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玖和楚归舟他们的视线, 正和坐在那里的诅咒娃娃一样，就这么盯着站在那里的魏子默。
“抱歉，看来人有没有离开餐桌，并不会影响诅咒娃娃挑选替身。”时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可能只有他来告诉魏子默这个事实，才能让这句话听起来不那么像是冷嘲热讽，“诅咒娃娃在挑选替身的时候，之所以环顾四周可能并不是为了看我们，而是在看我们坐着的位置。”
诅咒娃娃没有眼睛，所以它能够“看”到什么，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
但五个玩家坐着的座位，却是从游戏一开始就固定下来的，游戏刚开场就已经给他们选择了座位。所以就算玩家离开，就算玩家把餐桌和椅子一起带走，诅咒娃娃可能依旧能够凭借最初的位置来选择替身。
所以这个时候，坐在那里的诅咒娃娃不仅一开始被楚归舟的冰刺扎出来的一个个窟窿已经完全修复，而且出现了另一副卡通的五官和穿着，这一次的五官和穿着几乎和魏子默一模一样。
这次被诅咒娃娃选为替身的，就是魏子默。
“这么说，就算仇欢弟弟躲在餐桌下面，下次也有可能被选为替身。”魏子默站在那里僵硬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露出难看的笑容。他说的话表面上似乎是在调侃仇欢，其实更像是在调侃他自己。
不过少年仇欢在听到魏子默说的话后，表情更加紧张，毕竟离开用餐区也是他想出来的主意，事实证明无论是躲在餐桌下面还是躲进房间里，都仍然可能会被选为替身。
魏子默就这么带着僵硬但努力想要自然的表情，同手同脚地回到用餐区，回到餐桌旁属于他的位置上，噗通一下坐回去，最后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风水轮流转就是这种感觉吧？”魏子默瞄了一眼就坐在他旁边的楚归舟，“想动手就动手吧，反正我打不过你。”
“我会动手的。”楚归舟咬了一口之前霞姐就准备好的苹果。
“……”
不得不说，楚归舟毫不犹豫地回应竟然让魏子默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他刚才主动邀请楚归舟动手的时候，是不是奢望过楚先生大仁大义地选择放弃恩怨，拯救一起玩游戏的同伴？
“确实。”时玖这会儿也忍不住挑了挑眉，“这会儿游戏的难度算是下降了不少。”
“……”
“不过在动手前，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楚归舟又削好了一个苹果，拿空盘子一转就传递到了时玖的面前，“毕竟我很肯定我们以前并没有见过，我也从来都不认识一个叫魏子默的人。”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属于一个组织？”楚归舟微微皱眉，“难道是你的同伴因为我受过伤？”
“……”魏子默沉默了好一会儿，时不时看向变得更像自己了的诅咒娃娃。
在时玖看来，这会儿的诅咒娃娃比刚才丑多了，虽然服装和卡通的五官依旧精致得不得了，但刚才诅咒娃娃的模板可是楚归舟，那个版本的娃娃对时玖来说绝对是不一样的。
魏子默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慢悠悠地说：“恰恰相反。”
恰恰相反？
其他玩家都有些疑惑地向他看了过去。
“我的同伴没有因为你受过伤，但是……”魏子默原本看着就已经很无力的身体，似乎更加耷拉了一些，“我们组织的老大曾经和你一起经历过游戏。”
老大？
时玖隐隐约约记得魏子默在一开始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似乎提起过几次这么个人，而且每次提起那个人的时候，语气都会比其他时候放松一些，脸上时而还会露出笑容。
正是因为当时魏子默表现出来的态度和面对楚归舟时那种话中带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所以才稍微给时玖留下了一些印象。
