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想找宁沉聊聊罢了。
宋意却不信,垂头闭上了眼,掩饰着即将要漫出眼底的深深的痛楚,呼吸也随之微颤:“你离京的这些天,我日复一日的想,如果我当初没有退婚,一切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还是我当真如算命先生说的那样,命中带煞,注定孤独终老。”
“燕挽,我不甘。”
如果当初他的心再冷一些,没有动摇,他便已经是他族谱上的人了。
就算一切揭穿,他犯了错,尚有一生的时间请求原谅。
怎会如今日这般,连多说几句话都是妄求,追悔莫及,肝肠寸断。
他不甘就这样被命运作弄,一如不甘父母健在亲戚尚全时,被那个贼眉鼠眼的江湖术士拦住,跟他说“你有一世富贵命格,但命中带煞,会克死身边所有亲近之人,此命格注定孤独一生,若你愿给我银钱五两,我教你趋吉避凶的法子,可保你免受灾殃”,彼时家中还算富裕,他瞧他瘦如枯竹只当他饿坏了走投无路,于是给了五两,术士说“尽早出家,慢则晚矣”,他冷笑反问“带煞也是孤独一生,出家也是孤独一生,我为何要出家”,术士被他堵得哑口无言,不想一语成谶,一年之中家中发生巨变,所有亲人相继死去。
燕挽静静看着他怨怒无助自我厌弃的表情,好像恨不得身陨魂消,默了片刻,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脸,温声道:“老师,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注定好的宿命,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当初老师若是为了报复而履行婚约,我真的会生气的。”
那么,燕怀枳便真的成了插在他心中无法拔掉的一根刺。
他会想,他是不是因为爱上了女装的他才勉强接受了男装的自己。
也会想,他爱女装的他爱得如痴如狂,却对本来面目的自己置若罔闻,他是否对他真心?
这样的婚姻,未必幸福。
宋意睁开了眼,冷眸赤红,眸底一片摧杆断桅的疯狂,燕挽看得心惊,怕他做出什么,攥紧了他肩膀处的衣料,却是这时——
一名宫人急匆匆的过来。
“燕公子,陛下宣召。”
燕挽将宋意推开,看向那宫人,见他满面急切,好似发生了什么大事,心中一沉。
宋意僵硬蜷起手指,弯腰拾起一本地上的书,道:“你去罢。”
燕挽便跟着宫人风一般的离去,无多时完全没了身影。
燕挽走在路上,越临近御书房越觉得自己即将面临的事和祁云生有关系,否则天子因何召他,他一无公务在身,二孝期未满不能任职。
还未完全至御书房,远远发现宁沉立在门口,垂立的姿势带着几分肃然。
待走近,一阵压抑气息扑面而来,御书房的门未合严,于是有凛然的寒风从里面刮出。
燕挽看向宁沉,宁沉难得没有嬉皮笑脸,一派正经。
宫人躬身道:“陛下,燕公子已宣到。”
里面传出一声“进来”,燕挽立即推门而入。
只见燕父坐于天子书案下首,除了他,还有几位大臣,他们纷纷朝他看来,神情连一般都称不上,带着一些……同情。
燕挽无措的立在书房中央,规矩行了礼,天子让身边的公公给他递来一本折子,呈在托盘中。
燕挽半直起身,望着那折子却没立刻伸手接,只是眼睛干涩的看着。
公公欲催促他,唤了他一声:“燕公子。”
燕挽勉强笑了一下,才将那折子拿起来,握在了手中,他看向燕父,见燕父避过视线,又看向天子,天子轻声哀叹。
最后看向大臣,几位大臣两两对视,其中一位不忍的开口道:“燕小公子,祁大人他在去往晋河的途中身故,你……”
燕挽手中的折子落在地上,面色一片惨白,几乎没有半点血色。
燕父极其心痛的唤了一声:“挽儿……”
燕挽颤颤伸手将那折子捡起来,看也不看的扔远了:“你骗我。”
他打听过的,祁云生一切顺遂,身体安康,怎么可能短短几日突然暴/毙。
天子自知对不起他,愧疚开口道:“燕挽,此事尽可怪罪朕,是朕不该把祁卿派到晋河去。”
燕挽起身,扭头就走。
他竟殿前失仪,未经告退,擅自离去。
守在殿外的宁沉见一道人影风风火火的闯出,连忙一拦:“你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