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之觉得这孩子倒很可爱:“现在在什么部队里?这么小不能上战场吧?”
楚玉丰怕外甥出意外,没敢带他上战场,不过不敢告诉孩子:“少帅,这孩子对水军战船打小便感兴趣,北疆军太需要一支水军了,所以这几年全在捕鱼儿海上水军编队里,挺有灵性的。”
凌安之揽住孩子的肩膀,一起往军营外走:“我进军营的时候比你还大两岁,比你入行还晚,郝英,陪叔叔出去走走。”
******
许康轶这回不敢再轻易把花折交给别人,直接抱他上了马车带回王府自己住所的外室,进进出出的医官终于给花折清理包扎完毕,花折倒好像被打的人不是他似的,轻轻松松的给自己下了个方子,安排左右熬药去了。
许康轶坐到床头,看着花折头发随意披散脆弱的惨样,撇了他一眼,歪着嘴角竟然有些幸灾乐祸:“整日里不学无术、张狂游荡,这回挨打了吧?”
花折倒是认罪认罚:“平时看凌安之如入无人之境的随意驰骋,还以为安全,把殿下这么危险的随便拉出去,确实该打。”
许康轶深知泽亲王为人:“你知道我皇兄不单是为了这个,他就是震慑你一下,不过以后少不了要盯着你一些。”
花折想到身边凌安之派过来的代雪渊和覃信琼,心道许康轶虽然也敲打了他几次,不过还真没打过他。凌安之和凌霄更不用说,刀插在他枕边了,也没见把他这些小动作报告给翼王。
泽亲王今天要是二十鞭子打下来,估计要他半条命,可能几个月都起不来,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
他拉着许康轶的手臂,对着许康轶卖笑道:“泽亲王太凶了,殿下,还是您来盯着我吧?我什么事都向您汇报还不行吗?”
许康轶看他这可怜样,忍不住揶揄他:“怎么?这回碰到凶神,知道害怕了?”
花折知道疏不间亲,多求也无益,低下头手摸着纱布怏怏然的道:“怎么可能不怕,没有武艺傍身,又不会自保,身边除了殿下全是虎狼,跑都跑不掉,掐死我和碾死个蚂蚁一样。”
许康轶最怕他这样,当即举白旗投降,笨手笨脚的想拍拍他肩膀,又怕碰疼了他,改拍了拍他的头发:“我在这里谁敢轻易动你?过完了年我们就回中原了,到时候不让他派人看着你,行吗?”
花折感觉一股暖流顺着许康轶的手从头顶温暖到脚下,再想到刚才许康轶抱着他出了军营上马车那段路,感觉周身沉浸在翼王身上淡淡的药味里,要提前知道受点伤能换到许康轶垂怜,早让自己多用用苦肉计了。
他当即转着心思得寸进尺:“殿下,您刚才带着我上马车,手为什么那么稳?”
许康轶不知道为什么花折突然提到这个:“你的手更稳。”
他看到过花折给重伤的兵士缝补伤口,十指翻飞犹如蝴蝶,是一般军医速度的数倍;有几次给紧急需要处理的伤兵以手托住固定伤口,一手托举一手医治,一两个时辰托举的手分毫不动。
花折吸口气道:“我曾以为军中的人手都会稳一些,刚才的军医却不是如此,清理伤口直接在伤口里东撞西撞,本来鞭痕和刀伤就重合的,弄的我更疼。”
绕了半天许康轶终于听明白了,低头直盯着他:“花大医生,你不会以为我清理伤口和上药比军医做的还好吧?”
第93章 讨宠回疆
花折马上顺着杆爬上去, 扯着许康轶的袖子尽量展露出最楚楚动人的笑颜:“我告诉殿下怎么弄,殿下,头三天最疼了,你就帮我三天好不好?”
许康轶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竟然偶尔带了点少年的调皮和可恶——他现在在花折面前很放松,经常被逗笑:“我觉得还是凌安之的手更稳一些, 眼神还好, 明天开始让他来照顾你换药。”
“…”花折发现许康轶也变坏了,笑容凝固在嘴角:“那还是疼死我算了。”
许康轶知道花折虽然是家里逃出来的,可看做派在家里之前应该是个极受重视的千金之子,估计这些年没怎么挨过打, 全身除了多年前被狼抓的几个白道子, 一点伤疤也没有。
今天先是替他挡了刀,又无缘无故被饱含恶意的给了几鞭子, 纵使再表现的云淡风轻心里多少会觉得委屈, 估计让他亲自摆弄一下也是为了讨宠。
想到这他不打算再逗花折了,落下脸子来教训他:“一会教教我, 我这几天有时间正好摆弄一下你,以后不要随随便便冲过来挡刀,我经年习武,刀到了眼前一寸, 凭风声也躲得开。你不一样,砍上就是实实在在的;而且砍的还好,要是捅伤可能伤及重要脏器, 瞬间致命,记住了没?”
