟太子私会一样,简直可恶!
秦峥扫了林嘉蕙一眼,对林福说:“你巧舌如簧孤见识过,不必在孤面前逞口舌之利,若有任何不实之言传出,孤自会找你。孤奉劝林小娘子,身为女子,多舌乃大忌。”
林福面无表情:“小女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