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温峤一点都不担心,他只是悠悠道:“前几日,薄盛校尉南下剿匪,吾仿佛在军前看到世侄。”
崔涞神色一正:“你胡说!我就没去过军前。”
温峤不紧不慢地道:“世侄风采不凡,若是喜欢,吾还可向晋阳推荐。”
崔涞顿时就哑了。
崔鸢冷冷道:“一面,多的没有了。”
“我家有三位长辈……”温峤平和地劝道,“你们也皆认识,若是缺了谁,都让吾为难。”
崔涞表情忿忿:“威胁侄儿,你还是不是长辈了,儒家经意都忘记了么?”
“此言过了,吾只是忠悌难两全矣,回头必不忘你二人。”
“两面,不要拉倒!”崔鸢怒道。
“亦可!”温峤一口答应,满意地拿了镜子走了。
崔妹子这才回头凶道:“你跳大傩都不注意一点的么?”
“这不是怕被他发现,所以很久没跳了么?谁知道这么一次就被发现了。”崔涞抱怨,“啊,这个世界真讨厌,有点爱好怎么了,吃他家饼了?”
“算了,知道就知道,你以后至少可以随便跳了。”崔鸢拍了拍兄长,“也是好事,对了,温峤的姑母是南方人,回头找找他,看有没有门路收丝。”
最近的纺织厂已经不满桌于麻的生产了,他们经过研究发现,蚕的产丝量并不低,但缫丝的耗费的人力太复杂,需要把茧放在滚烫的热水里,用手抽丝,很容易烫伤,就是一个熟练的织户,一天也抽不了多少丝,所以养蚕人一般也不会全力养,只养需要的量。
但这个问题对玩家来说就是笑话,有工业机器在手,他们会怕丝多?
开什么玩笑,于是重金求大量的生丝或者蚕茧,听说已经在试制缫丝机了。
“没问题,”崔涞想了想,“我们可得好好压价,把亏的赚回来,对了,回头让家里把多的绢出掉,我觉得丝绢价格怕是要完了。”
“我也觉得。”崔鸢骄傲地抬起头,“大兄,以后崔家,就看到我们俩的了!”
“理当如此!”崔涞点头认可妹妹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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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峤满意地离开两兄妹,没有上车,而是漫步在这黄昏的街道上。
路尾的一个小广场处,有大量的人围绕在那里,那有着一面宽墙,贴着各种招工告示。
市政安排了几个认字的人,每隔十分钟,就读一次上边的消息,而下边的人则在讨论着去哪些工坊比较好。
有的觉得炼焦工坊不错,每个月都有碳做补贴,那碳是商队喜欢的东西,收购时都很大方。
有的觉得修路队待遇好,还有一些淘汰的小车,便宜买回来,找个木匠修一修,就是个好家伙,帮着家里拉货。
有的觉得铁坊好,不但收入高,还有房子住,每个月能吃一回肉呢!
还有的深得陶瓷、砖瓦、玻璃、水泥都不错,大家吵成一团。
吵够了就又说起书本的事。
温峤听到这,顿了顿,转身走到一个很是寂静的店铺里。
这里放着一摞摞的书本,让每个进来的人都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他都想不到,这世上还会有人卖书。
书,素来是极贵重之物,从古至今,都是相互间借阅抄录,有那么一两本,都是反复揣摩,传于子嗣,如今的士族,不同的传法,也就诞生了不同的学派。
各家藏书,如果不是非常好的交情,绝不会允许借阅,那些家道中落的寒门士子,就是卖儿卖女,也绝不会卖掉书籍,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家族崛起的关键。
普通农人甚至一辈子都见不到纸张木简。
比如同是儒家,他温家以《公羊春秋》传家,父亲幼时教授处事之道,便以此为例,这就是因为《春秋》这本书经文言简义深,不同人有不同的解释,当年最出名的便是左氏、公羊、谷梁三家的注解流传最广,各家之间,还会相互敌视。
但这小小收店里,三家春秋注解都有,更不用说儒家的其它典籍了,若是这些都学会了,哪还来的学派?
可为什么算学也要与这些儒家典籍并例,杂书怎能和经义放一个台上……
温峤心下有些别扭,但还是忍住,拿了几本经义之书,还有建安七子的诗集等。
然后又拿了一本数术之书,上书小学数学。
一看便沉迷了,这书文图并茂,简单易懂,他忍不住买了,然后又拿起一本天文书……
但这时钱已经不够了。
他看着一大摞书,这才恍恍惚惚地想起,那些工人抱怨书本过贵,到底是有多贵!
他甚至想把刚刚说贵的人扯起衣领摇晃咆哮,大喊这也叫贵!?
深吸了一口气,他给店告罪一声,便出门找到了一位东海王治下的商队主事,拿出才从侄儿那敲诈的镜子。
“此物值几何?”
什么镜子陶瓷玻璃,都不过是浮云粪土罢了。
只有这些书,这些可以让万民阅读的书籍,才是人间最需要、最珍贵之物。
第62章 立场渐偏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上党大治,带来就是整个盆地的大丰收。
农人是最勤劳的群体,只要还能动,他们就会尽可能地耕尽每一块可以耕作的土地,不让一块土地荒芜。
魏瑾开始修路计划后,第一步不是勘探,而是出动大军,将周围的兵匪又清剿灭一遍。
很多壶关一边的坞堡本身就是一个贼窝,他们既要抵御别的盗匪,也要抢劫过往的路人。
就比如现在,一支十来人的商队里有着数匹健马,拖曳着十几箱不知名的货物,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一个货车上还坐着一位美娘子,双十年华,衣裙纷飞,远远看去,甚是婀娜。
几乎同时,旁边的灌木里跳出几十人来,咆哮着:“杀啊!”