******
今天的北疆热闹非常,凌霄在前来北疆的路上,大致知道凌安之病了一场,担心他独木难支,换快马带着余情、元捷等人昼夜兼程的赶了回来。
等他进了泽亲王府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两个月不见,前线战局已经逆转,番俄虽然还没有退兵,不过全无了当日二百里联营的气势,只能守住天险变攻势为收势,北疆都护府和蕃俄联营之间的空地陡然宽敞了起来。
余情还没回到北疆之前,归心似箭,眼前全是凌安之的影子,听到他在水下凭着铁肺擒杀了丹尼斯琴,猜到他命悬一线,又惊又气。回到王府看到他和先前离开时除了额头靠近鬓角添了一道细疤,别无二致,才算是刚放了心。
她好不容易抓到了小哥哥许康轶,聊了一会北疆打仗的事,问的极其仔细,许康轶沉吟半晌,还是把凌安之重病的前后始末告诉给她。
尤其听说凌安之突然心脏失常,要不是花折偶尔撞到可能已经不知缘由的清晨猝死房中,更是心神动荡,完全没有办法再正襟危坐,假托旅途劳累,草草用了晚饭就回房了。
元捷是许康轶的心腹,此次去安西一是给余情和凌霄帮忙,再一个也是借机了解情况,归拢线索知道二阴毒毓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下一步是要做什么,好再和翼王商量应对之策,用完了晚膳也自去和泽王以及翼王详谈。
凌霄知道凌安之病了,后来之后详细的问花折,花折已经被凌安之警告过不许胡说八道了,风轻云淡的搪塞道:“凌霄,少帅当日的脱了力,躺了几天才好”。
凌霄不太相信,凌安之体质极佳,他还曾经发个烧咳嗽几声来着,凌安之从来生龙活虎,怎么脱了力就躺了好几天呢?
他又拉来了凌安之的亲兵首领魏骏,魏骏强壮的像个小钢炮儿似的,虽然当日清晨在现场也被瞒着,只告诉他是凌安之脱了力有些气促:“小将军,少帅是完全力竭了,肌肉也拉伤了,躺几天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再留下什么病根”。
凌霄算是被搪塞了过去,直接站直了身子对魏骏脸一沉:“魏统领,你是少帅的亲兵队长,保护照顾好少帅是你的肩上责任,这次无论如何是越来越重的躺了几天,为什么第一个发现的人不是你?你如果不能及时发现,少帅指着谁去?平白无故的遭了几天罪,疏忽大意的过失还是要罚你的,两军阵前,经常打仗,就不打你二十军棍了,不过罚奉三个月!”
魏骏咧着大嘴苦笑,叫苦道:“小将军,我内心愧疚,确实该罚,不过皮糙肉厚,打二十军棍也比没钱花强啊,要不过年期间拿什么喝酒吃肉和寄给老婆孩子?”