“他说你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远程术士。”魏子默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从我进入组织开始，老大就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邀请你加入组织，只不过他提出邀请的时候被你拒绝了，后面也没有找到当面邀请你的机会，这是他现在最大的遗憾。”
“组织的规模已经超过了老大一开始的预期，除了我之外还有两三个可以战斗的远程术士加入组织，我应该是这几个人当中最强的，但是……在老大看来我终究还是在他得不到你的情况下，一个无可奈何的临时代替品。”
“你老大应该没有亲口这么说过吧？”时玖也是随意猜测了一下，毕竟如果一个组织的首领亲自对手下难得的战斗力说过那样的话来，这个组织恐怕从一开始就不会有什么规模，更不会被魏子默推崇。
“说没说过有什么区别，老大口中的最强术士比我的实力强横太多，而且他和楚归舟见面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很久以前的楚归舟尚且比我现在强大，现在的楚归舟恐怕已经是我无法比拟的存在了。”魏子默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楚归舟一眼，仿佛他只是个不存在现场的话题人物。
“你知道他比你强，却还是起了杀心？”时玖并不理解。
而一旁的少年仇欢似乎知道这是他插不上嘴的话题，所以一直都安安静静地听着。
“我一开始可没有那样的念头，只是看他不顺眼想要忽略他而已。最多就是明知道我们老大最希望的就是他加入组织，我却偏偏不提这件事情，甚至连外群都不会邀请他加入而已。”
魏子默顿了顿，继续说：“但明白这个游戏的机制后，我发现如果我想要找到一个可以除掉楚归舟的机会，可能就只能在这个游戏里了。可惜……就连那个娃娃，我都解决不了。”
虽然知道这个魏子默心理有问题，但时玖还是忍不住用一种看“祸水”的表情看向楚归舟，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勾搭”了那个组织老大，然后就莫名其妙和不认识的人结怨了。
坐在对面的楚归舟也不知道是不是看懂了时玖的眼神，有些无辜地叹了口气：“抱歉，我并不记得和什么组织的人认识。”
“我们老大可是亲自邀请过你的！”魏子默忍不住看向楚归舟，“他叫荆宿，是一个近战职业。”
魏子默说出了他们老大的名字，但楚归舟还是摇了摇头：“抱歉，我相信你们老大一定是一位非常强大的资深者，但我个人并不太喜欢结交朋友，也不喜欢接受别人的邀请，以后也不会选择加入什么组织。如果可以的话也请帮忙将这句话转告给你们老大，比起我这种没有团队意识的家伙，他还是应该培养一些更为组织着想的玩家。”
也许在魏子默的眼里，他们老大是非常强大的资深者，是他们最敬爱的人，是他们愿意为其付出的人。不过对楚归舟这样的独行侠来说，对方可能只是一个过客。
对时玖而言，那更是一个完全不知道是谁的陌生人。
“所以，我们再来做一下攻击试验怎么样？”时玖舒展了一下因为坐久了而有些僵硬的手臂，“之前魏子默攻击诅咒娃娃的时候，诅咒娃娃虽然给予了反击，但那种攻击应该可以被闪避，甚至可能被阻挡吧？”
“放心，我会竭尽所能治疗的。”半吊子的时玖先生还微笑着安慰了一下魏子默。
“嗯。”楚归舟也同意地点了点头，“诅咒娃娃的能力变弱，确实可以继续尝试击杀。”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相信这会儿的诅咒娃娃已经变弱了。
第47章
刚才如果攻击诅咒娃娃, 不管怎么攻击受伤的都是楚归舟，再加上时玖并不讨厌那个娃娃，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动手的想法, 不过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时玖暂时将攻击的部分交给楚归舟，自己取出了“圣女”的医书, 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
