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袖大惊,赶忙顺着声音看去。
正前面走进来个打着灯笼的婆子,紧接着,几个提着食盒的丫头们鱼贯进入,将酒菜摆在张红木方桌上后,乖觉退下。
不多时,从外头走进来两个正说说笑笑的年轻男人,年长的那个样貌平平,身材魁梧,眉眼之间的戾气甚浓,而年轻的那个锦衣公子外形甚是出众,举止优雅,貌相俊美斯文,像足了从话本传奇中走出的佳公子。
认识,陈南淮。
这两人进来后,立马有侍卫持着刀,朝笼子里的女人喝道:“头低下,不许直视县令大人,不许哭了,再哭弄死你们!”
盈袖越发惊惧,这又是怎么回事。
县令大人?先前好像听左良傅提过一嘴,曹县的父母官叫高亦雄,可既然是县令,怎么会做这种把女人关笼子里的勾当。还有,陆令容把她送到县令和陈南淮面前又有何用意?
她落到陈南淮手里,必死无疑啊。
别慌别慌,好好想想,当时陆令容主仆来了小院,使诈把她弄晕,那么柔光呢?柔光没发现不妥么?怎么没拦?左良傅呢,现在知道她失踪了么?
盈袖深呼吸了口气,让自己尽量镇静下来。
偷偷朝前看去,陈南淮与高县令并排走来,不似高亦雄目中含欲与嗜血,姓陈的似乎对笼中的人和事半点兴趣都没有,微笑着对高县令说:“大过年的,哥哥何必造杀孽。正好,我最近嘴馋,叫人八百里加急弄了几尾深海鱼,还活着呢,咱们现去杀了吃。”
高县令似乎喝大了,脸窘得通红,拉着陈南淮入座,打了个酒嗝儿:“吃鱼没趣儿,听哥哥的,咱们看仙女打架,哈哈哈。”
陈南淮面有鄙夷不悦,笑道:“好罢,都听哥哥的,”
高县令坏笑:“我知道你小子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是想和我聊榷场茶酒专卖的事儿吧。真不明白,你家都有好几座金山银山了,还嫌不够啊。”
陈南淮懒懒地窝在狐皮背靠上,饮了杯酒,若有所思道:“金山银山又能怎样,那都是老爷子的,什么时候生意抓到我自己手里了,那才是实在的。”
听见这番话,盈袖不禁冷笑。
还以为陈南淮是个忠贞不二的情种子,巴巴地追陆令容追到了曹县,原来是要私底下和县令谈大宗的买卖。
正在此时,她看见高县令给身侧站着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会意,朝前走了几步,道:
“诸位姑娘莫要害怕,能进到升仙台,是你们的大造化。”
话音刚落,盈袖瞧见一个女孩冲到过去,使劲儿地砸笼子,哭嚎道:“你们到底是谁,放我出去啊,我要回家!”
那侍卫取下腰间悬着的长鞭,用力朝那女孩甩去,只听啪地一声响,女孩的手立马多出一条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痕,她再也抓不住笼子了,痛得软软倒下。
“哼!”
侍卫冷笑了声:“瞧见隔壁笼子里的大虫没,它可是饿了十多天,最是喜欢吃年轻姑娘的肉,谁要不听话,就把谁活喂了老虎。”
盈袖极害怕,扭头看向隔壁笼子。
那里头关着的老虎仿佛能听懂人话似得,站起来,仰天嚎叫了声,走过来,一直盯着她们,在原地打转。
“姑娘们莫怕。”
那侍卫笑了笑,接着道:“你们有福,区区卑贱之身,竟能被咱们大人选入登仙台,过后还能去洛阳见王爷哩,给你们戴面具,就是不能让你们伤了脸面,这面具与你们脖子上的铁链连着,没有钥匙是取不下的。可是,并不是人人都能有去洛阳这样的造化,告诉你们,这个笼子里最后只能走出一个童女,机会得自己争,杀了跟前的人,我现在数十个数儿,如果你们不动手,那全都葬身虎口,开始喽。一、二、三……”
盈袖简直懵了。
这算什么,是要她们几个弱女子自相残杀?
瞧瞧吧,那个侍卫数到四时,笼里的童女还在瑟瑟发抖;数到六时,有人挣扎着站起来了;数到九时,已经有人开始动手了。
她身上的药劲儿没完全过去,动不了,也说不出话。
眼睁睁地瞧见两个妙龄童女在厮杀,朝着对方拳打脚踢,被揪落的头发呼飒飒往下掉……
而外头坐在的高县令和陈南淮,两人谈天吃酒,看着里头的惨剧,那高县令瞧到兴头上,还站起来,朝笼子里喊:撕她衣裳啊蠢货!
忽然,盈袖瞧见一个极瘦弱的女孩猛扑向她……她下意识抬起胳膊挡,只觉身子被一重物压住,头脑勺着地,差点又晕。完了,这个瘦女人肯定要抓住她的头发,用她的头砸地……
万念俱灰间,盈袖听见压在她身上的瘦女孩低声说:“莫怕,我是令容。”
陆令容?
盈袖大惊,这到底怎么回事,陆令容怎么也在这儿。
“这都是左大人安排的局。”
陆令容紧紧抱住盈袖,长话短说:“左大人在暗处,他在乎你,肯定会救你。”
盈袖松了口气。
她好像知道今儿陆家主仆来小院的目的了,大抵,左良傅逼陆令容做一件危险的事,陆令容担心左良傅会卸磨杀驴,便冒险掳走她,来要挟左大人……
可都这时候了,左良傅在哪儿?
