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大都护气得脑门疼。
“这他娘的啥时候的事?!那娘们是不是要翻天,以为封家没人能管得了她了?”
“三哥的遗孀,咱们哥们怎么管?”
三堂妹的亲爹冷笑。
“你是没看到,那王氏捧着三哥的灵位,哭啼啼在老太太的门前跪了大半夜,然后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醒了还寻死觅活地不消停,活像咱们要取了她性命一样。”
“老太太要她把彩礼退回去,把二丫头的生贴追回来,她死活不肯,还说宁可归家也要保住女儿的清贵之路,还闹着说我们想要夺了二丫头的好亲事,欺负她们孤儿寡母。”
“那咋办?”
封大都护一瞪眼。
“就由着这泼妇折腾?”
“自然是不能。”
封堂叔摇头。
“老太太要放她归王家,二丫头姓封,亲事由封家长辈做主,容不得王氏胡乱安排。”
“三嫂听完之后,当晚就上了吊,幸亏被及时救下。醒了之后就反复念叨,说她可以回王家,但二丫头必须进陆家门,不然她做鬼也不会安生。”
“所以二丫头……”
说到这里,封堂叔顿了顿,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这是闹到现在,他是真的很心疼三哥的这个闺女了。
亲爹没了,娘又是个混不吝的泼妇,也难为二丫头还能长成沉静平和的性子。
已经及笄的少女,清雅明丽,恭恭敬敬给老太君磕了三个响头,平静地说她愿嫁。
“昶婉父亲早逝,母亲生养之恩无以为报,唯遂其毕生所愿耳。”
“即便所嫁非人,得不到家族支持?”
封恺坐在案前,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二堂妹。
“陆家的事我与你说了这些,你应该清楚家里的态度,没有封家在你身后,你在陆家不可能过好。”
“我封氏一门世代忠烈,与胡骑力战身亡的先祖不知多少,几乎每一代都与胡人有血仇。”
“便是三叔,也曾以书生之身据守瓦窑口,顶着左肩中箭撑了一日一夜,直到援军到来才伤退回城。”
“而你嫁入的这一家,便是此次胡骑南下的大帮凶。陆家也不是为了你封昶婉而来,他们是为了利益。你母亲执意要结亲,本就违背了家族的立场。你过门之后,家族不可能给你更多的支持,这一点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知道。”
封昶婉双手合十,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
“我是封家的女儿,封叔宴是我亲父,他拼死抗敌,一生忠烈,我自然不能落了他的威名。”
“只是我娘执念多年,若是不遂她心愿,怕她便要立时寻死。我娘养我多年,我不能做那个逼死她的人。”
说到这里,封二小姐顿了顿,神色平静而又坚定。
“大兄,我知你是为我着想,不愿看我所嫁非人,荒废一生。”
“但嫁入陆家,大约就是我的宿命了,不能不走的路。但我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盼有那么一日,若是我侥幸得一线生机折返回乡……”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吐露出心底的想法。
“我知……这世上,有一处地方,即便女子半生不顺,坎坷困苦,但只要肯吃苦肯努力,依旧可以凭借手艺立足,养活自己及家人。”
“我是封叔宴的女儿,流着军户的血脉,昶婉蒲苇之身,亦不会背叛家族。惟愿能去那自由之地,昶婉便心满意足了。”
少女的神情坚毅无比,像极了十几年前在瓦窑口,声嘶力竭,白衣染血却依旧屹立城头的年轻书生。
封恺略微动容,知堂妹心意已决,也不愿再劝,只点了点头。
“路是你自己选的,便只能自己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