魏子默看得出来楚归舟和时玖是真的不打算对他手下留情, 身体竟然控制不住地向后退了一下。事实上除了魏子墨这种自我意识过剩到只因为对那什么组织的首领过于倾慕而单方面仇视楚归舟的人, 普通人应该不会质疑接下来楚归舟对诅咒娃娃进行攻击的时候会不会认真。
毕竟在上一轮的替身环节, 魏子默可以说毫不犹豫地刺中了诅咒娃娃的身体要害。那个时候五个玩家对游戏机制都不太清楚, 魏子默的攻击甚至有可能会直接要了楚归舟的命, 但当时的他在攻击时依旧没有半点的犹豫。
当时是这样, 那现在清楚了一些游戏的机制之后，楚归舟更加没有了手下留情的必要。
“其实，其实从刚才到现在, 你们都没有见过我真正使用术法的样子吧？是吧？”看到楚归舟拿出法书, 魏子默依旧像是在试图挽回什么一样, “我知道你是擅长水系术法的术士，而我的术法系别虽然比较杂乱，但在战斗方面还是非常危险的！我们还是可以等下次诅咒娃娃寻找替身的间隙，再寻找其它通关的方法！”
“而且这里的施术条件，对你来说并不是很好吧？”魏子默像是知道些什么。
“我一向找不到什么好的施术条件，所以习惯了自己创造条件。”楚归舟说这话的时候, 手中的法书已经在某一页翻开，“水。”
魏子墨古怪的唠叨还没有结束, 楚归舟就已经念出了一个字的咒术。
不过这一次，楚归舟并没有施展他惯用的“泉”，而是使用了一个看起来包含意义更广的词——生命之源。
念动咒语的同时, 楚归舟脚下四周出现了波纹一样的白色法阵，很淡而且一闪而过，在座的所有玩家当中可能只有时玖注意到了那个法阵的出现。
其他玩家也因为没有见过楚归舟认真动手的样子，同样聚精会神地盯着站在那里的楚归舟，想要看看他念出了那个字后到底引发了哪些变化，只不过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在他们的视野中，周围熟悉的用餐区依旧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地板是地板，地毯是地毯就连空气中的温度都没有丝毫的降低。
楚归舟就是在这个时候，迈出左脚向前轻轻一踏，原本就已经集中注意力的众人终于在一瞬间发现，楚归舟左脚踩下去的瞬间，铺着地毯的地面上竟然出现了水一样的波纹！
坐在楚归舟另一边的少年仇欢忍不住也伸出了脚，向距离楚归舟最近的地方轻轻踏了上去，但仇欢脚下的地毯依旧是软软的地毯，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变化。
“我听说过这种术法，老大曾经提起过……”魏子墨看着楚归舟脚下的波纹，与其说是在帮忙介绍，不如说更像是自言自语，“楚归舟的术法大多数都和水系有关，这种方向非常明确的术法虽然强大而且相辅相成，但还存在着一个缺点，就是如果术士所在的游戏环境缺少水的元素，那么术法的威力也会被某种程度限制住。”
“相反，如果术士身处的游戏世界里存在水的元素，像是湖水、海水或是雨天的环境，那么术士的实力也能得到显著的提升。”
魏子默就这么看着楚归舟脚下的水纹渐渐归于平静：“目前为止能够将同系术法收集那么全的，除了楚归舟之外恐怕就没有什么人了，所以很可能只有他会担心自己的能力受到环境的限制。在这样的情况下，老大说起过楚归舟掌握了一种可以改变周围环境的术法，可以在没有任何水的环境里创造出水……”
“现在他用的，就是这种术法吧？”魏子默说着，表情却显得有些疑惑，“但老大提起的时候好像说过，这种术法存在的时间很短，最多也只有几秒而已。”
楚归舟又向前走了一步，他的脚下却依旧存在着波纹，完全不像魏子默说的那样只能坚持几秒钟的时间。
看来楚归舟和那个什么组织老大见面，确实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泉。”
楚归舟再次使用术法的同时就有透明清冽的泉线从他的脚边瞬间窜出，泉线的规模确实比楚归舟往常使用的时候强力得多，所有涌现的泉线都如同听话的小动物一样，随着楚归舟另一只手的动作，冲向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的诅咒娃娃。
最初的时候，所有的泉线都只是缠绕在诅咒娃娃的周围，并没有一击必杀。