凌霄瞪了他一眼,就知道吃!“家里缺钱我可以借给你。”
等到晚上进了凌安之的房间,凌霄终于逮住了和凌安之单独说话的机会,先从头到尾捏着检查了一番,看无大碍之后才坐稳了抱怨道:“好好的给自己找了场病,幸亏不严重,也不等我回来再从长计议。”
之后才将此去青海如何平账、安西军中情况、突厥阿史那部可能要统一等等详细向凌安之汇报了一番。
又打开随身携带的盒子,展开了安西全境的地图,指着上边的勾勾点点道:“这些是宇文庭、雁南飞带着众将领先勘探了烽火台的位置,我这次也走了一圈,真要建造即使三十里一台也所耗甚巨,最多只能先在边界紧张的地界建造一部分。”
凌安之深知安西军实力,他现在远在北疆有些鞭长莫及,点头道:“只能等咱们北疆战事收了尾,之后回到军中再从长计议。”
凌霄觉得事情说的差不多了,站起身来,像是要走的意思。
凌安之一直在给他倒茶,伸手拉他要留他:“走什么?晚上留个宿,正好详细聊聊天。”
凌霄已经站起来了,先是将热茶一饮而尽,后低头捂着眼睛笑道:“余情想你要想疯了,估计正在等我滚蛋,我回去收拾一下,详细的事我晚些再来讲吧。”
******
短短时间内在北疆和安西打了一个来回,又是办事又是赶路,旅途异常劳累。可余情基本不敢休息,累惨了。听到凌安之多次命悬一线,更是心乱如麻,她心里装不了其他的事,就是的要去见那个人,急不可待。
她梳洗了下换上一身精致些的深绿色女装衣裙,水流过脸颊心里稍微冷静了下来,知道凌霄也是归心似箭,现在肯定在凌安之的房里。
余情抱着个盒子稳了稳心神,也不顾得晚上天冷了,一直等在会客厅外梅花丛中的凉亭里,看到凌霄出了凌安之的门顺着回廊拐进了他自己的房间,才直接从院墙一侧的月亮门进院,敲了敲凌安之的房门。
可能是房门敲的急了些,凌安之初以为是哪个冒失不长眼色的小厮,不耐烦的开门发现竟然是女装的余情,先是愣了一下,由下往上打量她一番开怀笑道:“情儿穿女装真漂亮,凌霄说你要来找我,快进来。”
凌安之又是一番沏茶泡水,又是将暖手炉给她放近了些:“本来昨天我想去往南迎你们一段路,不过番俄像食腐的秃鹫似的又来摸哨,三千人误围住了正在城外游荡的翼王和花折,幸亏番俄不知道围住的是谁,要不肯定没那么轻易退兵。”
余情捧着茶杯,有些贪婪的看着昼思夜想的这张脸,鼻子发酸半天没说话。她临行的时候,就担心凌安之可能要自己对付丹尼斯琴;这两个月,她无时不刻的不是在惴惴不安中,他今天会不会上阵?会不会受伤?
丹尼斯琴那么大的力道,根本就受不住,她一闭上眼睛想到凌霄倒地差点被砸的肝脑涂地的那一瞬间,思此及彼,想到凌安之也可能铤而走险以命相搏,就忍不住肝肠寸断,所以她一分钟都不敢让自己停下来。
今天和许康轶谈话,发现她果然猜对了,凌安之的确单独对阵了丹尼斯琴,她对了对时间,原来在青海发现碳化金矿石的那一天,就是凌安之擒杀了丹尼斯琴的那一天。
凌安之看余情眼睛发直,神情呆滞,还以为她累坏了还没缓过神,“你本来就怕冷,还因为我惹的事跑了两个月,这两个月累坏了吧?”
刚才在更衣的时候她想到许康轶波澜不兴的话,心就一直在哆嗦:陛下催命的战书一道接着一道,催的全是安西军的凌安之;丹尼斯琴禽兽一般,几次差点将凌安之砸死在阵前;之后又是万箭齐发,连小厮都中箭了;最后竟然和街头混混一样滚着打做了一处。
她也是习武之人,凌安之的功夫她连边际都不知道在哪里,却被逼迫到了这种境地;最后还是在暗流汹涌的水里,憋气了小半个时辰才从水里冒了出来,据说出来的时候浑身俱已经发紫;后来脱了力,心脏和肺负荷过重,一天比一天疼的厉害还不算,竟然差点清晨猝死在房间里。
可能就是年纪轻一些,如果是丹尼斯琴那个年龄,就算是能从水里熬出来,也极有可能熬不过第二天清晨这一关。
余情看着眼前这个人心里越想越后怕,两只手抑制不住的哆嗦,茶水溅了出来。
凌安之感觉不对头,他心道这屋里温度可以,再怕冷也不至于冻的浑身哆嗦,他起身探手摸向余情的额头:“你是不是累病了?”
“啪。”余情再也端不住茶杯,茶杯落地而碎。
“你怎么…?”凌安之手刚抚到了余情的额头,这难道是生病发烧了?一句你怎么了还没问完,就一点防备都没有的被余情狠狠的抱住了。
余情抖的像筛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开始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凌安之一头雾水,完全不明就里,他只能轻轻拍着余情的后背,低头轻声哄她:“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快别哭了,三哥给你出气。”
余情哽咽着断断续续:“我害怕。”
凌安之任由她死死抱着腰,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占他便宜没边,“怕什么?”
余情强忍住一会眼泪:“我走的时候,就担心…你要单独对付丹尼斯琴,我真怕回来再也见不到你了,这两个月,我一闭上眼,就经常看到你浑身的血…再也不睁眼看我了。”
凌安之才知道余情这不对劲是怎么回事,墨绿色的眼神在怀里这个可人的脸上凝固了一会,掏出丝绢给她擦眼泪慢慢安慰:“别哭了,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这个碎嘴子的花折,看我怎么收拾他。一会讲个笑话给你听,好不好?”
