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婆婆带着孙子孙女急急忙忙进了城,听到苏慕叶的问话,连连摇头,“亭县闹山匪,连县令都被杀了,多少亭县人连家当都顾不上变卖,就往外逃了”。
苏慕叶吃惊,“亭县离这几百里,婆婆你们何故来这避难?”
“我们是离县人,这次流匪如此猖獗,若等他们杀到离县再逃,京城就进不来了,所以才想着早点进来投靠亲戚”。
苏慕叶心道,流匪竟如此严重,逼得相隔几百里的百姓都早早准备逃命了。
这时旁边茶铺的老板走了出来,“有什么可逃的,三日前,叶大人已经领兵去亭县了。叶大人用兵如神,区区山匪不在话下”。
“叶将军去亭县了”,老婆婆满脸激动,“那准行,当年平淮城被围困了七天七夜,叶将军一到便解了围,都说叶将军是天兵神将啊”。
原本急着进城的百姓,听到叶景然去了亭县剿匪,纷纷松了口气,奔走相告。
苏慕叶惊讶,她只知叶景然在朝中权势滔天,不知他在百姓心中竟有如此高的地位。叶景然年方二十岁,就有如此声誉,足以证明这位少年将军的过人之处。
苏慕叶若有所思地回了点水院,墨画上前道,“姑娘,老太太那边请你过去用晚膳”。
苏慕叶想到这几日她忙着各种事,老太太那边去得不太勤,便在晚膳时说了不少话哄老太太开心。
老太太却不同往常那般笑呵呵,只神色不明地看着苏慕叶。
苏慕叶心里不禁打鼓,终于用完膳后,老太太开口了,“慕儿,你可知衙门挖了你爹的坟,重新开棺验尸的事?”
见老太太一脸严肃,苏慕叶不敢说假话,“柳氏来找过我,但我哪能左右什么,便没有理她”。
老太太拍了拍苏慕叶的手,连连叹气,“你这孩子呀,就是太过单纯良善了”。
苏慕叶眼珠转了转,摸不清楚状况,老太太继续说道,“衙门已经破案了,是柳氏害死的你爹”。
老太太见苏慕叶沉默不语,只以为她被吓到了,“可怜你这孩子,被她欺压了那么多年”。
“她也算罪有应得,刚关进地牢没几天,就得急病死了”。
第35章
回了点水院后, 苏慕叶进了房间休息。舒玉和素云在院里低声道,“柳氏真的死了?她以前那样霸道,还打过我巴掌, 现在人说没了就没了”
墨画听到二人议论,露出一切了然于心的神情,“你们是不知老太太的手段, 柳氏都落到这个地步了,死不死,怎么死, 只是老太太一句话的事”。
素云疑惑, “可是柳氏谋杀亲夫,总是有一死的, 何必节外生枝呢?”
墨画显然比二人知道得多, “听说那柳氏还不死心呢,四处托人, 和苏家大房还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这罪名不一定判得下来”。
墨画说罢, 又加了一句, “表姑娘心性淳善, 你们可莫同她说这些”。
舒玉素云对视一眼,姑娘可没那么简单,或许这些都是姑娘算计好了的。
翌日, 苏慕叶按昨日叶老太太的嘱咐,坐上了去城外的马车。苏志和的坟被掘, 虽然是为了验尸查明真相,如今已经重新下葬了,但她作为女儿表面功夫还是要做, 多少再去祭拜一下。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马车出城走了十几里,还未到墓地,苏慕叶摇了摇扇子,让车夫停下,到了路边的茶水铺休息。
“姑娘,那不是秦雪婵家的院子吗?”舒玉之前替苏慕叶来给秦雪婵送过东西,故对秦家城外的小院有些印象。
茶铺的老板娘听了接茬道,“那是秦家的院子,不过秦雪婵已经出嫁了”。
老板娘日日在这儿做生意,对十里八乡的八卦都门清,“之前镇上多少人去秦家提亲,秦雪婵都看不上,心气高着呢,还以为自己是官家小姐,攒着劲要攀高枝”。
“听镇里人传,她为了攀上叶家公子,也是够狠的,直接往湖里跳。可人家叶府愣是不承认,打包把人送了回来,把秦家的老脸都丢尽了”。
老板娘说得眉飞色舞,兴致盎然,“秦雪婵也是个要强的,之前还在城里开了铺子,可这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巧铺子被关了,还欠了一大笔账。她家好几口人还等着吃饭呢,她娘一狠心,把她嫁给了镇上地主的小儿子,拿了彩礼钱才终于把账还清了”。
老板娘说到这儿,压低了声音,“听闻那钱地主家的小儿子是个痴傻的,还不能人道,所以钱地主才拿出来那么一大笔银子”。
苏慕叶上了马车,那老板娘的话还在耳边萦绕,心中纳闷,就算叶修逸被老太太勒令不许纳秦雪婵为妾,也绝不会看到秦雪婵欠了一大笔债还袖手旁观的。
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叶修逸竟这般绝情了?