“感觉怎么样？”时玖已经离开了座位，手持“圣女”的医书站在魏子默的身边。时玖可以感觉到楚归舟并没有直接杀死魏子默的意思，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就算是神魔的战场上，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杀人的。
无所谓仇恨，只是那种手染鲜血的感觉，有时候很让人觉得讨厌。
“很冷。”魏子默有些僵硬地站在那里。
诅咒娃娃本身虽然只是棉布娃娃，但它的“感受”似乎能够以某种方式完完全全传达给替身，所以此刻被泉线包围着的诅咒娃娃，正在将“冷”的感觉传达给魏子默。
“开始准备治疗，拜托了。”楚归舟专心控制泉线的时候，叮嘱了时玖一句。
“好。”时玖的右手上已经出现了基础治疗术的白光。
“记住，能够使用多少次治疗术就用多少次，我会把攻击的部位提前告诉给你，一定要提前做好治疗的准备。”楚归舟对时玖有着绝对的信任，而且也知道他手上的医书可以对治疗效果进行提升，并且不限制使用次数，“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你给我治疗的方法。”
“尽量。”时玖虽然这么说，却也知道不可能用治疗楚归舟的方法去治疗魏子默。
“胸口！”楚归舟预告了第一个攻击的部位。
时玖手中的治疗术瞬间就已经覆盖在了魏子默胸口的部分，在不知道伤口什么时候出现的情况下，时玖就已经为了无缝衔接而完全不中断地开始使用疗伤术了。
“冰刺！”
泉线一瞬间变成冰冷，锋利的冰刺刺穿魏子默的胸口。
“啊啊啊啊——”即使时玖的治疗术不要钱地砸在魏子默身上，魏子默也能够感觉到治疗术带来的缓和，但和胸口被刺穿产生的痛苦相比，依旧不值一提。
伤口是否在愈合根本不是魏子默现在顾得上的事情，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痛得几乎就要去世。
刚才……楚归舟承受的就是这样的痛苦吗？
魏子默痛得几乎错乱的思绪里浮现出了刚才楚归舟平静中带着些苍白的表情，明明已经承受了这么可怕的痛苦，那个男人怎么能那样平静地忍下来？
胸口的鲜血开始渗出魏子默衣服的表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坐在那里被冰冷牢牢束缚着的诅咒娃娃的正前方出现了红色的半透明法阵，然后有许许多多的小火苗出现在法阵之中。
这些火苗的大小和打火机的火苗差不多，但数量密密麻麻非常多，多得让人一眼看去甚至会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只是呼吸之间，那些火苗就如同乱箭一样飞向各个不同的方向。
可以看得出这种术法产生的火苗很难控制，所以法阵周围的墙纸、墙柱甚至餐桌上放着的水果都因为四处乱飞的火苗而遭殃。不过即使这样，大多数火苗最终的目的地还是之前对诅咒娃娃发动攻击的楚归舟。
“水盾！”
楚归舟之前使用的“水”咒术似乎还没有失效，所以一片水盾瞬间就从他的脚下升起，顺便还保护住了时玖和另一边的餐桌，也让所有的火苗在撞到水盾……或者说水墙的时候瞬间消散。
“果然，诅咒娃娃的攻击是可以被阻挡的。”时玖这么说的时候，魏子默已经因为还没愈合的伤势带来的痛苦而摔倒在了地上，他也只能周围向楚归舟汇报，“他还活着，但可能承受不了第二次致命的攻击。”
“泉。”楚归舟听到时玖说的话之后，又改变了攻击方式，让束缚着诅咒娃娃的冰棱重新恢复成了流动的泉线，然后牢牢地箍住了诅咒娃娃的脖子，快速将力道收紧，似乎是想要试着用外力来杀死诅咒娃娃。
“这种方式对棉布娃娃可能没有什么效果。”在时玖看来，勒脖子这种招式对诅咒娃娃是无效的，“可能就算魏子默死了，诅咒娃娃都没有被击杀。”
“我觉得可以等下次……”时玖确实想到一个可能通关的方法，不过这个方法得等到他被选为替身的时候。
但没等时玖把话说完，对魏子默曾经有着憧憬的少年仇欢突然站起身：“不要等下一次！”
仇欢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因为痛苦而抽搐的魏子默身上，即使有时玖在一旁治疗，这个在仇欢眼里曾经强大的资深者也是一副快要丧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