余情心中的恐惧释放不出来,依然体如筛糠,说话也气力不足:“不是花折说的,是小哥哥说的。你怎么…可能好好的?小哥哥说你…那天差点被砸死。水下全是暗流,他水性那么好,都…不知道他自己能不能再找到一块浮冰破裂的地方浮上来。”
凌安之得意的笑:“哪那么危险,我心里有谱。”
余情在他胸口锤了两拳:“你还有谱,第二天早晨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猝死在房中,…要是真的那样,你让我…回来之后如何面对?”
“花折就不能少和翼王殿下嚼几句舌根吗?”真是事无巨细的报告一个详细,凌安之最讨厌嘴不严的人,有点怒的立起眼眉道:“小题大做,这分明是借着翼王传话!”
余情今天眼泪要决堤,她咬着嘴唇,想让自己自制些:“你那天要是有一些闪失,我心里得有多难受,你说话不算数,你不是说等凌霄回来一起对付他的吗?”
凌安之把下巴垫在了余情头顶上,慢慢磨蹭:“太危险了,我怕凌霄为了我逞强。”
余情头颅抵在凌安之的胸口,听着沉稳的心跳声好像心安了一些,咬牙切齿的轻轻问他:“你们两个旗鼓相当,还觉得危险,你一个人就不危险吗?”
“这不是拖着翼王垫背吗?”凌安之嬉笑。
“别哭了,情儿,你看三哥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本来像个小子儿似的,这哭的都不好看了,好不好?”凌安之稍微弯下腰,扶着余情的单薄的肩膀,额头贴着额头的逗她。
余情就着凌安之的衣袖蹭了蹭眼泪鼻涕:“胡说,谁说我不好看?裴星元说我英气妩媚来着。”
凌安之用手指给她擦了擦眼泪,一双墨绿色眸子里星光闪烁:“不哭就好看了,看现在情儿多清丽可人,院子里梅花开了,我带你辣手摧花,采几枝来玩玩?”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追文的小伙伴们,辛苦啦~~~
欠揍鬼凌安之在这里给大家请安了,鞠躬
第94章 真的懂你
会客厅外院落里的梅花映雪而开, 白红粉色一应俱全,还有几株绿梅更是难得,余情用手托着腮感慨:“世人皆说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可我总觉得,其实人心可能和初见的时候是一样的, 不过这花今年的和明年的, 一定是不同了。”
看余情这偶尔流露出女儿家娇憨的小样,凌安之忍不住笑了:“要我看,这梅花骄矜的很,年年映雪自芳菲, 管他树下人是谁?我们揪它几枝, 高兴一会是一会。”
余情嘟了嘟嘴:“在如此苦寒之地盛开,怎么可能不傲娇呢?”她不舍得糟蹋太多, 仰头挑了几枝含苞待放的, 指使凌安之帮她折下来。
进屋将花瓶注入清水,梅花淡雅的清冽香味充斥室内, 余情才终于回归了现实,从过去两个月的无限担忧中解脱了出来:“刚才看到你额头上受伤了,你坐下给我看看?”
余情终于不哭了,凌安之心理也舒坦了一口气, 马上乖乖坐下。这次他病了几天,除了魏骏晃进来几圈他故作镇静之外,前两天真是卧床不起, 连屋也出不去,行动全需要花折搀扶,连喝几口粥都深觉累得慌,是花折喂下去的,直到第三天把肺里的淤血吐出来才开始见好。
他以前忙的像小旋风似的,没时间想自己这些事。这回连凌霄都不在身边,他有了时间也胡思乱想了一会,不过倒不至于多矫情,只不过是打小爹不亲娘离得远,一直萦绕在身边的孤独感罢了;余情失控的这一哭,哭的他心里又开始发疼。
“嗯,三哥破相了,这回不好看了。”被丹尼斯琴剐蹭了一下,正好断了额头一根血管,血当时流了不少,不过是皮肉小伤。
余情轻轻抚摸他已经变成疤的小伤口,看他挺乖的挺配合,大着胆子轻轻吻了一下。
凌安之往后一躲,无奈道:“干什么呢?你这看的什么伤?”
余情突然想到了什么:“三哥,我有一件东西送给你。”
凌安之又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感觉自己已经快混入了小白脸吃软饭的行列:“我说北方首富,你怎么随随便便又送我东西,这不符合规矩。”