商队人抬头一看,纷纷露出堪称狰狞的笑容,纷纷躲到车箱之后,翻身就是转向箱子,从上方抽出一块木板,朝向盗匪。
哚哚哚!
箱子上的窟窿里顿时射出一波箭雨,当先的盗匪纷纷惨叫倒地,剩下的也面露惊惧,也不管痛苦的同伴,转身就跑。
这时的商队们哈哈一笑,纷纷越上马匹,扯下绳扣,提起长矛就冲上去。
两条腿当然跑不过四条腿,很快,这波盗匪无一逃掉。
然后便是清扫战场。
“小星大佬这个箭箱真好用,就是贵了点。”过来挣点外快玩家捡着地上的箭尖,“把弩机集合到箱子里,一次可以齐发五十多支箭,箭头可以回收,就是上一次箭特别麻烦,如果可以做成连发就好了。”
“想什么呢,大佬说了,材料强度不够,没有铬锰就没合金钢,关键是热处理,冷轧热轧都做不到。”另外一位玩家叹息道。
“行吧,这次有八十多点贡献,唉,你说那几位肝帝,一来就是几万几十万的,物价搞的那么夸张,买号我是想不了。”开头的玩家无奈道,“现在号炒的那么贵,要是我能买一个转手卖出去,这辈子就值了!”。
“将就玩吧,想想那些拿贡献奖的,我们已经不错了,至少还可以录点视频,接点广告什么的。”
“也对哈,咦,这个人还有气,快来抢救,一个俘虏很值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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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筑近半的漳水水库已经有了极大的气势,库上碧波千顷,库下湍急的水流下按放着许许多多的滚轮,在水流的冲击下日夜不息,岸边有织坊磨坊成群,不少农人排队来此磨面,远方还有大量的农田正在被收割,让过往的商队无不赞叹。
这些年天下战乱,饥荒遍地,能看着如此盛景,未尝不让人羡慕。
天色近黄昏,一匹壮牛拖着一辆华丽的车架,平稳地行走在上党的碳渣路上,带起阵阵扬尘。
那车宽有两米,木架厚重,带着低调华丽的纹理,熏以奇香,垂以丝帘,一看就非富即贵。
但是,再贵的车,在潞城的下班时间,也要堵在路上,龟速前行。
那车夫甚是愤怒:“前方庶民,可知吾架上尊位,还不速速让开?”
话音未落,对面的牛车上反而怒道:“谁管你是哪家的,不知道行车靠右吗,你一破车占两车道还有脸了?”
“荒唐!”车驾边的侍卫怒道,“我家主人身份尊贵,自当行于路中,岂有避让之礼?”
就在这时,车驾里传来一声轻咳,很快便有侍女出来,让车驾按理行驶。
于是继续龟速前行,看这车让路了,其他人也不纠结,都堵嘛,早就习惯了。
车驾终于在一个时辰后进城,来到一医馆处,得到的回复是医生下班了,不是快死的病的话,就请明早再来。
侍卫气得几乎爆炸,但终是在车驾中人的平稳的劝慰下退出,找到一家旅店,居然还客满要预约??
“知道上党的旅店有多紧张么?”前台的小妹无奈道,“真没有了,不过……”
她拿出一张小纸条,低声道:“要不,你们去民宿试试?”
民、民宿?
车上人知后,忍不住笑道:“早就知上党繁华,却不知竟然已繁华至此,如是便去吧。”
“主上……”侍者非常委屈,“就算不能声张,为何不能私下表明身份让其前来迎接?”
“我一闲散宗室,贸然接受这等方镇大员,岂能让东海王心安,罢了,先去吧。”
于是在一名看起来非常游滑的小民带领下,他们来到一处农人院里,院中有鸡有鸭,叫嚣不停,有三间大房,上以砖瓦,房后有树遮荫,看起来甚是宁静。
入房中,发现地上也铺着碳渣,甚是平整,床是通铺,窗有纱,凉风席席从纱窗中过,挡了蚊虫,又驱散了暑气。
被扶上床的是一名目不视物的青年,他静静地聆听这田园之趣,又让人讲起沿途之事,一路上的各种商铺,有水坝之物,不由赞叹:“张氏之女,真乃人杰。”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住宿费是普通旅店的十倍,也不知道自己被宰了,也不知道旅店前抬小妹这一单的提成就有半个月的工钱,只觉得世外圣地不过如是了。
只知道第二天去医馆时,居然还要排队!
几名侍卫忍不住了,就冲入诊室质要求给自己主人先诊,结果立刻就被周围群众叫嚣着敢来上党医闹,真是不知死活,于是扭送去官府,那侍卫的剑都没来得及拔出来。
主人的侍女恨恨道:“什么神医,一点尊卑都不知道么。”
倒是那主人很平静:“诸王之乱,夷张氏三族,便不要在此地提尊卑了。”
这时,有卖茶水早餐的在周围叫卖。
于是品尝了小党的小食,赞之别有风味。
就在这时,有人看他衣着不凡,悄悄过来低声问道:“要号吗?”
主人疑惑,侍女已经先一步大声道:“什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