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读过的所有的信,都是含蓄而内敛,只写了些乱七八糟的琐碎,问“她”在做些什么,隐约的表达他有点想“她”了。
后来,虽然大胆了一些,也会用俏皮的语气问,“她”有没有想他,但瞧着便是戏谑,根本不能往心里去。
“越是要回京了,越想你阿姊,我问过你阿姊愿不愿意同我在一起,她没回,我原以为她不愿,没想到竟是天人永隔。”蓝佩扯了下唇角,“是我没这个福分。”
燕挽道:“并非如此,宿命罢了。”
蓝佩笑了笑,没有反驳,将所有的信都烧光了。
直到最后一丝火光泯灭,所有的信都化为灰烬,蓝佩起身道:“走罢。”
燕挽和他一同下山去,忍不住回头望了那墓碑一眼,这座墓碑燕母嫌不吉利想偷偷敲了,但它承载了这么多感情,存于世间好像也挺好的。
起码蓝佩心里有个寄托,还有那个拿银锞子祭奠的人。
坐上回府的马车,气氛一时间十分沉闷,两人均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繁华好似与他们格格不入。
蓝佩缓过了心绪,开口问了一句:“邕王的事听说了吗?”
燕挽在京多年,从没听过什么邕王,不免疑惑:“陛下给哪位皇子封王了?”
蓝佩道:“七皇子,自三殿下归京后,京中血雨腥风,陛下封七皇子为邕王,给他划了一块贫瘠的封地,但去往封地的途中,邕王遭山匪打劫,逃跑时不慎失足掉下悬崖,摔成了一摊肉泥。”
这下燕挽明白了,想必是宁沉查出刺杀他的人是七皇子,将事情抖搂到了天子跟前去,天子念及父子情谊不愿下手,所以给他封了王,将他流放出去,不想还是没能逃过宁沉的手掌心。
是不是不慎失足掉下悬崖不知道,但变成肉泥肯定是没跑了,宁沉此人睚眦必报,手段狠辣,想要对方死,也会先用一千种手段折磨对方,他说千刀万剐,那便少一刀都不行。
燕挽假装镇定道:“蓝兄为何告诉我这些?”
蓝佩很沉着的道:“君主之爱朝令夕改,宫中后妃向来对月兴叹,日复一日,逐渐年老色衰,一时的繁华不叫繁华,你与殿下情谊深厚,但切莫入了歧途,一去不复返。”
“还有伴君如伴虎,挽弟不要恃宠而骄,否则邕王今日的下场便是你明日的下场。”
燕挽颔首:“谢蓝兄提醒,我听进去了。”
蓝佩才刚回京,便意识到了这许多,话虽直白,但真心为他着想的。
马车正好行到燕府,缓缓停下。
燕府门口停着蓝佩来时坐的马车,他从马车上下去,由蓝家小厮搀扶着时,袖子滑下一截,燕挽清晰的看到了那段皓腕上新鲜的鞭痕。
昨日他猜得果然没错。
蓝佩又被蓝父罚了!
燕挽剑眉一蹙,紧跟在他身后下了车,故意问蓝家小厮道:“你家公子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小厮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燕挽却不等他说,只道:“身为朝廷命官,身上伤痕累累若叫人看见,定然传到陛下耳中,不论如何,且看顾好你们家大人,切不可叫他再受伤了。”
蓝佩叹了口气,出声道:“挽弟,你不要为难他了,这伤是我不小心弄的,以后会注意的。”
燕挽便不说了,他不想叫蓝佩难堪,但他方才的话定然会传到蓝父耳中去,蓝父再对蓝佩动手也要斟酌着些。
目送蓝佩离去,燕挽转身进了燕府,拿了账本去见忠义侯府。
经由多日修葺和完善,忠义侯府已逐渐有了往昔的气派。
他报上头衔,看门的小厮二话不说放了他进去,原本跟在纪风玄身边伺候的宝缨当了总管,燕挽毫不意外,但见他态度毕恭毕敬,眼里却有一抹不待见,不禁哑然。
想来,他跟画莺差不多,都觉得是对方欠自己的,但并不在意,跟着他去了忠义老侯爷的书房。
书房的摆设十分齐整,东西多而不杂,成排的兵器架和书架都被擦得干净,一丝灰尘也没有的锃亮。
但墙上挂了两幅画,一幅是女装的燕挽,一幅是男装的燕挽。
那幅女装的燕挽在他原先在的书房看到过,但那幅男装的燕挽又是他什么时候画的?
画上之人不知在低头看什么,容色恬淡,神韵入木三分,燕挽怎么看怎么别扭,道:“兄长,挂画挂一幅就够了,你喜欢燕怀枳,能不能把我取下来?”
纪风玄坐在书桌前,好像在看老侯爷生前留下来的书,头也不抬地说:“不能。”
燕怀枳和燕挽皆是他一人,他没分清,他自己倒是分得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