想到这儿,苏慕叶摇了摇头,二人之间如何与她有何干系。
到了清远山后,苏慕叶先去祭拜了苏志和,墓前的泥土松动,一看便知坟墓挖过又重新填好了。
之后苏慕叶便到了苏越泽的墓前,慢慢蹲了下来,之前她派杨槐去打听了当年的事,只是时隔多年,众说纷纭,有说苏越泽是因为练武走火入魔而暴毙的,有说见到苏越泽去了疆南的。
苏慕叶正出神,山下传来喧哗声,一排黑甲侍卫抬着棺木往京城方向走去。
“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侍卫,声势如此浩荡”。
旁边也来祭祀的老婆婆道,“是德亲王府的人,不知怎么了,忽然跑到山上来挖五年前下葬的一座坟”。
“村里人都以为他们疯了,谁知道一挖出来真有问题”。
“那棺材里竟是空的”,老婆婆摇了摇头,“听说里面葬的是德亲王最喜爱的六女儿,五年前死于急病。现在棺材里尸体没了,看样子是要出大事了”。
苏慕叶听了此话,脑袋里灵光乍现,要证明苏越泽是死是活,方法再简单不过了。
半个月后,苏慕叶随苏清岚去了江家在城外的山庄。苏清岚领着苏慕叶进了山庄,“好好的闹着来我这做什么?这山庄哪比得上侯府舒服”。
苏慕叶一撇嘴,“我在叶府总提着颗心,担心出错,想着来姐姐这住几日,可以过几天悠闲日子,没想到姐姐竟不想我来”。
苏清岚无奈地叹气,“我能不想你来吗?这不是担心你出事吗?”说到这儿,苏清岚正色起来,“这山庄地势偏远,若没同我说,你不许私自出门”。
苏慕叶连连点头,都答应了下来,“姐姐,还有几个月就要秋闱了,姐夫不在书院读书,怎么和你一道来这山庄了”。
苏清岚面露愁容,“夫君这几个月一直埋头苦读,前些天还累病了,婆婆担心他太紧张,到了八月反而考不好,所以才让我陪他来山庄散散心”。
苏慕叶想起江行之之前已经落榜过一次,心道,怪不得这回如此忧虑。
苏慕叶在山庄住了几天后,已经派杨槐去摸清了附近的地形。这日入夜后,苏慕叶一身黑衣悄悄出了山庄,与庄外的架着马车的杨槐汇合。
“姑娘,这两个是我从小的好兄弟,绝不会把事情往外说的”,杨槐指了指背后的孙大,孙二。
苏慕叶点点头,上了马车。马车一路疾行,很快到了清远山。
看着墓碑上的“沈越泽”三字,苏慕叶沉默了半响,心中还是忍不住犹豫,最后握紧拳头,心道哪怕有一丝希望她都不能放弃,更何况沈越泽的死如此可疑。
“动手吧”。
杨槐双手合十,连说好几句“冒犯了”,才拿起铁锹开始动手。
三人一齐动手,掀起了一阵尘土。苏慕叶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这时才觉得子夜静谧,墨黑色的天空压在连绵不绝的山峰上,除了挖土的动静,四周再无声响。
“嘭”,三人挖了许久,终于挖到了棺材盖。待把上面的土除尽,杨槐蹲下身,试探地推了推棺材盖,“姑娘,我打开了?”
苏慕叶深吸一口气,两眼紧紧盯着棺材,点了点头。
杨槐用力一推,一具尸体躺在棺材里,依稀可见白骨,四周还有不少陪葬。
苏慕叶跌坐在地上,怎么会?竟然不是空棺,哥哥真的已经死了?所有指向活着的线索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苏慕叶沮丧地抓了抓头发,她到底在做什么蠢事,为了验证她心底的怀疑,大半夜跑出来把沈越泽的坟墓挖了。
“姑娘,姑娘”,杨槐半个身体探进棺材里,抓了一把首饰出来,“二公子的陪葬怎么会有这么多珠宝首饰”。
苏慕叶闻言,立刻清醒过来,走到棺材边,壮起胆子去摸了摸尸体右手的手指。
“不是哥哥,这不是哥哥”,苏慕叶面露惊喜,尸体右手的小指是完好的,所以这绝不是苏越泽。
苏慕叶小时候淘气好动,有一回跑进练武场去寻苏越泽,里面的武士没有看见她,直直地甩出一个飞镖,幸好苏越泽及时发现了,挥剑去挡飞镖,意外伤到了手,从此小指就断了一截。
杨槐仔细看了看尸体,“姑娘,这尸体不到六尺长,骨架也小,看着是个女子”,心中暗暗称奇,起初苏慕叶吩咐他时,他这觉得挖坟这事荒谬离奇,苏越泽都死了,苏慕叶何必费这劲。如今看来苏慕叶真是神机妙算,连苏越泽的坟墓有问题都能猜到。
苏慕叶看了看四周的夜色,她最开始只是猜想棺材是空的,没想到里面还有具女尸。
女尸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为何会出现在苏越泽的墓里?苏越泽既然没死,那是去哪儿了,为何这些年都没有回来找过她这个妹妹?
