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风拂面。
赵政上了三楼,王贲正在书架里翻找兵书,见他来了,怀里一堆竹简差点掉地上,“大王醒了?”
“嗯。”赵政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本来想问问王贲有没有见到先生回来,但是忍住了。这件事王贲并不知情,毕竟这家伙有时候太粗心,他和先生都担心会被他一不小心说漏嘴。
但是来了三楼不说点什么显得他很莫名其妙,于是赵政扫视一圈,屋子很干净,书架也整齐,挑不出什么毛病,于是他目光落在了王贲身上,盯着对方,面无表情道:“面壁,思过。”
王贲:“……啊?”
见大王好像不太开心,王贲只好老老实实放下竹简,站到墙边,“大王……我犯什么错了吗……?”
赵政就说了一个字:“墙。”
王贲立刻没声了,怂巴巴地往墙角贴了贴,紧紧闭着眼,生怕大王一个不开心把他眼珠子抠出来当弹珠玩儿。
唉,他真不是故意要看的啊。再有下次,他一定……还要看!
赵政说完就走了,等不到人,他心底没由来的有些悬着。下楼梯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马车停靠的声音。
赵政脚步一顿,听出这是先生用的那辆,不禁加快了步伐。刚走到院子里,那边门就开了。
开门的人戴着半张面具,赵政认出这是魏如的身体,此刻,他应该已经是白起了。
白起站在门口,单单是一个身形就显得杀伐肃萧,气息和嬴政完全不同。他一进来,整个院子好像都铺满了杀意,三楼上正在面壁的王贲猛的睁开眼,漆案上,他的长剑发出了轻微的颤鸣。
王贲顾不得别的了,他抓起剑,直接翻着窗户就跳了下去。
院落中,王贲轻巧地翻下三层楼阁,落地后直接横剑挡在了赵政面前,盯住了门口那位面具青年:“刺客?”
白起的目光从赵政身上落到了王贲身上,刚才王贲跳下来那一串动作他是看在眼里的,白起的目光动了一下,似乎对这个少年有点兴趣。
王贲被他看了一眼就气海大乱,他差点握不住手里的剑。转头小声对赵政道:“大王我们还是跑吧这人打不过!”
“……”
“大王!我拼死也会保护你的!”
赵政忍了忍才没在白起面前翻他一个白眼,保持风度道:“自己人。”
王贲:“哈?”
赵政抬手朝白起作了一揖:“大将军。”
王贲:嚯。
这人什么来头啊值得大王以礼相待???
这一礼非常标准,是古时候的规矩了。现在这个世道,礼崩乐坏,君王无不自恃身份高贵而志得意满,少有谁能够如此礼遇臣子,白起虽在昭襄王时经常受昭襄王作礼,但是感觉完全不同。
这少年从容镇静得超乎常人,举手投足里的贵气甚至能压过他的杀气,可是行礼的时候,眉目间的谦和和诚意不是假的。
白起看得出来。
今时不同往日,他谦逊回以一礼,脚步微动,带起一片如同被风缓缓吹散的尘埃,闪身让开了门口。
赵政朝他微微一点头,向着门外走了过去。
不等他走近,车帘被一只白净修长的手轻轻掀开。
赵政顿住了脚步。
王贲跟在后头也停下了,但目光一直盯着白起,右手就没离开过剑镗。
车厢里走下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男子,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容颜,只能见到线条苍劲的下颌和浅而微薄的嘴唇。
察觉到赵政投过来的视线,那人微微抬了抬头,唇角勾起一点别有深意的笑。
赵政也是极轻地笑了一下,心里竟是有些忐忑。但是他从不将情绪在外人面前显露,他走过去,抬手微微掀起那宽大披风的兜帽,一张和他几近相同的容颜在昏暗的阴影中显露出来,赵政还要往后摘的时候,嬴政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轻声道:“小心被人看见,大王。”
赵政望着那双浅浅淡淡的眼睛,细长轻盈的眼睫,英气却不至侵略的剑眉,每一个细节都看了一遍烙进心里,明明是他自己的模样,却有种说不上来的俊美和稳重。赵政忽然就踮起脚,在兜帽遮掩下蜻蜓点水般在那温润的唇上吻了一下。
细腻,柔软,温热,一触即逝。嬴政半垂着的眼睫颤了颤,大概是料到了,又像是没料到,他看微微低头看着赵政,这少年也毫不退避地看着他。
嬴政修长的手指捏住了赵政的下颌,轻轻摩挲了几下,低头回以一吻。仿佛是刻意捉弄,他也是一碰就离开了,不无狡诈地朝赵政眨了下眼,轻声道:“有什么事进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