正在此时,盈袖看见一个纱衣上带着血的童女疾步走过来,因戴着面具,瞧不清是何面目。只见这姑娘疯了般,一把抓住陆令容的衣裳,次喇一声,纱衣和胸衣应声而裂,紧接着,那女孩又抓住陆令容脖子上的细铁链,一把扯断,力道太大,陆令容就这么半裸着上身甩了出去,扣在脸上的面具同时也磕掉了。
陆令容落地后,翻滚了几圈才停下,许是发觉自己衣裳被扯掉了,女孩尖叫了声,立马环抱住自己,可她还没来得及躲,就被那凶恶的童女扑住,骑在她小腹上,狠狠地掐住脖子。
“别,别。”
盈袖发不出声,挣扎着朝陆令容爬去。
虽说与陆令容没什么来往,可她却觉得,这姑娘极自傲,是忍受不了如此奇耻大辱的。
她好像也明白陆令容说的那件危险的事是什么了,若没猜错,那个凶恶童女是左良傅的人!
果然,外头正在吃酒谈笑的陈南淮脸色大变,噌地一声站起,喊了声:“令容!?”
他赶忙脱下自己的外袍往笼子这边跑,一边喝令侍从赶紧打开笼子,一边厉声制止那童女停手。可那童女跟疯了似得,双手死死掐住陆令容的脖子,陆令容一开始还挣扎,最后没了力气,双眼外翻,眼瞧着就要断气了。
“快,给我弄死她!”
陈南淮着急了,有些语无伦次:“别弄死,留活口!”
能进到这里边的,都是高县令的心腹人,最是能体察主子们的心思。只见一个手执长.枪的侍从闷哼了声,腕子用力,挑了那童女的双臂。
血登时溅得老高,饶是如此,那童女依旧不放开。
也在此时,笼子打开了。
两个人高马大的侍从率先冲进去,将那重伤昏迷的童女从陆令容身上强行掰开。
瞬时间,陈南淮就用袍子裹住了陆令容,他抱住女孩,真真是焦急万分,瞧见表妹好似断气了,男人眼圈都红了,面上的愤怒和杀气甚浓。
旁边站着的侍从连声喊:大爷,快掐人中,掐人中。
陈南淮回了神儿,赶忙用大拇指掐陆令容的人中,掐的同时还一声声地唤着。
“咳咳。”
陆令容一口气缓了上来,徐徐地睁开眼。
她说不出话,迷迷瞪瞪地看着眼前人,唇角忽然咧出个难以察觉的笑。女孩瞬间泪如雨下,拼着最后的力气,紧紧地抓着陈南淮的衣襟。
“表哥,表哥。”
“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南淮愤怒难掩,回头,瞪着高县令:“高亦雄,你什么意思!”
“我,我……”
高亦雄不知所措,酒醒了大半。
他早都听说陈南淮有个表妹,名唤陆令容,是个博学心善的奇女子,平日里深居简出,怎么会出现在登仙台呢。
高亦雄是聪明人,立马反应过来是有人要害他,要挑拨他和南淮兄弟的关系。
“兄弟,这事儿我真不知道,你先把姑娘抱出来,咱们出去细说。”
陈南淮没理会,环视了一圈,双眼微眯住,咬牙道:“今儿这事若是谁敢说出去,老子灭他三代!”
紧接着,陈南淮回头,看着身后奄奄一息的几个童女,命令身后立着的侍从:
“那个双腕断了的女人留下,剩下的,全杀了!”
盈袖打了个寒噤,她原本以为当初在桃溪乡见到的陈南淮已经够可怕了,没想到,现在的他才更令人胆寒。
没事没事,陆令容说过,左良傅就在暗处看着,他肯定会来救她的。
可是,他到底在哪儿?
许是过度惧怕,又许是迷药的效力渐渐散去,盈袖感觉身上又有了力气,她艰难抬头,瞧见那凶恶的侍从抽出长刀,一步步朝她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儿见
下章为防dao章,明天替~~换成正常章节。
第34章 那抹柔光
盈袖艰难地往后挪, 她第一次感觉死亡是如此地接近。
“大,大人。”
盈袖使劲儿喊左良傅,可因迷药还未彻底消散, 她的声音很低, 尤其在虎哞和陆令容的哭哭啼啼中,几乎被淹没。
别怕别怕。
左良傅会救她, 他就在某个暗处, 他会出手。
可是,他为何还不出现。
别慌。
既然陈南淮都没认出陆令容,那肯定不知道她也在。大不了和姓陈的全部挑明了, 她梅盈袖是陈老爷的独女, 他就算再毒, 肯定也会考量些。
“陈南淮, 我, 我是……”
盈袖急得直掉泪, 她看见那个持刀的侍卫走过来了,捅死了一个半死不活的童女, 猛地转身, 朝她冷笑。
那侍卫紧紧握着刀柄, 寒冷的刀身沾着血红,刀尖触在石地上, 随着他的走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次喇声。
“救我,我是盈袖, 盈袖啊。”
盈袖从未这么绝望过,她看见那个侍卫紧紧抿住唇,手抬起, 两眼盯着她的脖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盈袖看见陆令容挣扎着大喊大叫:
“别杀她,住手!”
许是陆令容的声音太过凄厉,竟唬住了那准备动手的侍卫,那侍卫立马停了手,静等着主子吩咐。
“不许杀她,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