问题一窝蜂地涌进脑袋里,苏慕叶看了看天色,“杨槐,先把棺材埋回去”,若等天亮了,坟墓还没恢复好,被人看见就不好解释了。
“是,姑娘”,杨槐朝孙大,孙二招了招手,“来,干活了”。
“孙二,你怎么不动?”杨槐,孙大已经拿起了铁锹,见孙二还傻愣愣地站着,杨槐抓起一把干草扔了过去,“傻站着做什么,动手啊”。
孙二面色惨白,缓缓地举起手,杨槐这才发现了异常,夜色中孙二背后还站着一个人,拿着匕首抵着孙二,杨槐忙大喊道,“姑娘,小心”。
“啊”,孙大,孙二相继发出惨叫,被按倒在地,一排黑衣人从夜色中冒了出来,围住坟墓旁的杨槐和苏慕叶。
李禾正是领头的黑衣人,仔细看了看围在其中的人,回禀道,“四爷,您没看错,真是表姑娘”。
一听这话,苏慕叶眼前一黑,叶景然不是去亭县了吗,怎么每次干坏事,都能被他遇到。
一道冷冽的目光落在苏慕叶身上,带着几分审视。苏慕叶把脑袋埋在双臂间,她要怎么解释?
怎么解释她半夜不睡觉跑到山上来挖坟,怎么解释苏越泽的坟里有一具女尸,怎么解释……
李禾见苏慕叶低着头不说话,心里一阵着急,苏慕叶一闺阁女子,怎么每次他们办案子她都能出现,搁谁谁能相信她没问题。若不是四爷手下留情,苏慕叶早被飞羽卫抓去严刑拷打了。
叶景然的目光太过冷冽,似寒刀般落在苏慕叶脸上。苏慕叶终于坐不住了,缓缓抬头,轻声道,“我是来……”
话刚说出口,就见叶景然猛地一跃,将她扑到在地。苏慕叶刚回神,就见一只箭堪堪从她脸颊擦过,射入不远处的石头上,入石三分。
苏慕叶震惊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满是血痕。此时四周响起兵刃相接的喧哗声,从山下冲出来一批穿着银甲的侍卫与叶景然带来的黑衣人短兵相接,不一会儿血流成河,满地尸首。
第36章
李禾带着四个人挡在叶景然面前, 焦急道,“四爷,看样子是德亲王那边的人, 人还不少”。
叶景然拔出佩剑,丢下一句,“你们护着她”, 说罢跃身杀入其间。
叶景然的剑法气势磅礴,刀光剑影间几人人头已经落地,这一下便振作了叶景然这边的气势, 一改之前寡不敌众的颓势, 白刃相接越杀越勇了。
叶景然这边很快占了上风,银甲侍卫死的死, 逃的逃, 叶景然收回利剑,抽身而出。
李禾问道, “四爷,要不要趁胜追击?”
叶景然看了一眼靠在石头上的苏慕叶, 问道, “她怎么了?”
“刚才有个人从背后偷袭, 我们没反应过来,剑柄意外砸到了表姑娘的脑袋,好在很快便杀死了那人。表姑娘只是晕过去了, 应该没有大碍”。
叶景然往银甲侍卫逃走的方向看了看,俯身抱起苏慕叶, “不追了,先回去”。
叶景然自如地上了马车,跟在后面的几个黑衣人都是叶景然的亲信, 这会儿显然是震惊极了,凑在李禾身旁追问,“这姑娘是谁?四爷待她如此特殊”。
叶景然的不近女色在军中是出了名的,难怪几人看了如此诧异,李禾盯着马车看了一会儿,心道:若是苏慕叶,倒也算不得多特殊,毕竟四爷已经因为她有了很多次例外了。
“你说良家女子哪会半夜在山里出现,没准是那边派来引诱四爷的”。
李禾斜了他一眼,“这话被四爷听到了,你就活不到明天了”。
马车内,苏慕叶脑袋靠在车壁上,随着马车晃啊晃,叶景然则坐在另一边,把佩剑仔细地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